小阁老 第731节

有戚将军帮忙,谁还不是个少年?

第一百九十章 亲亲好岳父

待到赵公子把小竹子送回绣楼,在游七的恭送下离开张府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见赵公子一路平趟,搞掂了老爷全家,抱得美人,归,游七深深为自己的眼力劲儿感到骄傲。他没有因为主人的态度对赵公子横眉冷对,哪怕当时完全看不到此人有成为张家姑爷的可能,他也毕恭毕敬。

才不是因为赵公子给太多呢。

游七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还在依依不舍的挥手道:“公子常来玩啊……”

赵昊脚一滑,差点没噗嗤一声,从台阶上溜下去。尼玛,这是大纱帽胡同,不是八大胡同!

高武赶紧扶住他。

马车静静等在张府门口,两匹骏马鼻孔喷着白烟,漆黑的车身上,已经罩上了一层寒霜。

高武为他掀开车帘打开车门,扶着脚软的公子上去马车。

车厢里的暖笼早就灭了,冷得像个冰窟窿。

马姐姐静静坐在车厢里,忽闪着一双灿若晨星的大眼睛看着他。

“咦?你怎么来了?”赵昊不禁奇怪,今天是用不着秘书的,尤其是女秘书。所以他没让马姐姐跟着。

见马湘兰穿着很单薄的衣服,鼻头都冻得发红。赵公子赶紧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心疼道:“冻坏了怎么办?”

“就是想来等着你。”马姐姐终于感到丝丝温暖。“怕万一你被赶出来,好第一时间抱抱你。”

她嗅着他怀中那属于好朋友的少女馨香,又接着幽幽道:“要是你成功了,就第一时间恭喜你,再求你抱抱我……”

勾人技术哪家强,还是得看马湘兰!

饶是赵昊也算同道中人,还是个中高手,也一下被击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紧紧搂住马湘兰,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马车缓缓行在夜深人静的大街上,被他紧拥了好一阵,马姐姐才一点点暖和过来。

她如小猫似的蜷在赵昊怀里,不好意思的喃喃道:“我也知道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比起那些同进教坊司的小姐妹,我已经是最最幸运的那个了。可看到巧巧有父母疼,小县主有母亲哥哥疼,就连江小姐也有叶奶奶,更别说张小姐了……我就觉得自己在世上孤零零的,还是忍不住羡慕她们。”

她觉得自己好像给巧巧漏了个亲人,但实在想不起来她家里还有谁……无所谓是谁了,意思到了就行了。

赵昊轻拍着马姐姐的后背,柔声安慰道:“你可不是孤零零的,因为你有我啊。”

“嗯。”马姐姐幸福的点点头,又有些幽怨的嘟囔道:“可是她们也有……”

“那不一样的,你看,我到哪里都带着你,她们加起来都不如你……和我在一起的时间长。”赵公子无限温柔道:“再说,等往后咱们生了孩子,你不就又多了几个小亲人吗?”

“生孩子?”马姐姐闻言心头一热,她也早想要了,只是在等公子准备好。

“还是算了吧。”马姐姐成功的被带偏了思路,认真思考片刻,缓缓摇头道:“我不想要孩子。”

“为什么呢?”赵公子惊讶问道。

“连生带养少说三五年走不开,我可不能让人抢了小秘的位子去。”她紧紧搂住赵昊,一副生怕被人抢走的。

“这辈子还长着呢,你七老八十了再后悔,想生也生不出来了。”赵昊笑道。

“能遇上你就已经用尽我一辈子的福分了。哪还能活那么大年纪?”马姐姐摇摇头,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年代人的寿限短,女子的寿限更短,她没法想象自己能活那么久。

“当然可以了。”赵昊笑着勾一下她挺巧的鼻梁道:“没听说‘撒娇女人命最好’吗?你这么会撒娇,一定能福寿双全的。”

“讨厌,人家这些话都是真心的,不是在撒娇。”马姐姐不依的扭动着娇躯,水润润地问道:“那我要是好几年不能跟着你,你要怎么办?”

“大不了我到时候,找个男秘书就是了……”赵昊马上表态道。

“那更不行,我宁愿你再找个美女!”马姐姐像是被蝎子蛰到一般,倏然坐了起来。

赵公子这才醒悟到,这年代的士大夫都是水旱两栖的,而且自己这样说,确实也容易引起误会。

“好好好,到时候找个大美女……”他便从善如流道。

“你还真找啊?”马姐姐熟练的把手伸进他的衣襟里,拧了一把。

“那就找个丑的!”赵公子一个哆嗦,多冷啊。

“这还差不多……”马姐姐的声音能腻出水来。

车外,警惕注视着四周的高武,看到马车开始微微摇晃,便做了个慢点走,绕远路的手势。

所以,高大哥才是毫无私心对公子的那个……

……

转眼到了翌日一早,张居正的抬舆刚在文渊阁前落下,就见中书舍人沈应奎早就等在那里了。

“张相,玄翁有请。”沈应奎生得仪表堂堂,英气勃勃,礼数也十分周全。

但张居正就是不喜欢他,因为此人乃是那黑白通吃的邵大侠的女婿。据说他当初在岳父和高拱间奔走联系,为高阁老起复出力不少。又因为他有秀才的头衔,高阁老回京后筹功,便将他安排进内阁,担任制敕房舍人。

这虽然只是个从七品的芝麻官,但掌机密文书,位置很是紧要。而且高拱对他十分信任,让他日常随侍左右,有事便负责跑腿传话,可见高拱和邵芳的关系有多紧密。

对高拱将一个江湖人物带入内阁,张居正自然有说不出的腻味。

他还听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东厂冯公公说,那邵芳与陈洪的关系也十分亲密。如今就没有那邵大侠办不成的事,一品大员、公爵藩王都要求到他头上。

邵芳此人还貌似谨慎,实则十分张狂。听说就是尚书侍郎,他召唤一声,也必须马上赶到,不然就翻脸不认人,以后休想再找他办事不说,他还会借高拱之手,给对方小鞋穿。是以京中大员无不诚惶诚恐,小心应付这位樗朽先生。

这让邵大侠不可遏制的膨胀起来,真把自己当成了手握日月、口含天宪的大人物。据东厂侦知,他在自己的书房内,另设了一个小屋专门与人密谈,并在门口贴着一张字条,榜曰:‘此议机密处,来者不得擅入。’其嚣张程度可见一斑。

张居正十分后悔,他当初也通过邵大侠和高家庄联系过几次,摊上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百五,不知什么时候就把自己卖了。

但高拱信任一个人就毫无保留,他拿邵大侠也没办法。只能暂且收起厌恶,点点头,跟着沈应奎进了内阁,上去二楼尽头,来到高拱的房间。

沈应奎上茶后,便识趣的掩门出去。

张居正屁股还没坐热,高拱就迫不及待问道:“叔大,和赵小子谈得怎么样?”

“惭愧啊肃卿兄。”张居正露出一丝羞赧道:“昨晚见了那小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盘问了他一顿,又骂了他良久,到最后也没说几句正事儿。”

“哦?”高拱闻言一阵目光闪烁,不禁大笑道:“怎么,他和令爱的事……果然是枳句来巢、空穴来风?”

“唉,家门不幸啊……”张居正露出一脸有气没处撒的郁卒道:“这次真让肃卿兄见笑了。”

高拱和张居正处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不谷这副有气无力的表情呢。他只有一个闺女,能体会到那种浪的正欢被偷水晶的感受,自然不会再往他伤口上撒盐,安慰张居正道:“叔大,想开点,那赵小子除了种不好之外,怎么说也要啥有啥,算个良配……”

“呸!他配个屁!”张居正却忽然涨红了脸,失态低吼道:“那杀材脚踩两条船,我恨不得阉了他!”

张居正越是这样发火,高拱就越是深信不疑,越开解他道:“哦,是吗?男人嘛,互相理解一下吧,你不也刚纳了两个美妾?”

“怎么扯到我身上了?”张居正老脸一红,咬牙切齿道:“我吃饱了撑得,管他纳几个妾了?问题是,他另一条船上是长公主的闺女!”

“哎呀,原来传闻是真啊……”高拱心里有些幸灾乐祸,没想到张居正半生骄傲,在闺女身上栽了这么个跟头。“怎么,他还想要你闺女做妾不成?果然是那老骟驴的孙子,整天就知道想屁吃!”

“那怎么可能?!”张居正登时勃然作色。当初徐阶把孙女嫁给严世蕃的儿子做妾,就让人家在背后笑话了好多年,他何其自爱,怎么可能重蹈老师的覆辙?“那种事,仆是绝对不回答的!”

“那让他跟长公主的女儿断掉?”高拱又出主意道。

“要是能断掉,我还至于向肃卿兄诉苦吗?”张居正叹口气道:“实话跟你说吧,那孽畜是个风流情种,此外还有几个女人不清不楚,他是一个也不想舍弃。”

“是么?”高拱也听邵芳说过赵昊和江雪迎的事情,现在听张居正说,那小子居然都想娶,还哪个也不想亏待。这让他不由露出了轻蔑的神情:“看来是老夫高估了他,胸怀大志之人,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羽毛?”

第一百九十一章 老实人发威

大明官场是个唯道德论的地方,官员工作中可以犯错误,大不了从头再来,但在家宅私事上是不可以留下把柄的。

因为儒家讲‘修齐治平’,四件事层层递进,不修身何以齐家,不齐家何以治国平天下?

但如今心学大盛,自我主义、享乐主义已经把名教的樊笼,冲得七零八落。皇帝都带头浪起来了,年轻一代的官员哪还有屁股底下干净的?

不过高拱这种老派的官员,依然坚持着传统的价值观。所以在他看来,赵昊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还能有什么大出息?不过是兴亡勃忽的暴发户罢了,这种人他见多了,没一个能成事儿的!

“看来,是老夫太高估他了……也对,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又能成什么事儿呢?”高拱捋着胡子,自嘲的笑笑道。

不知不觉中,他心里将赵昊威胁程度大大调低,不再像之前那样,觉得赵昊是祸国的妖孽了。

成大事者,怎么能如此儿女情长呢?他不配。

不过这是好事儿,既然那小子自绝于仕途,高阁老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而且,他更喜欢这么狼狈的叔大。那个阴沉沉、总是一切尽在掌握的张相公,不好。

“不过叔大也不必过于忧虑,他又不打算走仕途这条路,那娶几个老婆又有什么要紧?就是想要两头大,也不过是求皇上一道旨意罢了。”是以高拱便主动为他排忧解难道:

“其实很简单的,也不用特意论谁大谁小。让皇上直接赐婚就成,长公主的闺女有县主爵位,就是封她一品夫人也是降等。那正好,就把夫人诰命赏给你家闺女,不就两全其美了?”

“那岂不太便宜那畜生!”张居正怒哼一声,但显然认可了这个方案。“他不过才有个七品虚衔,有什么资格得诰命,充其量也就挣个敕命宜人罢了。”

“哎,前番喜峰口大捷,那小子不是立过功吗?”高拱脑袋转的多快啊,一眨眼就是一个点子。“他爹才从六品,再给他加品级也不合适,就赏一副诰命吧,让你闺女在他之上,给他点儿难看,也给你出口恶气。”

为了能让日后赵昊和小竹子夫妻关系不和谐,继而让他和岳家彻底交恶,高阁老也是蛮拼的,这就开始埋雷了。

政治人物就是这样,哪怕是高拱这样的直筒子,做事的动机都从来不会纯粹。

不谷不更是如此?

“唉……”张居正认命似的长长一叹,又有些为难道:“只是这种家丑,怎好意思向皇上启齿?”

“这种事本人怎好开口?老夫替你求这道旨意就是!”高拱大包大揽的一摆手道:“只要那小子真能把事儿办成了,我就给他当这个月老又如何!”

“杀材净走狗屎运!”张居正不爽的哼一下,闷声道:“让肃卿兄费心了。”

“哎,你我情同手足,说那些就见外了。”高拱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道:“我也不是硬劝你大度,只是人活一世,还能老让你一帆风顺?像老夫前二年栽那个跟头,比你这个如何,还不是一样挺过来了?”

“唉,可能是仆之前太顺了,日后还是要多向肃卿兄学习啊。”张居正点头叹气。

“哈哈哈,这就对了,你要跟老夫学的地方还多着呢!”高拱感觉十分畅快,大笑一阵才问道:“对了,那小子提什么条件?”

“他还敢提条件?他有那个脸吗?!”张居正咬牙切齿道:“把我闺女拐去还不够吗?”

“你还是问清楚的好。”高拱劝道:“毕竟票不在他手里,人家还是分锅吃饭的。”

“那是他的事,不用我们操心。”张居正冷着脸道:“他清楚做不到是什么后果!”

“唔……”见他一副吃定赵昊的架势,高拱也不好再多说,便道:“离下次朝会还有七天,你给我盯紧点儿,有没有戏都让那小子早知会一声,咱们也好再想别的办法。”

“肃卿兄放心。”张居正点点头道:“我会盯着的。”

“下次朝会一定得搞掂此事!”高拱急的满嘴起燎泡道:“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俺答的大军已经在大同外驻扎一个月了。再没结果他会铤而走险的!就算顾忌孙子退回去,议和的事也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

“明白。”张居正再次点头道:“我会每日催促的,一有消息马上禀报。”

“有劳了。”高拱挤出一抹强笑,便戴上了老花镜,继续忙碌起来。

高肃卿一年能干出别人十年都干不出的成绩。除了他能力就是强,猛之外,还因为他真的拼命。

都快六十的人了,就住在文渊阁后直庐中,没白没黑的干,一个月也回不了一趟家。

张居正是那种工作生活两不误的人,他明明能在正常上班时间,把自己的政务都处理完。可他的肃卿兄不回家,他也只能干陪着。又不能把新纳的小妾弄进宫里来,搞得不谷火大得很,下巴上都起了火疖子。

还好胡子密看不出来……

临走前,他便忍不住劝道:“肃卿兄保重身体啊,你还要辅佐圣天子二十年呢。”

“能干十年就够了。”高拱却不以为意道:“陛下以朝政相托,我能怎么办?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等我累倒了,你再接上就是……”

“唉,肃卿兄不要开玩笑,保重啊。”张居正叹了口气,为高拱也为自己,这当杰士邦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因为元辅已经上表请辞,虽然皇上下旨慰留,但李春芳已经不来内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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