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老 第1节

小阁老 作者:三戒大师

内容简介:

站在你面前的是:

大明王朝的守护者,万历皇帝的亲密战友,内阁首辅的好儿子,十六、十七世纪全球首富。

控制吏部三十年的幕后黑手,宗藩制度的掘墓人,东林党口中的严世藩第二,张居正高呼不可战胜。

海瑞的知己,徐渭的东家,利玛窦的剃度人,徐光启等六位状元的授业恩师。

大明诗坛遮羞布,七百余种各学科书籍撰写者,两千七百余项专利的发明人,现代大学与科学的奠基者。

海外汉人的保护神,新航路的开辟者,大洋秩序的维持者,全球大型工程的承包商。

祸乱欧洲的罪魁祸首,德川家康的义父,塞巴斯蒂安的拯救者,一心为民的小阁老。

第一篇 金陵残冬

第一章 我来享福了

这是一个有着银色镜面的圆形铜镜,镜面上映照出一张稚气未脱、唇红齿白的俊俏面庞。

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一面铜镜能将人映照的纤毫毕现。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赵昊发现镜面映出来的那张脸,已经不是自己原先的模样了……

定定看着那张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面孔,还有高高束起的头发,用嵌着明珠的锦带扎成的发髻,赵昊终于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良久,他将目光从镜子上移开,打量起自己所处的环境,只见这是一处明朝风格的轩敞屋室。

头顶雕梁画栋,脚下铺着柔软的地毯,周遭墙上挂着书法字画;博古架上陈列着玉石古董;靠墙的桌上铺着苏绣的桌布,摆着盆景器皿。还有些个刺绣、挂屏点缀其间,将整个居室装饰的富贵逼人却又格调十足。

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生活在南京城的明朝少年!

这少年与他同名同姓。但与他前世普普通通、略显坎坷的人生相比,这位生活在大明的小赵昊,简直不要太好命。

小赵昊祖父名唤赵立本,徽州休宁人氏,嘉靖十七年中进士后,曾在长沙当过知府、在浙江为一省臬台,如今官居正三品南京户部右侍郎,掌管两淮盐引发放,可谓天下一等一的肥缺!

这少年虽然幼年丧母,但极得祖父、父亲的宠爱,从小过着前呼后拥、锦衣玉食的富贵公子生活。他有四名贴身婢女,还有仆妇两名,小厮若干,加起来整整十来人,全都是专门陪他玩,伺候他一个人的。

‘这简直就是贾宝玉一样的日子啊,太堕落、太腐化了!’赵昊虚伪批判一声,嘴角却情不自禁的咧了上去。

……

说起来小赵昊也是乐极生悲。这几日他不知何故被家里禁足后宅,百无聊赖,便在自己屋里和婢女们玩起了‘摸瞎鱼’。所谓摸瞎鱼,就是捉迷藏,轮到小赵昊蒙着眼捉人时,他一个不小心,一头撞在了柱子上,登时晕厥过去。

等再醒来时,这身体的主人,已经变成了从四百年后而来的大赵昊了。

虽然赵昊说自己没事,婢女们还是将他小心扶到个铺着锦垫的矮头椅上。又搁上软软的靠枕,才让他半躺下去。

为首的婢女捻一柄纤细的金勺,从个瓷瓶中挑一点碧色的药膏,用青葱般的无名指点化,温柔的涂抹在赵昊撞出的淤青上。

丝丝沁凉,让他额头轻微的刺痛消弭无形。

另一个婢女在椅后,用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为他按摩着太阳穴。

又一个婢女端来官窑的茶盏,一手用香帕垫在赵昊的颌下,一手持着调羹喂他喝水。

甜丝丝,真好喝……

还有一个婢女将紫澄澄的葡萄,细心剥去外皮,再用镊子轻轻夹出葡萄籽,这才把果肉送到赵昊的嘴里。

酸酸甜甜,真好吃……

唯恐被看出破绽,赵昊装作习以为常的样子,享受着这过分体贴的服侍。

他何曾体验过此等神仙般的享受?心里多少有些羞臊,但更多的是暗爽。

能不爽吗?简直爽到飞起啊!

‘而且我才十五岁,太多美好的日子在等着我呢!我要尽享人间富贵!’

一念至此,赵昊竟激动的一下子站起来,兴奋的紧攥着双拳。

婢女们吃惊的看着少爷,总觉得他醒来后有些奇怪。

“少爷,还是请大夫看看吧,脑袋不是别处啊……”

“都说了,我没事!”赵昊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模仿十五岁少年的语气,证明似的一拍胸脯道:“我还可以继续藏猫猫呢!”

“真的?”婢女们将信将疑。

“不信?”许是受了这身体原主的影响,赵昊童心大起,将绸巾重新蒙在脸上,兴致勃勃道:

“一二三、摸瞎鱼!说完我就开始抓!”

“少爷你耍诈……”

婢女们见他确实无恙,忙搁下各自的活计,娇笑着东躲西藏起来。

恍惚间,赵昊就像回到了童年,蒙着眼东扑一下,西捞一把,却总是差之毫厘,捉不住身姿灵活的对手们。

“这里这里。”

“那边那边!”

婢女们故意捣乱,房间里笑闹声乱成一片。

好容易,赵昊终于逮到了一个。

娇笑声戛然而止,只余赵昊一人兴奋的叫声:“哈哈哈,让我抓住了吧!”

却听一旁的侍女,有些不安的小声问候道:“二老爷……”

这赵府中,老爷子赵立本被下人称作老太爷。赵立本有两个儿子,被称作大老爷和二老爷。赵昊正是这位二老爷的独子!

让便宜老子看到这胡闹腾的一幕,还不得家法伺候啊?

赵昊暗叫不好,赶忙扯下了面巾。

只见被他抓着衣袖的,果然是个与自己面目相仿,透着些书呆气的中年男子。

自然是他今世的父亲、赵府二老爷、五试不第的国子监生赵守正是也!

是该跪地认错,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走开?

赵昊一时踯躅。

正为难间,却见赵守正顺势将他一把抱住,先是长吁短叹一阵,继而竟伤心的抽泣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见赵守正居然掉泪了,赵昊也顾不上要不要脸的问题了,赶忙敬业的扮演起乖儿子来。

“父亲你别生气,我以后不胡闹了就是。”

“养不教父之过。为父就是要气,也只会气自己,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却见赵守正摇摇头,然后将他搂得更紧了。“何况为父不是生气,是难过呀……”

赵昊被勒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吃力地问道:“难过什么?”

“却愁宴罢青娥散,扬子江头月半斜。”只听赵守正语气萧索的吟了句诗,然后幽幽说:“儿啊,这样快乐的场面,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赵昊愣住了,婢女们也愣住了,都不知发生了生么事。

终于,赵守正放开了赵昊,转头对那四个茫然无措的婢女道:“你们都去院子里,我兄长有话对你们说。”

“是……”婢女们乖乖应一声,便鱼贯退了出去,关上门。

屋里只剩赵昊和赵守正父子俩。

赵昊打量着赵守正那张失魂落魄的面孔,直觉有关乎自身命运的大事发生。

“出什么事了?”赵昊有些忐忑的问道。

“唉……”

“儿啊,有道是‘何况人间父子情’,但凡有一丝缓转的余地,为父都不想影响你的心情。”只听赵守正长叹一声,然后满脸歉疚的对他说道:

“可事情实在瞒不住了,只能跟你实话实说,你一定要挺住啊……”

第二章 所谓画风突变

“你一定要挺住啊……”

赵守正双手搭在赵昊肩头,满脸不忍的看着他。

赵昊心中一抽一抽,不禁暗道:‘莫非我不是他亲生的?’

脑子正乱哄哄,赵昊忽听到外头院中响起阵阵啜泣之声,那声音有男有女,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噩耗。

好在这边赵守正也没再掉书袋,用最简单的语言,让赵昊了解了目下的情形。

“你爷爷这次京察遭了大难,如今被押在南京都察院,已经整整三天了。你大伯到处求告,终于见到了郭部堂。郭部堂告诉他,若是能三天内,还上十万两亏空,还可设法遮掩过去。”

赵守正其实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平生哪遭过这等剧变?已是惶惶不知所终了。

“若是还不上,则万事皆休了……”

“所以呢?”赵昊神情呆滞的问道,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希望不要太影响自己的生活。

“所以,你大伯做主变卖了家产,把咱们家的田产,还有这处宅子都卖掉了。又把所有值钱的东西作价进去,就这样,还有五万两的亏空填不上呢……”

“所以说……”赵昊一阵口干舌燥,指了指屋里头那些贵重的陈设。“这些,全都不是咱们的了?”

“是啊,都不是了。五天之内,咱们就得净身出户,下人也要全都遣散了。”赵守正说完,忍不住心痛的感叹一声:“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便难过的别过头去,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如丧考妣的模样。

赵昊呆呆愣在那里,这是什么神反转?

他恨不得再撞一下柱子穿越回去。

……

过午时分,和煦的阳光洒在赵府后花园中。

虽然是二月残冬,依然难掩这花园中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之美轮美奂。

‘可惜,这些都是别人的了……’

赵昊父子俩瑟缩坐在池畔的石条凳上,不约而同的如是想道。

这个时节有太阳也不太暖和,父子俩却只能在这儿待着。因为接收屋内财产的人已经到了,此刻他们正将房间里值钱的玩意儿,一件件搬出来,就在父子眼前清点装箱。

“洪武青花螭龙双耳盘口瓶一对。”

“文征明《兰竹图轴》一套……”

“上品田黄石雕件两块……”

“给我小心点,这都是咱们张家的了……”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账房模样的中年人,一边清点着收获,一边尖着嗓子提醒道。

他每清点一句,都像是剜在赵守正心头的一刀,让他不由自主颤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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