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沮授却在口中喃喃，道：“劫争啊劫争，现在敌我双方都在寻这关键的劫。”
正如沮授所言，局势有时候就像是博弈，天下就像是这棋盘，敌我双方各执黑白二子在这棋盘上纵横厮杀。
僵局的形成并非是实力相当，在力量悬殊较大的情况下也有可能形成僵局。
淮水河岸，与北面安静的对峙不同，这里每隔几天都会掀起一场厮杀，明争暗斗阴谋阳谋不知动用了多少，但是宋军依旧没能跨过淮水。
廮陶，府衙后院。
凉亭之中一男一女对坐，享受着这渐渐袭来的春风，在这一丝寒冷之中博弈。
二人面前的棋盘上已经落了不少子，只是现在二人都尚未继续落子，反而是在笑谈着些什么。
“现在陷入了僵局，就看谁最后劫胜了。我已经下了劫材，就看对方如何应劫了，躲不躲得过这一劫。毕竟，此番争的是一个最关键的位置，一旦这子被我们提走，对方必然大败！”贾诩的拂过自己已经花白的胡须，面上更多的是自信的笑容：“我敢肯定的是，不知道我究竟要取何子，也断然不知我落下的劫材会不会又是另一个劫！”
“明面上所有人都以为我们要的只是这一颗子，但实际上这落下的劫材形成的新劫才是关键。只是我觉得刘备不可能会知道我们这劫材，更不知道我们关键的棋子。毕竟，这可是一个循环劫。下错了，我们败，应错了他们败！”
蔡琰点头，随手在这棋盘上落下了一颗子，看似没有什么，但是却叫贾诩眉头一挑。
“皇后殿下这一手好棋，打破了面前的僵局。也罢，贾某服气了。”贾诩向着蔡琰抱拳，看样子已经认输了。
只是蔡琰却含笑摇头，道：“这也亏得先生心思不在这棋局之上，只是这才刚刚打破面前的僵局，先生为何就认为自己输了呢？打破僵局，并非是关键，重点还得看后面的棋当如何下？”
贾诩也未曾说话，只是起身告辞。
未几，便见王辰从这亭外进来，坐在了贾诩的位置上。
“怎么样？你们商量了这么久的计策，可有结果了？”王辰认真打量着面前的棋局，看向蔡琰，问道。
“只能先将僵局打破再说！”蔡琰叹了口气，她推演了一番面前的棋局，面色沉重。
“这不打破了吗？”王辰道：“我看你的棋面似乎占尽了优势，劫胜之后更是打破了面前的僵局。”
“如何就以为我胜了？”蔡琰道：“你只是看到了我的强势，却没有看到先生应劫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下一步准备。我太过侧重于这一劫，反而忽视了面前的大局。劫胜之后，局面上依旧是我占尽优势，但是贾先生只需再落一子，局面就将完全变化！”
说罢，她取过一颗黑子落在了自己想到的位置上，果真整个棋局彻底扭转了。
“所以说，我们不能只顾着面前的劫，也要看看大局。不要到时候胜了这劫，却败了整个局面。”蔡琰叹道：“贾先生没好明说，只是将这话都放在了棋局之中。看来，这贾先生也不简单啊。”
“哼！”王辰笑哼了一声，贾诩何许人也只有他最明白：“若是文和亲手操持布局，这天下只怕还没有几人能够破他的局！”
第七百六十章 劫争下
第七百六十章 劫争下
却说另一面。
宋军大营，等候许久的队列缓缓驶入了大营之中。
曹操从这中军帐中快步迎接出来，高兴的他连大氅都没有来得及穿上，疾步便到了这主车前。
到得车前，依稀能够听到车中剧烈的咳嗽声。
一双病态白的手掀开了这帘子，二人对视一眼，都纷纷笑了起来。
只是郭嘉这一笑却又引发了剧烈的咳嗽，曹操急忙道：“奉孝别着急，别着急。”说着，急忙抚其背。
待其好些之后，方才又亲自将他从车上搀扶下来。
如今的郭嘉比起先前在昌邑更要少了几分血色，曹操扶着他也能够感受到他巍巍颤抖的手。
“我已经安排人去长沙请张仲景了，我也交代了仲德，如果张仲景请不来，就让他以议和为名威逼楚国交出张仲景！”曹操十分关切郭嘉，毕竟这乃是他最重要的谋士。
郭嘉却是摆手，缓缓吸了口气，道：“多谢丞相了，郭嘉自己的身子自己也清楚。且这般吧，不要为了郭嘉而坏了丞相的大事儿。”
“奉孝，若没有你，只怕我也成不了大事儿。”曹操道。
“丞相切莫这般说，丞相帐下文武甚多，又岂在乎郭嘉一人？”郭嘉笑道：“不管如何，日后切勿要这般说话了。”
“唉！”曹操叹了口气，道：“我先扶你过去休息，等你身子好些了再说吧。”
“不了！”郭嘉的手抓住了曹操的手，目光恳切，道：“郭某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入帐议事吧！”
曹操能够感受到郭嘉手上的力量，从未见过郭嘉也这般的迫切。
他一愣，回过神来再看到郭嘉迫切的目光之后，也点头道：“好，议事，议事！”
中军帐中，文武官员分坐两厢，只是连曹操一般众人都未曾说话。
帐中除去那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还有的就是那众人投向郭嘉的关切眼神。
片刻后，郭嘉也不知是因为咳得太厉害，还是因为服用了药物面色渐渐红润了起来。
他这才向着众人道：“前些日子，南北两面都打得风风火火的，几乎牵动了天下所有人的目光。不少人还以为这将会是一统天下的最后一战，甚至不少隐士还高谈阔论，说主公不该南下，而应当合纵抗晋。”
“只是这才没多久嘛，南北两面就陷入了僵局。天下的隐士们定然在嘲笑我们了，嘲笑我们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思来做事儿方才陷入了僵局。”郭嘉的面上扬起轻笑，他轻轻鼓掌，便见帐外的副将领着人快步入帐中。
这些人小心翼翼的抬着棋盘，棋盘上已经安放了不少黑白二色的棋子，也不知是残局还是何物。
不少谋士对于郭嘉的这个举动很不能理解，面前应当议论的是军机，谁与他讨论这棋局啊？
曹操本就善弈，一眼便看出了这棋局的端倪，他佩服的看向郭嘉。
只见郭嘉在身旁典韦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病态苍白的面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向着众人道：“我想诸位应该在想为何我会让人带来一旁棋局，但是我相信无论是北面，还是南面咱们的对手，都放上了一盘棋局。”
“可是这一盘棋……”那个谋士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身旁的人给扯了一下，话音渐低了下来，不敢再说话。
郭嘉道：“如今南北两面的局势都如这棋局一般，已经陷入了僵局。然而陷入僵局的原因并非是因为彼此双方的实力均衡，反而是因为势力悬殊。且说北面，齐赵二国兵力不过五十多万。而晋国呢？几番调动与重新安排之后，只是正面部队就有四十多万，徐庶军共计十万人，北面关羽军共计八万人，另有王昶军六万人，共计六十四万人。”
“再说咱们南面，主公在此陷入僵局，兵力几番调整之后在此还有兵马十五万，南阳有兵马十四万。而正面的敌军方才多少人？陈国只派出了一万人，而楚国也只派出五万人。但是，南阳一边进展缓慢，陈国却完全没有丝毫进展。为何？已经陷入了僵局，在此我们有几个选择，其一是打下去，其二是退回去！”
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话，郭嘉更是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也站立不住，又坐了回去。
剧烈的咳嗽使得他眼泪掉了下来，遮掩的帕子上面也似有丝丝血迹。
等这恢复之后，他便将这帕子紧握着，也不给人看。
“奉孝，打自然是要打下去的。只是这诸葛亮不知从何处寻来一阵法，只用一万人，将我等困到现在。”曹操叹了口气，他也想要尽早打破面前的僵局，尽快从正面攻破。
郭嘉点头，道：“阵法无外乎两种，一种是他人传授，一种是自己参悟。他人传授之阵法，自有破阵之法流出。自己参悟的阵法，想要破解那么必然少不了试探与参悟。我需要主公在淮水边上筑起高台，能够清楚一阅对方的大阵变化。”
“已经筑好了，只是这阵法变换多端，截止如今翻遍古籍也未曾见过此阵。”曹操忧心忡忡道。
“但我还是不愿相信这个诸葛亮能够自创阵法，或许只是少见的上古阵法罢了。”郭嘉很清楚，若是诸葛亮真的能够自创阵法，那么其人在军事上的造诣绝非是一点点。如此奇人尚未听说过他的名号，倒也叫人惊奇。
“可是奉孝，真的是翻遍了古籍也未曾见过啊！”
郭嘉思虑一二，又道：“昔日曾有幸一阅阵图一书，对于一些失传的阵法尚且有些了解，明日见过阵法之后我自然明白。”
“那么明日挑战？”
“明日挑战便是！”
郭嘉长长出了口气，面色也稍稍缓和了一些，他不相信如今这个世道还有人能够自创阵法。
特别是这个人连名字都未曾听说过，按理说若真是在某一方面有极高的造诣的话，其人的名声多多少少已经广为远扬，而不至于如此。
想到这，他还真有些期待。
如果真的是自创阵法，仅用一万人便截住了大军，那么此阵也绝非寻常。想到这里，他久久沉寂的血也似乎沸腾了起来。
能在生命的最后路程遇上这样的对手，哪个人不这般期待？
第七百六十一章 笑傲天下一
第七百六十一章 笑傲天下一
翌日，观阵台。
郭嘉端坐在这台上，眺望大河对岸的敌军大阵。
看着诸葛亮布下的阵型，他面色急变，从阵型布下的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这阵型的不一样，这等大阵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阵型。
远看着，每一方向的阵却又不一样，看起来似无比的平庸，却又透着一股难言的威势，恍若天地间亘古的威压。看似并无多少杀伤，甚至这阵法几乎都不能完全互通变阵，但却又让人感到有些无比的玄妙。
看着阵法，他迟迟未下达进攻的命令，想要试着单凭这阵法去推演一番，直直推了将近一个时辰，但是却依旧得不到任何结果。
“入阵！”
“诺！”
随着观阵台上旌旗摇动，战鼓声四起，前方早就蓄势的死士们纷纷纵马向前，扑向面前的八阵图。
死士一入阵，随着阵法突变，郭嘉竟然从椅子上惊得坐起。
这阵法根本没有如自己推算那般演变。
紧接着，他又连续安排了好几路军队入阵，但是得到的结果都是出乎他的意料的。原先他以为会动的阵却并未动，原先他以为无法动的阵却动了起来。
而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一路变动竟然能够与周围打得其他小阵结合起来，不管对方是否动起来，好似都能够亲密无间的配合。
一连串的试探，数不尽的士兵入阵破阵。
而面前的阵法却急速变动了起来，好似有万千种变化一般，不断的变化使得这阵就像是绞肉机一般不断绞杀进入里面的敌军。
“如此阵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郭嘉惊叹，道：“能参悟出此阵的人绝非是寻常之人！”
“奉孝是说，这阵法乃是他悟出来的？”曹操面色微变，在他眼中郭嘉已经是极为博学的人了，如今自己的基业很大程度上都是郭嘉献策的功劳。
如果连郭嘉都肯定这阵法是对方参悟出来的，那么这一场大战还能有什么希望？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止步淮水的心理准备。
郭嘉点头，道：“此必然是他悟出来的，可以撤退了！”
果然，一切正如曹操与他说的那般，只要自己敲响了撤退的鸣金声，敌军的阵法便会停止演变，而且会放出无数的生路来，将被困阵中的士兵放出来。
“破阵难吗？”曹操期待的眼神看向郭嘉，一日破不了这个阵，他就一日过不去淮水，也就多了一日的变数。
郭嘉眉头紧锁，并没有直接回答。
他陷入了沉思，曹操也没有再说话，静静等候着郭嘉的回答。
片刻之后，郭嘉长长出了口气，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斗志：“难，可以说很难。看到现在，其人阵法大阵包小阵，小阵圆大阵，小阵与小阵配合，小阵与大阵配合。里间不仅包含了易经的学问，更有些奇门遁甲的味道。能够将此二物融入这战阵之中，已是极为不易。此阵变幻无限，若要从阵型上破去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那就是没有办法咯？”曹操惊诧，问道。
郭嘉摇头，道：“也并非是完全没有办法！不过需要一些时间，这段时间我每日都需要亲自指挥破阵，每一次破阵的方法都必须不一样。试一试我所有想到的破阵之法，将所有可能的，我想到的破阵之法都用尽之后，方才有机会破掉面前的大阵！穷极生变，物极必反。”
“可是！”曹操担忧道：“你的身体只怕承受不了如此强度的事情。”
听到这郭嘉却是飒然一笑，只是这笑意却有几分苦涩。他的目光之中似有几分痛苦，但更多的却是大悟。
“此生能够遇上这样的对手，也不枉了。”郭嘉长笑，他此刻在这高台上负手而立，更像是一个遇上对手的侠客，就算穷极自己的性命也要将对手完全击败在面前。
曹操叹了口气，他不想失去郭嘉，但是他不得不做出抉择：“那么，你也自己也要好生保重身体，我不希望你出现什么意外。”
“放心吧！”郭嘉点头，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此生还未看到主公笑傲天下呢！”
是夜，郭嘉帐中。
夜深人静，周围连守卫的脚步声都几乎听不见。
只是这帐中的灯火还未曾熄灭，郭嘉裹着布衾坐在这椅子上，不断提笔在面前的帛书上挥毫。
这帛书上似画非画，似字非字。
旁边的典韦侍立一旁，偶尔给郭嘉理一下帛书，纵然夜深也强打着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