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人王却是莫名的心头一痛。
但很快,他走近了展颜道:“今天我让刘家大哥从集市上捎回来一根簪子,你瞧瞧,看喜不喜欢!”
看着面前男人手里拿着的簪子,颜盈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随即便移开了视线。
“锅里还热着菜,我去看看。”
只留下聂人王苦笑摇头,内心黯然一片。
直到。
“什么?你要把雪饮刀送出去?”
听到聂人王谈及遇到的那个怪人,颜盈柳眉一蹙,语气异常的冰冷坚硬,就像那尖利的冰棱,刺的聂人王手足无措,他哑声道:“雪饮对我而言,已是无用,索性彻底了了江湖心!”
颜盈银牙一咬。
“对你无用,那对风儿呢?此等神兵天下人无不是梦寐以求而不可得,你倒好,却要把它送出去!”
话语至此,她对眼前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当真太失望了,或许,从一开始选择他便是个错误,但现在,这个男人还要把她最后的希望掐灭。
“风儿天资惊人,倘若你能传他傲寒六诀,日后成就必然不在你之下,再有雪饮刀在手,说不得能威震武林,成为江湖霸主!”
颜盈的眼中闪过浓浓的幽怨,哀愁,语气更似在哀求。
聂人王眼神一黯,他喝着闷酒,面前放着那根颜盈碰也不碰的簪子,迟疑了片刻,才摇头道:“我不会让风儿涉足江湖的,一入江湖,便再难回头,恨海仇山,是数不尽的杀戮,也许某一天连他也会死在别人的手上!”
他的声音很平淡,也很沉稳,更是说不出的坚定。
颜盈听完,身子先是一震,继而脸上陡然似失了血色,变得苍白,她瞧了眼已是睡熟的聂风,然后脸上已无表情,连那双剪水秋瞳也暗淡了下来,有的只是默然和木然,像是已被眼前的聂人王伤透了心,也对他死了心。
聂人王却是喝了一夜的酒,直至天明,才浑身酒气的出了门。
但醒来的聂风却发现,自己娘亲的脸上,已没了往日瞧见的温柔,有的只剩下一成不变的面目,什么表情都不见了,只有在他的呼喊中,颜盈才能强挤出一丝笑意。
直到日上中天,望着蹦跳远去的聂风,颜盈幽幽一叹,却是关上了屋门,飘然远去,再未回头。
但她还是回来了,回来的很快。
不但她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男人,这人白发白眉,面露邪张,身着一袭蓝袍,浑身上下无不是溢着一股凶邪之气,眉目间更见戾气横生。
见屋中无人,颜盈下意识松了口气,她语速极快的道:“三天后过来接我!”
那人戾眉陡扬,嗓音低沉沙哑,如鲠在喉。
“盈,何不此刻就走?莫非你还没死心?”
颜盈却道:“我虽对他失望彻底,但风儿到底是我的骨肉,我想收拾好一切,到时候,天高地远,我都随你去!”
那人问听顿时厉声笑道:“呵呵,那聂人王可真是个傻子,绝世好刀竟然要送给别人,不过,既然他不要,那我要,顺便,也替你出口气,我非得把那讨刀的人宰了不可,看看他能在我的刑凶罡气下撑过几招!”
“呵呵,我觉得吧,你会死!”
二人正耳鬓厮磨,卿卿我我的时候,不想这人话语刚落,一个飘忽不定的声音倏然落在耳边。
“谁?”
而且,颜盈并不见反应,她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反倒是那满身邪张的男子突然厉目陡张,口中喝道。
“破军,怎么?”
颜盈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有些不解,无措。
“有人!”
却见被她唤作“破军”的男人蓦然扭头,遥望向不远处的一座矮山山顶,目光陡凝,但见那山巅上一颗苍劲老树的树顶,竟有一道身影盘膝打坐。
“装神弄鬼,颜盈,你先进屋!”
男人眼泛杀机,身形猝然一散,已如箭矢般纵跃腾空,而后如流星火雨般朝着那道人影扑去。
“找死!”
第436章 见鬼了的破军
杀机,杀意,杀气。
天地间瞬间似充斥着一股难言肃杀,如秋风袭过,一时间天愁地惨,那山中走兽无不是尽皆蛰伏,惊惶难安。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破军。
他含怒出手,但更多的不是因为此人说了话,而是因为此人发现了他与颜盈的奸情,想他自视甚高,更是心比天高,虽说“剑宗”已无昔日万丈光辉,然这种事情倘若被传了出去,他岂非成了江湖上的笑话,更是成了那人眼里的笑话。
自是难容。
“杀!”
口中厉笑,破军双手一翻,已从身后拔出一刀一剑来,临近那人身前,他身形翻飞陡转,拖出十数道虚影,刀剑齐出,尽是险恶杀招,他不但要将那人千刀万剐,还要连其身下的矮山一起劈碎。
刀光剑影交错,那人竟是浑然不见半点动作,莫非已被吓傻?
近了,更近了,眼见离此人只差一步之遥,便能取其性命,破军张狂笑道:“记住了,老子叫破军,能死在我手里,你也该、”
“嘎!”
然后他就愣住了,呆住了,也傻住了,嘴里的话还没完,便戛然而止。
他只看见,面前的这个男人终于动了,睁眼。
原来,从开始到现在,这个神秘人始终竟然都是闭着眼的。
而现在,那双眼睛已是睁开,睁的很缓,也很慢,冰魄般的眸子澈净无尘,像是一汪清透的寒泉,可恍惚间,破军却仿佛在这双眼中看见了自己,映出了他的身影,如同落入了寒泉中,溺在其中,难以自拔。
下一刻,破军忽觉浑身冰寒,气息难喘,他竟真如溺水了一般,脸色开始变得涨红,但整个人却难动弹,唯有一双眼珠子不停地在眼眶里骨碌碌惊慌乱转。
他就像变成了个普通人,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了,只能惊恐的看着面前人,看着那双妖邪的眼睛,看着那双眼中同样挣扎的自己。
直到。
面前人眼泊如水一荡,涟漪掠过,眼中已重归澈净。
“哇!”
可破军却如遭雷击,脚下踉跄,一张脸淡若金纸,口中更是呕出一口鲜红,溅落在地,如墨点散开。
“跪下,我便留你不死!”
淡淡的嗓音轻如雨落。
而破军的反应竟是,跑。
他强压肺腑间的逆血,头也不回,闪身便已亡命般狂逃向远处,什么女人,什么尊严,什么笑话,他现在就是个笑话,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与生死相比,这些东西,不过狗屁,只要命还在,什么都会有。
只因这神秘人委实太过恐怖,天下高人他倒也见过不少,但像这般深不可测,高到没边的却是首见,甚至,他都觉得就是自己那个宿敌在此,恐怕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逃,一定要逃
他心中惊悸狂吼,这是他这辈子都没做过的事。
但是。
破军突然眼露恐惧,瞳孔陡缩,像是遇到了某种匪夷所思,难以置信的事,又好像遇到了什么大恐怖。
他原本急逃的步伐兀的一停,一张脸却倏地红了,且脸上还在笑,嘴里更是哈哈笑出了声,眼角还笑出了泪,不但笑出了声,还唱起了歌,唱歌的同时,他突然从空中跃到了地上,然后转身,像是疯子一样手舞足蹈的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翻起,又连翻了二十三个跟斗,接着,他原地跳起了舞。
就像是街角那些几岁大的孩子般,跺脚,扭腰,嘴里还嚷着古怪的童谣。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男人,竟然做出这番举动。
看着滑稽可笑,可破军眼里,恐惧更甚,他眼中都漫起了一条条血丝,惊骇欲绝的望着树顶盘坐的那人,他就好像见了鬼一样,看到了神一般,令人毛骨悚然,不禁颤栗。
对方只是简简单单的抬起了手,伸展着五根纤秀的手指,在空中轻轻拨动着。
而他,已身不由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连哭笑都难控制,像是个提线木偶。
破军突然有些后悔,或许他刚才就应该跪下,求饶,说不定但现在,他已不能说话,就是想跪都已做不了自己的主。
“妙哉,奇哉,就我见过的那些跳舞的人里,你算是跳的好的!”
轻柔温和的嗓音说的不带一丝烟火气。
但这更让破军害怕,人还是有情有欲的好些,至少能看见喜怒,说明他还是个人,可眼前这个,却让他有一种源自于灵魂上的恐惧。
他想说话,可惜,张开的嘴里冒出来的却是一首歌。
然后,他一直从远处翻着跟斗,翻到了树下,接着在原地翻起跟斗。
“我很好奇,一天一夜的时间,一个人究竟能翻多少个跟斗,唱多少首歌?”
此话一出,破军听的心如死灰,还有深深的绝望,想他不说天下无敌,可放眼当世也算罕逢敌手,可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眼下会落到如此惨淡的境地,生死都不能自己。
这时候,不远处走来了两个人。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
大人牵着小孩。
正是聂人王父子两个。
聂风正蹦跳而来,等看见树下不停翻着跟斗的破军,立时欢呼着跑到近前,一双眼睛好奇的瞧着,然后鼓掌叫好。
聂人王也过来了,他先是看了看破军,眼神似有变化,然后又看了看树顶老神在在的怪人。
“风儿,该回去了!”
他对聂风道。
看着聂家父子二人的背影,破军就听树上那个温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呃!”
破军浑身一颤,他突然惊喜的发现自己又能动了,而且,也能说话了,但他却不敢动弹,就好像被点了穴一样,浑身发冷,发僵的立在那,更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连反抗之心都没了,等待着自己的结果。
“我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翻跟斗,唱歌,你说好不好?”
听着这个妖魔一般声音,破军面颊紧绷,连头也不敢抬,他半低着脑袋,心中却觉得无比憋屈,对方现在连动手都不想动了,这是要他自己选择,偏偏他还不能说不好,也不敢说,就好像给了他两条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再不然,就是生不如死,任人摆布。
他实在是害怕极了那种身不由己的境地。
破军终于还是用他那愈发沙哑干涩的嗓音艰难的道:“好!”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个字。
遂听一个笑声落下。
“呵呵,孺子可教!”
第437章 八部众
说是一天一夜,那破军果真在树下翻了一天一夜的跟斗,也唱了一天一夜的歌,一刻也不敢歇息,一刻也不敢停。
但就在翌日的清晨。
那颗树下又来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