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常轻轻一挥手,大片泥土,从地面掀开,露出一个年级不过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
男子的面庞仿从晶莹通透的大理石精雕出来的轮廓,眉宇间似是与生俱来的具有洒脱气质。
面色红润,却没有任何呼吸。
连心跳都已经停止。
只有李志常知道这年轻人已经进入道家梦寐以求的胎息境界,而他的身体在经过百日胎息之后,将会成为道家梦寐以求的仙体,根基比李志常的身体还有纯净雄厚。
这一切都是因为丹劫的作用,阴差阳错下被年轻人消化。
李志常看着年轻人的身体,露出一份赞叹,自语道:“仅仅是丹劫便可以有如此神效,不止效力还胜过丹劫一倍的仙丹,又是如何光景。”
李志常用擒龙控鹤功将年轻人的身体抓起来,悠然说道:“小子算你造化,我会借你身体一年,让你感受什么才是真正地仙级的经验。”
太乙道尊的身份如今目标已经太大,在众多仙级人物出现的情况下,李志常自然不会强行横行无忌,而这尊完美的道体,正可以发挥出他全部的实力,且只有李志常才能真正控制丹劫的力量,不浪费分毫。
等李志常离去这身体之后,这年轻人将会完整得到李志常的经验,可谓一步登天。
离百日胎息结束还有一段时间,李志常也有办法加速这过程,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回太乙教总坛之后再说。
事实上如果不是李志常到了仙级,加上丹道大宗师的经验,绝不会感应到这在胎息的年轻人身体。
因为丹劫除激发的一刹那,其他时候都会潜伏起来,直到肉身和丹劫合二为一,才会让人重新感应到,到了那时,丹劫主人却已经相当不死之躯了。
第三十三章 登仙路
太乙教的总坛太乙观,在太原附近,入山处竟竖起一座山门,上面笔走龙蛇般三个大字——‘南天门’。
气魄之大,好似仙人弄笔,凌空而画,绝非人力可以书成。
山门之后,便是登山捷径。
刘裕站在山门面前,悄然无言,感到丝丝震撼。
谢玄派他来联络太乙教,正是因为太乙教是唯一可以对付天师道的道门大教。
孙恩在南方的强势,足以令人胆寒不已。
即使以谢玄之能,亦不得不对孙恩十分头疼。
更可怖的是,孙恩已经击杀了逍遥教的任遥,一人独力挑翻一个教派,足让人胆颤心惊,隐然间有问鼎天下第一人的架势,而实际上,也没有谁可以在最近抢走孙恩的风头。
自从一月前,太乙教封闭山门,天下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师道和慕容垂联手,占据边荒,南北呼应,即使以谢玄淝水之战之后的威望,在内外交困的局面下,尤其是桓玄也跟三帮四教之一的大江帮联手的情况下,让局势愈发的艰难。
同时弥勒教也深入南方,居然和晋室合作,一意要铲除以谢玄为代表北府军,面对如此重重阻扰下,谢玄也不得不寻找盟友。
谢玄深切感受到独力难支的局面,将和他面对苻坚的时候不同。那时候苻坚南来,携统一北方的大势,在如此强大压力下,南晋为了求存,才能众志成城,共同抗敌。
可是苻坚一灭,局势就大不相同。任谁都看出天下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任何有实力的人都想在此时分一杯羹。
尤其是桓玄和司马道子不顾大局的狼狈为奸,对天师道的张狂都熟视无睹,反而刻意打压北府军。
这段时日不知道有多少人说他谢玄飞扬跋扈,丝毫不把晋室放在眼中,而事实绝非这样。
所以至今仍旧独立在天下大势之外的太乙教,便是谢玄的最佳选择。
心事重重的刘裕,伫立在登山的小径之外,山门之下,两边巍峨入云的石柱,让刘裕心胸一阔,好受许多。
救济苍生本就是艰难之事,空想无益,如今他办好和太乙教的联盟,将是对谢玄最好的支持。
刘裕径自踏足小径,继续行程。
小径蜿蜒往上,似要直登巅峰。
半阙明月升上灰蓝色的夜空,星光点点,尤添小径的秘异莫测。
开凿这样一道山中小径并不容易,险要处旁临百丈深渊,有时绕山而去,有时贯穿古树高林。
刘裕只觉迷迷糊糊,在山中绕了又绕,最后居然又回到了南天门。
突然之间,高空月华洒下来,刘裕福至心灵,感受到心灵中接收到一个冥冥中的召唤,循着这心灵讯息,跟着其感应的方向而去。
重新踏上小径,穿林过溪,不足一个时辰,已经踏上封顶。可是这条跟之前似乎没有分别的小径,如何将他带上封顶,至今想来,仍旧一无所知。
经过一座奇树密布的古树林后,忽然哗啦水响,只见左方一道在十多丈高处的瀑布直泻而下近百丈,形成下方层层往下的水瀑,烟雾迷蒙之中,赫然在前方一道长吊桥跨瀑而过,接通另一边的小径,吊桥虚悬在半空,在山风下摇摇晃晃的,胆小者肯定看看已双足发软,遑论踏足其上。
而吊桥之旁,立着一块石碑,上书写三个字,似乎居然是人手指刻画,纹理分明,一气呵成,毫无滞碍。“登仙路”三个字跃然欲出,使人望之,便觉飘然欲仙。
其中旁边又有两行小字:
长桥卧波,未云何龙;
复道行空,不霁何虹。
短短十六个字,便将此间情状饱览其中,更显得太乙教手笔非凡,气象宏伟。
刘裕面对如此骇人的吊桥,升起了豪情,怡然不惧,抬足落到吊桥之上,只是吊桥左右晃动,让他身形也跟着晃动,不禁有些脸色发白。
过一会,他真气流转全身,全身一暖,足尖点在吊桥之上,飞速穿过瀑布。
这时豁然开朗,只见到对面的殿宇重重,飞檐碧瓦,独立于一方天然的巨岩上,成半圆形的后方就是纵深万丈的危崖峭壁,从刘裕此刻的角度望去,星空像在太乙观的背后飘浮着,其叹为观止处,只有亲眼目睹方肯相信。
这瑰丽雄伟的奇景,绝非用任何言辞表达起来。
刘裕无声从虎目落下两行热泪,是对这鬼斧天工的奇壮建筑的叹服。
同时刘裕也不得不承认这里是一块险绝的地方,只要切断吊桥,纵然大军百万,也只能浩然兴叹。
一位身穿太极道袍的胖道人,正是奉善,他卓然立在太乙观之外,对着刘裕,微微而笑。高声道:“道尊知晓贵客将来,特命我在此等候。”
刘裕心中一动,道:“是否太乙道尊指引我从山下石径走到这里。”
奉善傲然道:“阁下不是本教核心弟子,如不是道尊以心印心,亲自接引,以尊驾的能耐,走不出这八木易相阵。”
刘裕心道:原来刚才那段山林是一个阵势,难怪最开始我走了那么久,还是回到了原路。
自诸葛武侯摆下八阵图破退儒帅陆逊十万大军之后,世人便对奇门阵法提高了认识。
只是自武侯之后,懂得奇门遁甲之术的人,也是少之又少,除了集太平道、天师道大成的孙恩,恐怕世间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布下如此大阵。
刘裕沉声道:“在下还有一点疑问,不知道长可否相告?”
奉善长笑道:“刘将军是否在奇怪你在山下道尊是如何知道你到来的?”
刘裕心里一惊,对方果然厉害,连他的底细都一清二楚。
刘裕正容道:“还请道长解惑?”
奉善油然道:“刘将军命格非常,道尊精通望气之术,等你到了太原附近,他就已经生出感应哩。”
刘裕虽然不明白这望气术是如何高深莫测,但在心中也不由得升起对太乙道尊的崇敬。
无论是奇门大阵还是南天门,以及刚才走过的登仙路,都足以证明,太乙道尊是个心胸不俗的绝代高人。
第三十四章 井中月
刘裕施了一礼,对着奉善慨然道:“多谢道长解惑,还请道长带我去面见道尊他老人家。”
奉善呵呵笑道:“本就为此而来。”
太乙观如果从上空望去,便会发现,它的造型是半个太极的模样。
刘裕跟着奉善入了道观,走了一程。随即见到一座大麻石砖砌出来方形怪屋,高宽均近两丈,在太乙观中显得格外突出。
这里便是太乙观半个太极布局的阳中之阴,随着他的接近,似嵌入了星夜里的怪屋正门处上刻着的“丹房”两字,逐渐清晰起来。
里面一个男子声传出来,十分年轻,悠然道:“你便是刘裕么?”
刘裕大礼参拜道:“在下正是北府军刘裕,奉玄帅之命,来找道尊合作。”
“谢玄能跟我合作什么?”男子的声音十分淡漠,飘渺无情。
刘裕正色道:“玄帅知道道尊在八公山相助之事,感激不尽,同时也愿意奉太乙教为我大晋国教。”
“我不在意这些。”道尊的声音悠悠传来,不疾不徐。
刘裕为难道:“那究竟如何才能打动道尊?”
“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打动我。”道尊淡淡地说道。
刘裕求助的看向奉善,奉善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刘裕在丹房之外守了七天,心志虔诚,风雪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可谓受尽风刀雪剑之苦,让太乙教的人都看不下去。
可是道尊一无所动,甚至都没有和刘裕相见。
刘裕心志坚毅,知道如果道尊不肯见他,何必引他上山,这是考验他心诚的时候。
他的意志可以让他在门外等候得更久,可是身体却天然撑不到更久。
在第七天的时候刘裕终于倒下,等他再度睁开眼时,第一见到的人仍旧是奉善,并不是其他任何人。
刘裕用嘶哑的声音道:“道长,道尊可答应了?”
奉善笑吟吟道:“你小子的体质当真惊人,常人如果像你这样,早就残废了,可你仅仅一天不到的功夫就苏醒过来,且根基没有任何损坏,还有些破而后立的架势,不亏道尊夸你是罕见的道骨。”
刘裕闻言一动,道:“不知道尊他老人家在何处?”
奉善哈哈大笑道:“这便是道尊他老人家的丹房。”
刘裕突然感觉到这里的不同之处,如果说一般丹道宗师的丹房充满灼热的气息,那么此际李志常的丹房,却好似有些冰凉,却不寒冷,是很舒服,如春天百花开放时的温度。
奉善道:“这里是阳中之阴,不属于极寒,道尊带了丹劫回来,丹劫乃是阳中之阳,和这阳中之阴,阴阳相调,所以这里可以说是洞天福地也不为过。”
刘裕不懂什么阳中之阴,阳中之阳,不过还是问道:“道尊常年在这里炼丹么?”
奉善沉吟道:“这倒不是,道尊事实上建造这里,便没有在这练过丹,因为这里地形特殊,汇聚有龙气,十分珍惜,道尊说过,要到将来最有必要的时候,才会在这里炼丹。而道尊平常却是在建康一处秘密地方炼丹,那里王气汇聚,还可以避免一些炼丹时生出的异兆。”
刘裕奇道:“道长为何对在下似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奉善淡淡地说道:“小子你走大运哩,道尊吩咐过,今后太乙教全力相助你,你有什么吩咐,大客跟我们提,同时道尊还送你一件礼物。”
刘裕摸不着头脑道:“道尊为何要这么做?”
奉善随意摆手道:“你问我,我又问谁?若不是道尊孑然一身,不好女色,我都怀疑你是否是他的私生子。”
他走到右边的墙下,上面挂着一柄钢刀。
刘裕顺眼望过去,只见到刀身暗哑无光,初看第一眼时似乎平平无奇,但细看后却感到无论刀把刀鞘,虽没有任何华美纹饰,但总有种高古朴拙的味道,使人不敢生出小觑之心。
奉善取下钢刀,朝刘裕掷去,此时刘裕已经起身,他接住这柄钢刀,一种奇异的感觉充满心灵,好似两者之间,冥冥中自有联系。
奉善看着这钢刀,有些羡慕道:“这据传是来自上古的神兵利器,材质奇怪,似钢非钢,在三十年前乃是名震天下的‘刀霸’凌上人所有。”
刘裕惊疑道:“既然如此,这刀又怎么落到这里。”
奉善傲然道:“道尊亲自找上凌上人,让他交出此刀,凌上人能不交出来么。”
刘裕知道凌上人这个人,乃是三十年前,天下第一刀客,道门的羽衣刀被他发扬光大,罕逢敌手。后来正当凌上人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却突然归隐,不知所终,想来多半是因为败在太乙道尊手上的缘故。
他似乎看到三十年前,太乙道尊傲立孤崖之上,凌上人手持此刀,背后西天如血,朝着李志常缓步而去,却在交手的时候,一败涂地,失去随身宝刀,最后抱憾归隐。
而太乙道尊君临天下的霸气也扑面而来,让他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刘裕悍然拔出钢刀,真气灌注在刀身之中,宝刀立即响应,蓦地刀身生出变化,亮起虽仅可觉察,但却是毫无花假的朦朦黄芒。
流传自上古的神兵,果然并非虚传,让刘裕顿时生出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