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慨然问道:“此刀可有名字?”
奉善言道:“道尊说随你自己命名。”
刘裕凝视钢刀,看着淡淡黄芒,铮然道:“此刀酷似井中新月,不如就叫井中月何如。”
奉善此刻居然大为动容,最后长长一叹道:“道尊说得对,你果然跟此刀有缘。”
刘裕奇道:“什么意思?”
奉善道:“道尊曾言你若将此刀取名井中月,我们之前说的话,才算数,太乙教今后才会真的任你差遣,同时将此刀真正送给你,若是你取得名字不是井中月,那么就立刻让你下山,休想再上得山来。”
刘裕这才知道,世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和机缘,不过他仍旧不明白他说出此刀的名字,和太乙教相助有何干系。
为何道尊会对他另眼相看,始终是一个谜题。
第三十五章 死生在我
事实上不但是他,连奉善也很纳闷。
不过自从江凌虚死后,道尊便是他们唯一的主心骨,对于道尊的法旨他们只能坚决的执行。
而且当今世上又到了群雄并起的时候,太乙教也必须作出回应,不然等李志常不在之后,他们将随时面临灭教的危险。
刘裕道:“不知道长可否请我去见道尊,我想向他当年感谢。”
奉善淡淡地说道:“道尊说你可以回去复命了,等你回去见到谢玄,他保管你能同时看见竺法庆的人头。”
刘裕奇道:“难道道尊并没有坐镇这太乙观?可是之前道尊不是仍在丹房。”
奉善微微笑道:“道尊在也不在,我道门到了高深处,身外化身,神通莫测,岂是你等可以揣度,刘将军大可放心,道尊已经给你留下一颗丹药,你服用之后,立刻就能恢复体力,同时我们四大护教也会跟你到建康去,助刘将军成就大业。”
刘裕平白受了这天大好处,也是如若梦幻,分外不真实,而且里里外外,奉善言下之意,都是太乙教助他,而不是谢玄,他当然听得出其中的意思。
这让他更是不解,虽然他在北府军站住了脚跟,于天下而言,依旧一钱不名,一无可称道之处,难道太乙教是因为他好控制。
他不禁有些犹疑,若是因为将太乙教发展到一个庞大的地步,将来祸乱天下,如天师道一般,他是否会成了罪人。
转瞬之间刘裕就抛开这些念头,想着谢玄面对苻坚百万大军依旧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宁定,管他世事如何,玄帅在一日,我刘裕便永远效忠于他,这次回去将这里的怪事向玄帅和盘托出便是。
建康城内,司马道子可谓春风得意。
王国宝死后,谢安的老搭档,王坦之便跟谢安形同陌路,势如水火。王坦之固然是有高明见识的卓越人才,但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极为护短。
王国宝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居然死在跟谢安有关系的太乙道尊手上,这如何不让王坦之气恼。
而且人死不能复生,即使谢安如何解释,也弥补不了王坦之心中芥蒂。
司马道子便趁此机会大力栽培儿子元显,同时启用对谢安不满的王家人,以及亲侄司马尚之。
若非谢玄携着淝水之战的功劳归来,在南晋臣民中犹若军神,他司马道子能将建康变成一言堂。
在对付谢玄的问题上,司马道子和桓玄居然罕见的一致。
桓玄和谢玄并称南朝二玄,谢玄是内九品第一人,而桓玄便是内九品第二人,桓玄一直跟谢玄较劲,直到此次淝水之战后,便知道轮风头和评价,他永远都盖不过谢玄。
嫉恨的情绪下,桓玄单方面撕毁跟谢安的协议,居然和大仇人司马道子合作起来。
同时司马道子最得意的便是他将弥勒教引进建康,今日便是出去迎接竺法庆到建康开坛作法的时候。
不过当司马道子率领一干亲近的王公贵族去迎接竺法庆入城开坛做法的时候,在城门处只看见了竺法庆的无头尸身高高挂在建康城门之上,醒目之极。
竺法庆的确生就一副佛相,就像庙堂内的弥勒佛像活过来般,不过却是个恶佛和邪魔,黄色的袈裟,紧贴着他的胖躯拂扬飞舞,肚子臌臌的,配上他比常人大上一半的秃头,高大壮硕的体型,悠然自得的神态,确有不可一世的风范。
任何人都可从他的厚肩、脖颈、粗大的手掌,看出他掌握着的惊人力量。
他高高踞坐在由十六名弥勒教徒抬着的佛床之上,身边却没有向来跟他寸步不离的爱妻尼惠晖,只有数名妙龄少女,供他在路上行了。
尼惠晖是天师孙恩的师妹,昔年道家第一人闲云的女儿,一身道门武功,惊天动地,即使当日阿难也对她评价颇高。
两人的结合是利益的驱使,而且两人各自参透道佛两家的奥妙,练出一身玄功,更是少有敌手。
竺法庆和尼惠晖深知仇家众多,向来都是寸步不离。不过现在情势已经变化,竺法庆的十住大乘功已经大成,自信宇内无敌手。而事实上竺法庆孤身一人剿灭黄河帮总坛,也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因此敢于让尼惠晖离开他身边,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何况黄河帮同为三帮四教之一,在此之前,黄河帮帮主铁士心也是大宗师级数的人物,比江凌虚还要强上一筹,可是竺法庆依旧毫无难度的将之击杀,足以证明他的十住大乘功毫无破绽,只差一丝丝,便可以触及到传说中破碎虚空的仙级境界。
竺法庆现在心中充满欣然欢喜之意,等他入了建康城,成功当上南方政权的国师,弥勒教便可成为国教,那时竺法庆想据南统北,在北方的弥勒教徒便可起而响应,如此弥勒教统一天下的大业,谁敢说没有可能在竺法庆手上完成呢?
他是个世俗和尚,皇图霸业依旧对他有吸引力,更何况他还可以借此对佛门改革,做出千秋万代都能让人铭记的举措。
官道上早就有司马道子的人洒扫,前面不过二里的地方,便是建康城的城门。
竺法庆突然心生警兆,只听得剑若龙吟,一阵清啸。
跟着便是狂风骤起,冷冷凄凄。
庞大的杀气铺天盖地,吓得一干弥勒教众,手足酸软。
十六名弥勒教中瘫倒在地,放下佛床。
竺法庆只见到前面官道上空中一人白衣如雪,凌空一步一步走下来,歌声漫漫不绝,杀气逼人而来。
这虚空之处,好似有一道无形台阶,白衣人负剑而来,每一步,杀气便胜一分。
白衣剑客作歌长吟道:
兵戈剑戈,怎脱天仙祸;情魔意魔,反起无明火。今日难过,死生在我。弥勒教招灾惹祸,穿心宝锁,回头才知往事讹。咫尺起风波。这番怎逃躲。自倚方能,早晚遭折挫!
竺法庆暗自冷笑,任你装神弄鬼,等下佛爷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三十六章 斩天拔剑术
竺法庆十住大乘功轰然运出,身边的少女,周边的弥勒教徒,皆被震飞到远处。
佛床四分五裂,大道中央只余下竺法庆高踞的佛身。
竺法庆言似惊雷,泰然一声,喝道:“鼠辈何人。”
白衣剑客悠然笑道:“我说了,来杀你的人。”
竺法庆狞笑道:“佛爷却不想杀你,只把你四肢拗断,扔在路上,去喂野狗。”
白衣剑客冷笑不语,手中长剑轻吟一声,悠然出鞘。
漫天光雨,带着炙热的气息,霎时间就布满整个虚空。
竺法庆高举拳头,十住大乘功运满,赫然将便是一声霹雳。
他踏前一步,浑身筋肉虬结,身子竟然有常人两倍粗壮。
如弥勒降临末法之世,一堵气墙,平缓的朝着白衣剑客推来,毫无死角。
这一堵气墙,只把大地都掀开一层,天瞬间高了三尺。
飞沙走石,浩浩汤汤,无边无际。
当真神威如狱,不可一世。
长剑赫然龙吟,清啸之声,迅捷无论。
火红的剑芒,霎时间分化无数,不可一世的气墙,便跟着溃散,不堪一击。
竺法庆一声大喝,袈裟飞舞,以他庞大的身躯,在空中跃起数丈,居然毫不吃力,犹如燕子一般轻巧。
便可知道他刚柔一体,不容小觑。
以他如此庞大的身躯,行动起来,犹如鬼魅掠过,加上足以开山裂石的掌力,天下间几无对手。
自天空出,一波波掌浪,绵绵不绝,且劲力大得不可思议。
白衣剑客,仿如一阵白烟,长剑犹如赤龙,倏忽间,翻江倒海,在竺法庆的掌力海洋之中,兴风作浪,却不能让竺法庆的掌力有丝毫建功。
竺法庆心志如一,在万千剑影中找到真实剑影,硕大的拳头,犹若霹雳投石车发出的巨石,朝着剑身砸去。
他竟然要以血肉之躯,硬碰金铁之物,可想而知,对自己的神功有何等自信。
拳剑在刹那间交击上百余次,发出沉闷,狭长的音域,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两旁栽种的树木,纷纷摧折,一颗足有两人合抱的大树居然受不住两人交手,扩散的劲力,居然轰然倒踏。
之前的弥勒教众,更不知已经逃到了哪里去。
漫空之中,竺法庆和李志常各自朝前面飞去,停留在相距十丈的地方。
竺法庆赫然转身,拳头上鲜血如注,流了一地。
随后伤口一闪即逝,居然全无疤痕。
可见他生命力之强,着实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以两人位轴,周围三十丈的距离,没有完整的草木,大地也凭空被消去三尺之后,尘土飞扬之中。
只有白衣剑客点尘不染,收剑回鞘,竺法庆袈裟飞舞,任何飞沙走石靠近他一尺范围之内,都被绞的粉碎。
足见他罡气之厚。
竺法庆大笑道:“竟然能接下我的拳头,你是我是十住大乘功大成以来第一个。”
竺法庆双手一撑,作狮子吼,一片片砂石,一缕缕草叶,皆从地上飞了起来。
悬浮在半空之中。
竺法庆似金刚佛怒,身上的罡气不住扩张,气势比之前还猛烈了足足一倍有余。
此刻他似乎和天地间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结合成一体,无分彼此,力量源源不尽。
他的拳头不住扩大,力量也在永无休止的增强。
这是天人合一,不断汲取宇宙力量的妙境。
霎十住大乘功不是简单修身的法门,而是涉及心灵、宇宙、法身之间联系的功法。
练成十住大乘功的法身便是沟通心灵与宇宙的桥梁,使天地人三才无分彼此。
这也是竺法庆为何借助天地人三佩才能将十住大乘功推至人间极限的缘故。
当他和天地宇宙结合时,力量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活脱脱是菩萨临世。
有大神通、大法力、大智慧降服一切邪魔外道。
竺法庆两袖臌胀,好似包含乾坤宇宙,无有尽头。
两只大袖,朝着白衣剑客飞来,就好似两根撑天玉柱,倒下来。
偏偏还有一种,天地之大,无处遁逃的感觉,因为这两只大袖,在这段路途之中不断扩张,恍然间充沛天地。
玄妙绝伦的两根玉柱,沿着一个不可预知不可测度不可莫名的轨迹轰杀而至。
而且还有一股移山倒海的力量朝着李志常推过去,让他几乎立足不稳。
李志常神情怡然,感受到这具化身之中丹田的火劫跃跃欲试。
沛然间,灼热的气流,布满全身,最后又凝结成一股。
身子被体内灼热气流,往天上一带,居然摆脱了十住大乘功的锁定,冲天而起。
两只大袖,如若活过来一般,化成两条毒龙,朝着天上攻去。
竺法庆也脚踏山河,大地震颤,跟着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