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江弦犹豫住,他可是想投《人民文学》的,这要是给刘茵看了。
被她看上可怎么办?
“你看你这孩子。”刘茵和蔼的笑笑,“我还能抢你的稿子不成?
别紧张,我就只看看,不要。”
“只看看,不要?”
江弦皱起了眉。
特么的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呢?跟他哄小姑娘似的。
“刘老师”
刘茵直接上来扒他包了,“江作家,你就放心吧,我跟《人民文学》的王扶编辑都认识,我替你和她解释,今儿我一看完,立马帮你给她递过去.哟,这么厚呢?!
这得有十几万字吧?”
“十九万字。
刘老师,你看完稿子可千万拿给王扶编辑!”
“放心放心,我还能昧了不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刘茵提着稿子赶紧往外面儿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话是这么说。
不过
通常前面还有半句:大丈夫。
王扶跟她是熟啊,不熟她还不好下手抢呢。
后楼的二楼是《当代》杂志社的地盘儿,刘茵捧着厚厚一沓稿子在自个儿的沙发上坐下。
这沙发是她爱人给她亲手做的,她爱人是《文艺报》的主编阎刚。
“小王,改稿子这么勤快?”刘茵和旁边儿桌的作者打声招呼。
此人圆头圆脑,戴副眼镜,名为王卫国,陕西来的作家,他有一篇名为《惊心动魄的一幕》的稿子,当时写信给刘茵,说‘此作被多家退过,如果《当代》也不用,他此生就告别文学。’
刘茵看过以后,赶紧推荐到了主编秦兆阳那儿,秦老看了,立刻请王卫国来到166号改稿。
“不是让你在京城先玩几天?”
王卫国直爽笑笑,“还是先改稿吧,不改好稿子,我睡觉都不踏实。”
“你这孩子,心重可不是啥好事儿。”
刘茵摇摇头,喝口热茶,捧着切糕一样厚的手稿,开始翻看。
“芙蓉镇?”
“这名字一般啊”
书名没激起刘茵太浓烈的兴趣,她接着往下看,见到一行文字。
[这世道,你不踩我,我不踩你,就活不下去。引子]
轰!
刘茵一惊。
这引子就像一头猛虎,吼得她浑身一抖,灵魂都跟着轻颤。
她怔怔的看着这行引子,看了许久,心中波澜万千,嘴唇轻抿,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抱着极大的兴趣,她继续往下翻看,周围只剩下纸张一页页翻动的声音。
王卫国仔细的对照着编委孟伟哉的标注,进行修改。
这会儿修改文章也有讲究,要用剪刀把修改的部分切下,再把重新写好的部分用胶水黏回去
“砰!”
桌上一记重响,打破了周围的静谧。
王卫国一惊,抬起头来,无辜的看向刘茵,不理解她为何忽然发脾气,抬手给了这桌子重重一击。
“抱歉。”
刘茵真的是无法控制住自己,李国香,王秋赦,窦宝莹三人沆瀣一气,这芙蓉镇的三只害虫,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
继续往故事的后面看去
大局已定,李国香更上一层楼,上面分工,由她主持芙蓉镇的工作。
然而一切都变了,李国香在想,难道在大课堂里学到的一套套经验、办法、浑身的解数,过时了?报废了?
她白天若无其事,不动声色,晚上却犯了睡觉磨牙齿的毛病,格格响。
对于芙蓉镇的工作,她又采用老办法,拿王秋赦动刀,王秋赦扯出窦宝莹这条毒蛇,两人竟存在作风上的问题。
李国香五内俱焚,“你跟了这条懒蛇,落得什么下场!”
窦宝莹挺着大肚子,冷哼一声,“你莫要装清高!怕不是妒忌我抢了你的情郎。”
“你再敢乱说!”李国香高高的举起巴掌。
“打,便拿对付胡玉音的手段对付我”
一向高屋建瓴的闯将李国香,这次没能敏捷、及时地跟上形势,芙蓉镇的错误工作被捅上去,文件很快就批下来。
“李国香从雨里跑回来,满街大喊大叫,你不晓得?”
“喊什么?”
“重三倒四叫什么‘放跑了大的,抓着了小的’这回老天报应了,这个挨千刀的跟王秋赦一样,疯了!”
“疯得活该!她跟王秋赦一块上街游荡才好,窦宝莹那条毒蛇,我倒要看她去看着哪个。”
两夫妇正说着,忽然听得窗外的狂阔风雨中,发出了一阵轰隆隆楼屋倒塌似的巨响!
“谁家的屋倒了?”黎满庚浑身一抖。“五爪辣”脸块吓得寡白。在古老的青石板街上,大都是些年久失修的木板铺面啊,谁家又遭灾了!
黎满庚卷了裤脚,披了蓑衣,戴了斗笠正准备出门。
只听街上,窦宝莹捂着肚子,湿着衣服,尖着嗓音,报喜似地叫嚷:
“吊脚楼倒了!吊脚楼塌了!”
(全书完)
“呼。”
看完整篇小说,刘茵觉得自己整个人脱了力似得,颤栗着、亢奋着。
先锋作家的代表江弦,写起主流文章竟也这般惊人?这般犀利?
这故事就像是一把锋利刀子,干脆利落,直剖人心!
尤其是最后这结局,芙蓉镇上李国香、王秋赦、窦宝莹三条害虫,均不得善终。
窦宝莹、窦宝莹
李国香做的孽,最后都成了她的报应!
真是令人拍手称快,大呼过瘾。
“这样好的文章。”
“给《人民文学》就埋没了。”
“必须留给《当代》!”
这个改编的难度比我想的大,因为《芙蓉镇》三句话不离404,只能表达的尽量浅显一些。
第64章 何方神圣?
《人民文学》杂志社。
《人民文学》1949年创刊,是新中国的第一份文学期刊,第一任主编茅盾,郭末若题写刊名,教员亲自为创刊号题词。
一直到1976年,《人民文学》才复刊,出版工作暂交由了人文社负责。
最近杂志社上下喜气洋洋。
他们在今年第5期的《人民文学》中,放了颗“大卫星”,发表了曾在年前座谈会上讨论过的一篇小说,天津重型机器厂工人干部蒋子龙的《乔厂长上任记》。
这篇文章迅速在全国范围内引起反响,影响力丝毫不亚于《伤痕》。
一时间,洛阳纸贵,各单位翘首以盼,售报点排起长龙,还有很多工人将这期杂刊买给他们厂长,希望他学习“乔厂长”,领导工人们实现四化。
略显狭隘的文化界,又吹起一阵“改革文学”的东风。
这部作品的影响有多深?四十年后,颁发“改革先锋”奖章时,中国作家仅两人获此殊荣,一个是已故的路遥,另一个就是蒋子龙。
“王扶老师,读者来信我给您送来了。”
“又是一麻袋啊?”
“何止啊,还有两麻袋呢,还在楼下,我没往上搬。”
《乔厂长上任记》能发表,王扶算是头号功臣,正是她冒雨探望,请蒋子龙原谅《人民文学》此前对他的伤害,这才有了这篇小说的诞生。
“王扶编辑,你好。”
王扶抬眼一瞧,瞅着个高大年轻小伙儿。
“江作家!”她面露喜色,站起身,拎把椅子给江弦,“快请坐。”
“王老师您不用客气,我就过来问一下,刘老师把我的稿子给你了吧?”
“刘老师?稿子?”
“.”
瞥见王扶一脸懵,江弦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刘茵这个老6!
他将原委解释一通:“我昨儿来递稿,半道碰上了《当代》的刘茵老师,非要拿我稿子去看看,说看完就会替我给你送来怎么,她没送来么?”
“她忘了吧?”王扶皱着眉,有点捉摸不透。
总不至于明抢吧?
《当代》和《人民文学》,如今算是人文社的左右手单位,说白了都是自家人。
能让刘茵忍不住出手抢稿.那稿子得写的有多好啊?!
王扶越想越不安,“不行,我得去找她一趟。”
俩人一齐站起身,往《当代》所在的后楼2楼去。
江弦是个e人,走路也,跟王扶打听,“王老师,现在《当代》的主编是哪位啊?”
“现在是秦兆阳肩挑着《当代》主编的位子,严文井老爷子之前急性脑血栓,送友谊医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