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体说来,社会性极强,文学性较差。
这种文章就像是光阴蝉蜕,一脱离时代,便凋谢枯朽。
所以《伤痕》在江弦前世已没了什么名气。
他蹲在地上,捧着报纸,一字一句扫过,最后兴味索然的把《文汇报》一撂。
“怎么样,看完有啥体会?”旁边人问。
江弦想起先圣同志看过这小说后,给出的八字评价。
“哭哭啼啼,没有出息。”
“嗬,嘴够不留情的您。”
“下棋下棋。”
江弦不由分说,摆开三尺棋盘,码上三十二枚圆圆棋子。
工地上轰隆隆的施工声,又被棋盘上车马嘶鸣盖了过去。
“灵感【象棋】进度+1,目前进度(86/100)”
“灵感【象棋】进度+1,目前进度(87/100)”
“灵感【象棋】进度+1,目前进度(88/100)”
今儿看棋的人少了些。
知青们扎着堆,对《伤痕》这篇小说各抒己见。
有人赞叹,说它是“一声春雷”,也有部分人批评,觉得矫情,争执不下,宛若此时文学评论界的缩影
“灵感【象棋】进度+1,目前进度(100/100)”
呼。
又一局棋罢,江弦长舒口气。
一连十五盘棋,他手起刀落,九胜四负二和。
“【象棋】目前进度(100/100)”
嘿,终于满了!
午后阳光清澈,天边挂着照得人轻捷的云。
“江弦同志,一块喝顿酒去。”砂浆车后,相熟一“工友”喊他一声。
江弦推辞不过,只好先应下来。
喝酒地在牛街,馆子门脸儿忒脏,但也是国营饭店,里头又窄又挤,坐满食客,墙上挂一小黑板价目表:‘今日供应鲜肉水饺14个/伍角。’
一帮人摩肩擦踵挤进去,堆着圆桌子坐下。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张简简单单的价目表,几个老爷们愣是瞅了半天,最后还是江弦带头,壮着胆子,一人要了14个饺子打牙祭,配瓶二锅头。
“服务员同志,这是我的粮票。”江弦小心将印有‘京城粮食局’的京城粮票交去服务员手中,再点出伍角钱。
等着无聊,唠了几句,臧国柱忽冲江弦提议:“小江,饺子还没好,咱们先下盘棋吧。”
其余人都笑。
“国柱同志,江弦同志,你俩可真是大棋痴与小棋痴。”
哄笑间,江弦掀开挎包,将棋盘整齐摆上饭桌。
两人实力悬殊,臧国柱便饶江弦一车,再让他两先。
只见江弦红棋开局弃兵,右车奔赴河口,占据要津,臧国柱黑棋不甘示弱,拐角马奔出,掩护过河卒楚河汉界,风云变幻,跌宕起伏。
江弦每一着,都拈子儿琢磨好久,纠缠几十回合,被人一拍肩膀,再抬起头,服务员已经把饺子端了过来,颇不耐烦的盯着他看。
“你俩,把东西往边上收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其余几人赶紧打圆场。
“马走日,象走田,单车难破士象全。”臧国柱感叹一句,而后敲敲桌子,“和了吧?”
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和,“和了和了,喝酒!”
那就和了吧。
江弦麻溜把棋盘收起,脸前换成盘热气腾腾、白白胖胖的饺子。
扒拉一筷子,三五个立马滚进肚,喉结一缩,大呼“过瘾。”
与此同时,又心生几分没细细品尝的后悔滋味,这心态好似猪八戒吃人参果。
抬眼瞥向其余几人,观其神色,个中滋味大抵都是如此。
“以后有钱了,顿顿都得吃饺子。”这货吮着筷子想。
没夜生活。
江弦赶在夕阳下山前就回家了。
家里没人,他酒兴阑珊,扒下衬衫,光着膀子,打盆水,使肥皂、毛巾擦洗下身子。
随后趴在桌前,掀开窗户。
窗外风吹榕树,院里人头攒动,多日不离身的棋盒,摆在桌上,沾了不少灰土。
江弦表情神圣而庄严。
“系统,合成。”
指令下达,耳边滴一声。
“已解锁第一条合成路径:”
“【知青】+【象棋】=短篇小说《棋王》”
第6章 才刚写书就有偶像包袱了
“车站是乱得不能再乱,成千上万的人都在说话。谁也不去注意那条临时挂起来的大红布标语。这标语大约挂了不少次,字纸都折得有些坏。喇叭里放着一首又一首的语录歌儿,唱得大家心更慌”
“原来如此。”
掀动着脑海中浮现的书籍。
这一刻,江弦福至心灵。
知青、象棋。
《棋王》所讲述的便是“棋呆子”知青王一生,四处寻找对手下象棋、拼象棋的故事。
在另一时空,这篇小说发表于80年代初,一经问世,便使其作者阿城在文坛中曝得大名。
更让江弦兴奋的是
“《棋王》居然有足足一万四千多字?这得吃多少顿饺子!”
给这货乐得,就好比钓鱼没空军!野生大黄鱼!一称五斤重!
快乐加倍!
长、中、短篇小说的界定比较模糊,通常以字数划分,但字数并不是唯一因素。
短篇小说的字数,往往在几千字至两万字之间,且出场人物少、情节简单,像《伤痕》这种,短短4000字的小故事,算是最标准的短篇小说。
而《棋王》这种中短篇幅的,就模棱两可,说它是短篇小说或是中篇小说,其实都行。
“得先好好策划.”
是夜,院子里静静悄悄,屋脊上,一只黑猫蹑手蹑脚地走过。
江弦烫烙饼似得躺在床上,手里挥舞个圆蒲扇,大脚丫子一挑一挑,又反复将《棋王》这篇小说看了几遍。
主角王一生是个“怪”人。
王一生活的很简单,在他眼中,人一生只有两件事最重要:吃饭,下棋。于是下乡劳动的时候,别人抱怨油水太少,他却觉得这种生活很好。
王一生又有点拧巴,朋友找关系帮他报名比赛,他却不参加了,说这样子参加比赛,只会让人戳脊梁骨。
小说最后的高潮,是王一生得偿所愿,气吞山河,九局连环,一人盲下九人,九人剩三人,三人剩一人。
棋呆子终成棋王。
“整篇小说时间线都在嗡嗡嗡时期内,没有超出当下时代的内容,不需要再删改。”
江弦是想当文化人,没想做预言家。
“唯一的问题是:题材太敏感,稿子里有太多嗡嗡嗡的事情。”
鲜为人知的是,《棋王》曾因写了知青生活的阴暗面,被当时的文学期刊翘楚《京城文学》退稿。
《京城文学》即《京城文艺》,50年代创刊,首任主编是老舍,嗡嗡嗡时期一度停刊,1971年复刊,是全国复刊最早的文学刊物,汪曾祺、杨沫、王、李陀、赵树理先后曾于其中任过职。
“写出来被和谐了可怎么办?”一阵熟悉的阴影又笼罩在江弦的头顶。
“我又不发起点!”
“再说《棋王》最后不还是成功发表了。”
实在不行,就向某牙医老师学习,厚着脸皮,先把作品往大的、重量级的杂志投,退稿了,就换一个稍微差点的继续。
一大早爬了起来。
饶月梅要去上班,江珂要出去浪,江弦一人在家当留守青年。
他那单3天的短期劳务已经干完,所以又恢复了“待业”状态。
倒趟尿盆回来,饶月梅才刚准备出门,她扶着二八大杠,往门洞下走,不忘吩咐一嘴。
“江弦,在家把你和你妹衣服洗了。”
“得嘞。”
“放盆里,使那凉水一泡,衣板一撮,完事好好涮几遍,使劲拧干,晾院里头,不等太阳落山就干了.”饶月梅仔仔细细的给他讲解怎么洗衣服。
江弦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和每一个好大儿一样,在他妈眼里依旧是个不会洗衣服、不会扫地、不会淘米、不会刷碗.啥也不会的废物。
甚至完事她还要检查!
衣服泡盆里,江弦拿起袋“熊猫”牌洗衣粉,哗啦啦一倒,饶月梅听着动静似得,推着二八车又从门洞折返回来,满眼肉疼。
“小祖宗!那洗衣粉是咱自己家的。”
“用少了不是洗不干净么。”江弦犟着嘴,吭哧吭哧,满脸苦逼的使着搓衣板。
奇了怪了!怎么在家一干活就腰酸背痛?
“要是有个洗衣机就好了。”这厮蹲地上,岔着大腿,做着美梦。
衣服一件件晾好,江弦才有时间写作。
翻了半天抽屉,好不容易才凑出几张适合写作的格子纸。
格子颜色都不一样,但江弦已然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