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眨了眨眼,惊讶的看向他,“三万块?”
江弦点了点头。
朱琳瞥他一眼,满脸不可思议,小声感叹,“这给香港人写剧本这么赚钱,你以后还写小说么?”
“当然写了,我写小说又不是纯为了钱。”江弦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说。
在他看来,有些东西是钱也买不到的。
接了张鑫炎的任务,江弦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创作起《少林寺》的剧本。
只有这天,他放下笔,和朱琳一起等在电视前,调制央视频道,到了晚上八点钟的黄金档,荧屏变成蓝色,伴随着激昂的音乐。
荧屏的左上角写着:
“中央电视台”
荧屏正中则是节目的名称:
“《中国文学》
第一集《半生风雨燃赤炎,时过子夜灯犹明》”
影片开始的干脆利落,场景是一间屋子里,一位先生颤颤巍巍坐在椅子上,穿着无领的毛线开衫,身形消瘦,但精神尚好。
旁边显示出一行字,介绍其身份:茅盾,沈雁冰。
一个警卫员剥了橘子递给他,茅盾同志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画外音问:“茅公,你的牙齿还好呀!”
他说:“假的。”
画面一转。
1926年,上海。
天空下着雨,画面昏黄,夹杂着雷声。
一条里弄中,镜头紧跟着一对撑伞男女的背影。
“记得八月里一个晚上,我开过了会,准备回家。
那时外面下雨,没有行人,没有车子。
雨点打在雨伞上腾腾的响,和我同路的是我注意着的女性之一。
刚才开会时,她说话太多了,此时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红光。
我们一路走,我忽热感到文思汹涌,要是可能,我想那时在大雨下也会捉笔写起来吧。”
(旁白)这是茅盾回忆小说处女作《幻灭》创作灵感触发时讲到的一个场景,时间是20年代,地点是上海。
那时候茅盾还是沈雁冰,他从事的是一项危险的事业,革命。
他有一个同样危险的身份,dang员。
这集影片一共分七个篇章:启蒙之光、革命之涛、笔墨之声、抗争之途、文化之使、回忆之境、晚霞之晖。
以事件为点、时间为轴,全面的展示茅盾同志波澜壮阔的一生。
中作协的成员们今天晚上不约而同的守在电视前,收看着这档节目。
对于他们太多人来说,茅盾意义非凡。
就连巴金、丁凌这些人也都守候在电视机前,收看着《中国文学》。
巴金奉茅盾先生为师,丁凌则是茅盾的六个学生之一。
影片之中不仅有茅盾同志本人的影像,在展示介绍他生平时,总是以一个男人的背影站在他曾经奉献过的地方,这使得观众们仿佛也见证了那个时期的他本人。
唯一的欠缺是没有嗡嗡嗡时期的内容,直接跳跃到了茅公的晚年,场景依旧是那个小四合院。
影片给观众们展示了茅盾同志的卧室。
靠西墙一排矮书柜上,摆着一二十个小药瓶。
但是,在卧室里还能看到另一景象:床头柜上摆着《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国防文学论战》、《左翼文艺运动史料》以及茅盾担任过编辑的《小说月报》、《文学》等书刊。
三屉桌上则摆放着台灯、墨水瓶、放大镜、稿纸和十来支各式钢笔、毛笔。
“我爱穿传统的中式裤子,这是我的腰带。”
茅公指着他床尾栏杆上一条条马尾巴一样的绳子,取下一条在腰间比划,“我的裤腰带都是拿这样的绳子来绑一下。”
影片最后的画面,是一名白衣书生的背影。
他伏在桌前,孜孜不倦的写着什么。
“我幼年禀承慈训,谨言慎行,青年时甫出学校即进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四年后主编并改革《小说月报》,可谓一帆风顺。
中年稍经忧患,虽有抱负,早成泡影,不得已而舞文弄墨。”
画面黯淡,金振林坐在电视机前,久久不能释怀。
他是茅盾先生生前最后一个采访者,当时茅盾先生的精神似乎已然恢复,他还祝愿他写完自己的回忆录。
可惜,天不永其年。
让金振林感到宽慰的是,竟然不知何时拍了这么一部影片,还能让后人再见到一眼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不至于渐渐的淡忘掉这位中国文学巨匠的身影。
思来想去,金振林坐在桌前,决定也发表一篇文章,讲述自己最后一次和茅公相见的场景,为后世那些未曾见过茅公的人提供些真实的记忆。
这年代,“鲁郭茅老巴曹”六人的名字是每一个人民群众所熟知的。
《中国文学》播出以后,在群众之中引起极大的反响,连带着茅公重新出版的作品都在新华书店卖断了货。
《文艺报》、《文汇报》两家南北的报纸,纷纷就《中国文学》这部影片发文,并缅怀茅公。
江弦这天听王说,有人在文化部里提议,准备给他们这部影片颁个奖。
江弦把这事儿跟张艺谋、顾长卫他们一说,一帮年轻人直接兴奋的跳了起来。
《中国文学》真的成了!
第265章 别给你姐夫找事儿
这天,江弦正在家里写着《少林寺》的剧本,年轻的张艺谋找上门来,激动的把一份报纸拍在江弦的桌子上。
“头儿,你看!”
“怎么咋咋呼呼的。”
张艺谋向来比较沉稳内敛,这一反常态的表现,惹得江弦不由得对桌上的那份报纸感到好奇。
他搁下笔,定睛一看,俨然一份《人民X报》。
“什么情况?”他看向张艺谋。
“你看这篇文章!”
张艺谋给他指了指评论栏目“今日谈”上一篇篇幅极大的评论员文章。
题目是《每一个字都是滚烫的呐喊》,副标题是《茅盾,中国人民不会忘记他》。
文章主要是缅怀茅公。
“文艺之树常青,革命文艺永恒。
茅盾昭示我们,什么叫真正的文学艺术,什么叫真正的dang员和人民艺术家!”
在文章中,评论员还提到了《中国文学》的纪录片,肯定了影片的意义。
“韦韬同志表示,自三月茅公去世以来,各小报出现了很多《谈话录》,以记录茅公谈话的形式出现,因而社会将其当做研究茅盾的一手材料。
但事实并非如此,茅公于生前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谈话录》,失实虚假之处很多,因而真实性存疑。
然《中国文学》却以记录谈话等形式,为茅盾的研究者留下珍贵的一手素材,且有真实性:一、记录的是真事,谈话内容出自茅公之口。二、拍摄得到了茅公的允许,且征得家属同意。
如若《谈话录》这类虚假而不真实的材料受到研究者的追捧,流传开、不给茅公一个表态的机会,就将其作为研究的一手材料,是有损茅公名誉的事情。
《中国文学》的出现,却缓解了研究者及读者们热切的心情,留下了确凿而真实的依据供人参考.”
文章末尾,评论员提到。
“历史上仍然遗留着很多对作家们的误解,作家们说了没有说过的话,做了没有做过的事,被人捏造出种种奇怪的生平。
《中国文学》的纪实性在读者们了解作家真实一面上发挥着关键的作用。”
《人民X报》上“今日谈”这个栏目自1980年1月创办,出现在《人民日报》一版和四版上,评论员高手如云,包括夏衍、萧乾、国防领导张爱萍、经济学家于光远,甚至就连桥木同志也在其上化名撰稿。
这样地位的栏目里一篇评论文章,威力可想而知。
江弦上午刚读过这篇评论,下午就收到中作协的通知,去沙滩北街2号参加会议。
会议的内容很简单,首先是肯定他的拍摄工作,此前一个不起眼的项目,终于被中作协重视起来。
“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搞出这么一个大动作。”陈荒煤颇有些不可思议。
臧克家说:“你这个第一集拍的是好,总结的诗写的也不错。”
半生风雨燃赤炎,时过子夜灯犹明。
熟悉茅盾的老同志忍不住点头,这真是对茅盾同志一生最好的总结。
中作协打算向上面申请,支持江弦这个影片接着往下拍。
不过要成立一个委员会,拍摄内容由委员会讨论后决定。
江弦没什么异议。
他还给领导们提议,“《中国文学》的项目我看不用另起炉灶,可以把机构并入现代文学馆。”
现代文学馆俨然是要当做国家级重点文化单位来建设的,《中国文学》的项目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其内设机构。
在后世,现代文学馆管理的机构也很多,连茅盾故居也受其管理。
冯沐他们听了,觉得也不是不行。
如今中作协正积极地承担现代文学馆的规划和筹建工作。
之前中作协召开主席团扩大会议,巴金被选为主席团代理主席,在会议上,现代文学馆的筹建问题也列入议程。
只等筹建工作得到正式审批,这项工作便能正式展开。
“可以按江弦同志说的办。”
“是个好想法,我们之前在日本访问的时候,见过日本的小孩在文学馆里看作家们的影片,《中国文学》以后也可以在现代文学馆里播放。”
“可以促成这件事,这样就能主抓文学馆的事了。”
江弦的提议很快得到其他同志们的支持。
陈荒煤想到什么,“你这个影片,之前给你批的用款好像不多,才1000块,我看影片的制作质量挺高,快要比上一些制片厂的电影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众人闻言,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江弦。
江弦一脸慷慨,“我自己私人加了些稿酬在里面,我爱人也挺支持的。
害,为中国文学做贡献,我们勒紧点裤腰带也没什么.”
他这语气里全是卖惨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