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合成系文豪 第232节

  记者不光和江弦聊《棋王》这小说,还请教起王一生的原型人物。

  《棋王》作为江弦的处女作,在他连珠炮一样接连推出热销小说以后,受到的关注反而比较少。

  关于小说原型,只有在此前的创作谈中江弦简单提过几次。

  他当时说,王一生杂糅了好几个棋手的形象,臧国柱是原型之一。

  “还有谁呢?”

  “.除了臧国柱同志,那有一个人叫何连生。”

  江弦回忆说,“这个人自小在京城长大,号称下遍京城无敌手,棋圈给了他个‘醉侠’的名号。

  一是他能喝,涮着羊肉,一顿能喝一瓶半二锅头。

  再是他下棋擅走怪招,棋路走得歪歪斜斜,像打醉拳。

  后来下乡,他去了云南,我听朋友讲,他每天吃不饱饭,一收工就是找吃的,五年没摸过棋子,还说:饭都吃不饱,还下什么棋”

  记者听得两眼冒光。

  今儿这趟算是赚了!

  谢晋也是一阵意外,他可没听江弦说过这些。

  拍一次《棋王》,谢晋几乎会了全国各路象棋高手。

  深感象棋的运道,被嗡嗡嗡斩断了这么一次。

  胡荣华此前是全国出名的十连冠,象棋界独孤求败一样的人物,人送外号“胡司令”。

  因为他比很多棋手都年轻,喊他大了小了都不合适,干脆就喊司令。

  这样一号人物,嗡嗡嗡以后巅峰不在,这几年全国赛,不败金身接连被破。

  象棋还真是从他开始衰落。

  以前的象棋第一人是老了所以下不了,后世的象棋第一人是牢了所以下不了。

  “《棋王》打算多会儿上映?”江弦和谢晋打听。

  “还定不下来,总之一定在今年。”谢晋给了他个最迟期限。

  一年上映两部他的电影?

  江弦想想都有点夸张。

  回到家里,收到了《十月》那边打来的电话。

  张守仁告诉他,《十月》把《花环》拿给了冯沐同志。

  冯沐看后说:“这是一篇好文章,可我担心写得太尖锐,需要稍事修改,把太尖锐的地方抹掉才能发表。”

第261章 立足点

  张守仁说起这件事,语气也有些尴尬。

  他们《十月》兴冲冲的把《高山下的花环》拿给冯沐,没想到会在冯沐那里吃个闭门羹。

  如今闹好了,不光文学评论没拿到,冯沐还不同意《十月》发表《花环》。

  这倒不是冯沐故意难为江弦。

  在江弦看来,冯沐的反应是很是正常的。

  冯沐同志就是这样的性格,此前曾因为江弦写“意识流”小说的事,特意给他写了一封批评信,在信中批评道:

  “广泛写作是好的,但是一味追逐冷门,陷进去不能拔出,并且使其影响你的写作,恐怕就会剑走偏锋了。”

  虽说对他有严厉的批评,但也有无微不至的呵护和保护。

  江弦是后来才知道的,《京城文学》去年给他出版的《1978-1980江弦短篇小说集选》,发行以后闹了大幺蛾子。

  他作为后世的人,当然不知道,在1980年以前,只有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作家,才能把名字嵌在书名里,以《×××小说集》之类的规格印在封面上,像《鲁迅全集》《茅盾文集》.

  还有一些文学作品已经被市场充分肯定,发行量很大,像《创业史》《红旗谱》《青春之歌》《林海雪原》《艳阳天》.

  但作者长什么模样,书上绝不附照片。

  那是这个年代的一种规格限定。

  严到什么程度?

  这会儿就有“鲁郭茅,巴老曹”的文坛排序,但在出文集的规格上,即便老舍、曹禺也轮不上。

  放眼文坛,只有鲁郭茅巴等寥寥几人能享此殊荣。

  结果章德宁就这么敢想敢干,给江弦搞了一本将名字嵌进书名的作品集。

  作品集掀开扉页,不仅有江弦肖像照,还有一些生活照和手迹,完全打破了过去的论资排辈陈规。

  当然,也不光是章德宁一个编辑这么干,1980这一年里,各家出版社全都大模大样地出版起中青年作者名字嵌进书名的作品集。

  刘鑫武也干了!

  总之,江弦的作品集出版以后,很多老作家见书后大为光火,认为这简直是大逆不道的行径。

  还是冯沐暗中把这场风波给压了下去,好几个老作家不满的找到他的办公室里来骂,令一贯温文尔雅的冯沐同志很是尴尬。

  这位同志的性情便是如此,会像一颗大树一样呵护作家,也会进行言辞激烈的批评。

  没办法说黑白对错,人的复杂性正是如此。

  江弦拿了《花环》被冯沐批改过的原稿,回去看了眼冯沐认为小说中非常敏感的几处:

  1,赵蒙生不是天生的纨绔子弟,小时候还知道去街道做志愿者,是院子里的成长环境逐渐让他变得自私自利,脱离群众。

  2,赵蒙生的母亲一开始,是个热心肠的妇人,是院子里的生活环境把她染成了一个动不动找关系走后门的贵妇人。

  3,赵蒙生的爱人柳岚本是一名护士,考大学分数20个人里面倒数第三,结果在赵母的运作下,顺利的上了大学。

  4,雷军长曾多次因为说真话而坐牢,放出来之后他仍然敢讲真话。

  5,经历过战争以后,赵蒙生脱胎换骨,但她的爱人柳岚仍然脱离群众,江弦还渲染出了她身上严重的崇洋媚外气息。

  像是文中所写的一段,开战后,柳岚写信给赵蒙生,讽刺他为什么拿了调令没走,是不是想当英雄了?说现在的大学生宁肯信奉纽约Bedloe's Island上的铜像(自由女神),也决不崇拜斯巴达克斯。

  冯沐所说的敏感问题,在江弦看来的确是存在的。

  不然这篇稿子也不会那么棘手,那么难以发表。

  他还是抓紧跟张守仁去确认了下,“冯沐同志怕稿子发出去出事儿的心态我能理解,我是想问,如果不修改,我《花环》这篇文章《十月》还发么?”

  “发表绝对没问题。”

  张守仁拍了胸脯,冯沐的意见还没办法左右《十月》最终是否刊发《高山下的花环》。

  “就是少了冯沐的这篇评论实在有点可惜。”张守仁遗憾道。

  在评论界,冯沐的声音不可谓不大。

  他不仅是著名文学评论家,更是评论界最关注《文艺报》的主编。

  在文学鉴赏水平这块儿,他的眼光绝对差不了,赵树理同志,以及那位喝酒喝成药酒结果撒手人寰的李季同志,都是冯沐一手挖掘出来的。

  “少一篇评论就少吧”江弦犹豫片刻做出决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真按照冯沐同志所说的一样,修改了《花环》,那我这篇小说的理念就大打折扣了。”

  张守仁知道他说的理念是什么。

  在引子当中,江弦曾假托赵蒙生之口,说道:“描写战争的作品没有战争的真情实感,把本来极其尖锐的矛盾冲突磨平,便失去了震撼读者心灵的艺术力量”

  若是因为冯沐一篇评论,他就去把文章中的冲突磨平,那真是得不偿失。

  “江弦同志,你先别急着放弃,我还有个想法。”

  张守仁给他支招。

  “你先按冯牧的意见做修改,把修改稿交给他,争取让他同意写评论。”

  听话听音,都是成年人,江弦马上猜到张守仁的想法。

  他是想江弦用修改稿让冯沐给他写好评论,写完以后,《十月》这边再发表《花环》尚未修改的原稿。

  这帮编辑们可真有招.

  “还是算了。”

  他婉拒了张守仁的这个提议。

  按照张守仁的提议去做,他当然能白捡个大便宜,届时文章发出,冯沐也一定也不会对此说些什么。

  就是太狗了。

  和他的做事风格不相符。

  再说了,这么算计人家冯沐,等人家知道真相,心里或多或少肯定会觉得不舒服。

  这种有可能得罪人的事儿江弦就不干了。

  “老张,我回头去找冯沐同志聊聊,再试着和他争取争取,实在不行那就算了。”

  “这好吧。”

  见江弦这样决定,张守仁自然也不会反对,只是希冀着江弦能说服冯沐。

  《十月》已经准备好给《高山下的花环》发杂志头条,在张守仁的构想里,如果同期能配发冯沐写的评论,那真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这一天,在靳少先的引领下,江弦来到了木樨地这一片。

  冯沐如今也住在木樨地高干楼里,政策落实后,许多老干部、老文化人都住进了这栋楼里。

  “陈荒煤同志也住这栋楼,他是高层,冯沐同志住在低层。”靳少先介绍说。

  坐电梯上楼,敲三下门,很快被打开。

  “冯沐同志!”江弦打个招呼。

  冯沐看一眼二人,招呼道:“快进来。”

  客厅非常宽敞,一面墙都是新书柜,里面满满当当地放着书。

  冯沐给他们倒茶,江弦就过去抽出一本《鲁迅全集》,仔细一看,是东北1948年版的《鲁迅全集》。

  “年轻人应该多看鲁迅的文章。”冯沐说。

  江弦点点头,“先生的所有文章我都读过,连着他的很多译文我也读过。”

  “那很难得啊!”冯沐忍不住夸赞说,“哪篇译文印象最深?”

  “鲁迅译的阿尔志跋绥夫的《工人绥惠略夫》。”

  江弦脱口而出,“小说后面主人公跑进剧院胡乱射杀无辜,给我的印象实在深刻,不瞒您说,就因为这个,我一连几个晚上都做噩梦。”

  阿尔志跋绥夫是俄国颓废主义文学流派作家,作品内容是个人享乐主义。

  《工人绥惠略夫》讲了个大学生绥惠略夫,自愿去当工人,要为工人谋福利,投身革命,结果发现恰恰是某些工人,出卖了他,令他对革命绝望,因此他反过来滥杀民众泄愤。

  冯沐听的有些不放心,问江弦是否细看过鲁迅对阿尔志跋绥夫这部小说的系列文字,叮嘱他一定要再细看看、多看看。

  

  冯沐担心江弦的思想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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