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合成系文豪 第218节

  他中邪一样,头发蓬乱,眼角黏红,手臂抬起似乎都有些艰难了,费力地扶着,握着笔沙沙的写,如痴如狂的写。

  江弦抿了抿嘴,见此情形都不敢打扰他了。

  他知道王卫国写作的习惯,宛若水银泻地,即写作时喜欢一鼓作气。

  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样从始至终都保持同样的激情,他最怕的就是写作时情绪被意外的干扰打断,这样打断的地方便会留下一块疤痕,即使后来他精心修补,也很难再恢复本来面目。

  把提水果的网线兜放在一旁,撕下一页稿纸压在下面,写了一行:“望珍重身体,江弦。”

  回去路上,想着王卫国,江弦联想到李兰德,似乎每个至高的艺术家形象都能拼凑到李兰德的身上。

  记得王卫国后来回忆创作《人生》的经历,说他分不清白天和夜晚,浑身如同燃起大火,五官溃烂,大小便不通畅,但他说那是迄今为止一生中度过的最美好的日子。

  一路上,想着王卫国的事情,一篇《人生》的文学评论便在脑海中渐渐成型。

  没过一天,王卫国便找上了门,他脸色蜡黄,有些浮肿,走路都有些困难。

  “写完了?”江弦问。

  “写完了。”他点点头。

  《人生》终于呱呱落地。

  江弦迫不及待的读完,在上一稿中,巧珍是刘立本唯一的女儿,在这一稿里,多了个大姐和三妹,巧英和巧玲。

  这正是王卫国在人物关系交织的突破。

  全文十四万余字,构思两年,历经三稿。

  可以说这是江弦迄今为止读过最好的一版《人生》,甚至超越了历史上原本的第三稿。

  “卫国同志,你写了一部巨著!”

  江弦郑重的说,“你的辛苦是值得的,未来的文坛会因为《人生》留下你的名字,留下路遥的名字。”

  王卫国听了他的话,激动地快要哭出来。

  “江弦同志,我有一个请求。”

  “你讲。”

  “这篇稿子我想递给你。”

  王卫国郑重其事,“没有你,就不会有这一部《人生》,我希望你能帮我把这篇文章发在《京城文学》上面。”

  江弦愣了许久,“你真的给我?”

  “我已经决定了。”

  王卫国坚定的说,“因为《人生》不仅是我一个人的作品,也是你的。”

第251章 匕首和投枪

  “作品能感动我,也一定能感动读者们。”江弦信心满满地对王卫国说。

  他迫不及待的想让这篇《人生》问世,当即拉着王卫国商量如何修改。

  两人深入交谈,谈王卫国的创作初衷,以及如何修改《人生》。

  王卫国的这部《人生》受到了柳青的启发,柳青是王卫国的“文学教父”,王卫国说自己在延安大学求学的时期,就非常崇拜柳青这个人,在学校图书馆把他的代表作《创业史》读了四遍。

  文中甚至直接引用了柳青那句最经典的名句: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

  江弦给王卫国提出了几点修改意见。

  可以说,除去王卫国本人,江弦就是最熟悉《人生》这篇小说的人了。

  他一点点的给王卫国布置修改方案,王卫国认真的听着,这一谈,就谈到了深更半夜,王卫国却不觉得困,双目反而越听越亮。

  江弦海阔天空般给他讲许多独到的见解,那些给他提出的意见,每一条都能说到他心坎上,让他不得不信服。

  他甚至隐隐生出几分敬意。

  从《人生》的第二稿开始,江弦就像是一座灯塔,为他这艘夜航船指明了方向。

  他极其爱戴柳青,如果说柳青是他的“文学教父”,那江弦或许是他人生中的导师。

  他们都像指南针一样,为他的文学道路指引了方向。

  商谈好修稿方案,王卫国拿着稿子告辞回去改稿。

  江弦简单洗漱一番,把自己收拾利落,没急着睡觉,他披着外套坐在书桌前点上支烟。

  抽出一页稿纸,思忖几秒,握着笔,借着脑海中的余热,洋洋洒洒的一篇评论文章跃然纸上。

  英达这段时间全身心投入于了他的《我们九个人》话剧当中。

  话剧队在燕大很受欢迎,燕大的老师相当支持他们这个话剧队的活动。

  不仅组织安排了一场在学校礼堂的演出,还请他们话剧队选一出话剧,来参与今年的“五四”汇演。

  在英达看来,这出话剧自然得是他精心打磨的那部《我们九个人》。

  这出话剧自从问世以来,便受到了他们话剧队成员的一致好评。

  不过现在多了一个变数.

  梁左和王小平编排的《天下第一楼》,听说这部剧本还是出自江弦之手。

  英达一直没抽出时间去看这个剧本,但他内心有着自己的骄傲。

  除去那段岁月,可以说他几乎是在首都剧院里长大的。

  首都剧院是京城人艺演出的地方,是话剧艺术的最高殿堂。

  他很小的时候就看他爸登台演《雷雨》,要算起来,他这是话剧世家出身,自诩在话剧这方面是年轻一辈的翘楚。

  就算是江弦的剧本又如何?

  他写小说写得好不假,可话剧呢?

  他又没碰过话剧。

  就算被《剧本》发表,也不一定就是多上乘的作品,因为《剧本》偏爱现实主义作品。

  在英达看来,那些发在《剧本》上的现实主义作品早就过时了,观众们根本就不爱看。

  就算是坚持现实主义京城人艺,这几年上座率也是岌岌可危,对于那些个毫无创新的古板作品,观众并不买座,京城人艺很难搬出一部有影响的、立得住的,又体现出京城人艺实力和风范的大戏。

  不提这些,这里可是燕京大学,是新思潮最热烈的地方。

  想到这里,英达稍稍放下些心,又一头扎进排演的工作当中。

  日子渐渐后移,京城一点点的褪去寒冷,暑气初生。

  江弦又被梁左请来,观看《天下第一楼》的排演。

  “为了排好这个行当戏,我和王小平在全聚德体验了一个礼拜的生活。”梁左给江弦说。

  “是么?”

  江弦意外,“有什么体会么?”

  “有啊。”

  王小平给江弦说,他们本来构想的舞美中,舞台当中是放一个大酒缸,大厚板子放在缸上当饭桌。

  结果等他们切身了解了全聚德的店史以后,才感受到全聚德的气派。

  当年全聚德是老京城的四大饭庄之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去吃饭,舞台上弄一酒缸搭台当饭桌,显然不合适。

  于是又改成一张方茶几,一把靠背椅,一个凳子,中国最气派的“一桌二椅”。

  “行啊,够用心的。”江弦肯定说。

  他在教室里看了一遍他们的排演,都是一群没经验的学生,演的十分青涩,条件也很简陋,不过看得出他们都相当的用心。

  “最后这个对联怎么在舞台上表现,这个地方我觉得你们要好好想想。”

  《天下第一楼》最高妙的部分,就是结尾这一幅对联,就连曹禺和英若诚都说,这幅对联一下就把整台戏托起来了。

  梁左和王小平没有经验,一头雾水,觉得就那么摆在舞台上让观众看见不就行了,还要怎么表现?

  江弦笑了笑,道:“怎么表现这幅对联,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琉璃月照铜钱街》的出版工作到了最后部分,书稿历经三审三校,书号也申请了下来,进展原本很顺利,不过却因为出版前的座谈会,惹来些麻烦。

  这事和《铜钱街》当中李兰德对于女性所表达的看法有关,李兰德在文中的形象刻薄而毒舌,关于女性的那些看法相当之犀利:

  “有脑子的人物都不娶讨人喜欢的女人。”

  “女人除了谈情说爱就不会干别的。”

  “她们把爱情看得非常重要,还想说服我们,叫我们也相信人的全部生活就是爱情。”

  “女人是我享乐的工具,我对她们提出什么事业的助手、生活的侣伴这些要求非常讨厌。”

  这些话语的出现,非常符合李兰德刻薄无情的形象,但却使得一部分女性读者,对这篇小说产生了极大的敌意。

  在一次座谈会上,一位复联的女作家对《铜钱街》的这部分内容进行了严厉批评。

  谁成想,会后这位女作家在京城复联主办的杂志《京城妇女》上发表了一篇文章,针对《铜钱街》中对女性的不友好言论进行了指责。

  《京城妇女》的发行量并不大,算是一部京城复联的内部刊物,这篇文章的出现没有引起大众的注意,却在复联机关当中产生了极大反响。

  复联几名干部直接找上了作家出版社的门,把从维熙堵在了办公室里,从维熙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不得不先暂缓了《铜钱街》的出版,再想其他办法。

  江弦从从维熙那儿听来这件事,哭笑不得。

  他算是有点理解《黑神话》被冲的无奈了。

  不过他这个人,从不吃哑巴亏。

  他不喜欢风度翩翩、高风亮节的沉默。

  他喜欢鲁迅先生的做事风格,像个斗士一样,把文章化作投枪、石头。

  翻看了一遍《铜钱街》的稿子,整理过思路以后,坐在桌前,撰文一篇。

  署好姓名,将这篇文章寄给了国内第一本女性期刊

  《中国妇女》

  《中国妇女》具体刊载的内容非常丰富,有讲解方针、政策的文章,也有对医药卫生的介绍。

  期刊的编辑部成员不多,这天清早,编辑简少丽来到编辑部,喝了口热水,打了个哈欠,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始今天的审稿工作。

  看过几封来稿以后,一封特殊的来信吸引了她的注意,来信者的姓名很特殊:

  许非。

  她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却记不大清楚。

  打开这篇稿子,扫了眼第一行:

  “论“铜钱街”对女性的批判!”

  

  简少丽精神一振。

  她是一名复联工作者,这段时日自然听说了《铜钱街》在复联引起的争议,这篇小说闹得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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