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合成系文豪 第212节

  江弦学习一般,也就不去好为人师,分享什么高考经验,只叮嘱了朱虹几句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翌日,清早起来洗漱过后,江弦上隆福寺吃了个早饭,随后坐着公交车往木樨地的部长楼去。

  轻车熟路上门,敲三下,万方很快打开。

  “曹禺老师!”

  曹禺坐在客厅,旁边儿坐着一名中年男人,瘦巴巴的,灰发戴眼镜,脸上满是褶皱,不过浑身上下整理的一丝不苟。

  江弦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此人曾在末代皇帝饰演过监狱长,这个形象也是相当经典。

  “江弦先生来了,请坐。”曹禺彬彬有礼的招待他,而后转过头笑着给身边人介绍。

  “这位是创作出《许三观卖血记》的江弦先生。”

  说罢,又转过头给江弦介绍:“这位是英若诚先生。”

  “你好。”江弦和他握了握手。

  “听闻过江弦先生的作品。”英若诚笑着说。

  “英若诚先生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们京城人艺的演员。”曹禺先生介绍说。

  英若诚就是英达的爹,不提他那个糟心儿子的话,这位绝对是够优秀的,高级知识分子,著名翻译家,精通四国语言,是京城人艺的老话剧演员。

  要说起来,老英家祖上真是声名赫赫。

  英达的爷爷,英若诚的父亲英千里,解放前去了海外省,英文水平极高,是钱钟书的学生。

  晚年时钱钟书说过句话:

  全中国真懂英文的,加起来只有两个半,一个我自己,半个是复旦大学的林同济,另一个,是辅仁大学的英千里。

  众所周知,马Y9是给蒋J国当英文秘书起家的。而马Y9的英文,正就是英千里教出来的。

  英家这一大家子,画家、建筑家、翻译家、哲学家五代豪杰,五代威名,不够小英达一个人败的。

  万方给江弦倒一杯水。

  曹禺解释说,今天之所以请英若诚过来,也是想让他来给江弦讲讲话剧,让江弦多听一些经验。

  听英若诚讲了一个小时,三人一起坐着抽烟,江弦从包里取出一沓《天下第一楼》的稿子,放到桌上。

  “老师,这段时间我抽空写了篇稿子,想请您看看。”

  曹禺扶了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扫了一眼,“话剧剧本?”

  江弦点点头,自顾自说,“戏剧界都在搞创新剧目,搞实验性剧目,不过我这个话剧新人没经验,就不去尝试这些新潮派,写了个老东西出来。”

  英若诚听了很开心,立马肯定道:“你这么写是对的,我那个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在燕大里头搞了一个戏剧社,整天追求现代主义,研究那些倒叙、意识流、不分幕的东西,说新、说好。

  那样的剧本能行么?

  不行!

  要写,就实实在在的写几幕戏,该关幕的时候就关幕,回到现实主义上来,才能写出好戏。”

  曹禺捧起桌上这份稿子,顺手举起放大镜,扫上一眼。

  “天下第一楼?”

  他看向江弦,“讲什么的?”

  “清末民初那会儿一家烤鸭子店的事儿。”

  “烤鸭子店?”

  曹禺笑了笑,好久没听过这样的说法了,这倒确实是清末明初的词儿,能从江弦嘴里说出来,说明他写的相当考据。

  

  “先讲讲内容。”曹禺很感兴趣的说。

  江弦喝一口水,详尽的把这篇剧本给曹禺、英若诚两人讲述了一遍。

  曹禺耳朵不好,他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说的足够大声。

  讲完话剧的三场大幕,讲到最后短暂的尾声,那一副硬木漆金对联。

  “上联叫:好一座危楼,谁是主人谁是客。”

  “下联叫:只三间老屋,半宜明月半宜风。”

  “横批:没有不散的宴席。”

  英若诚忍不住拍案击节,“好!”

  “好一副对联!”

  “结尾煞足了,这一台大戏是彻底托上去了!”

  剧本和写文章一个道理,讲究“凤头、猪肚、豹尾”,前面写得好不算完,结尾也要结得漂亮。

  “这尾托的不错。”曹禺也肯定说。

  他是边听江弦讲述,边把这篇剧本简单的翻看了一遍,尤其是结尾部分,逐字逐句的认真看过。

  “这副对联的出现着实高妙,一下子就把整台戏托了起来。”英若诚说,“这联是你写的?”

  “只是拿来引用,并非出自我手。”

  江弦摇摇头说,“上联:‘好一座危楼,谁是主人谁是客’,这是当年康熙给一家饭庄的题词,下联:‘只三间老屋,时宜明月时宜风’,是纪晓岚给做的属对。”

  “原来如此。”英若诚恍然大悟的同时,又觉得这剧本的深意更足。

  康熙勤政,一拳头一拳头攒下家业,结果到了乾隆的时候,这位只知道“败家”,纪晓岚便如“天下第一楼”里的卢孟实,可惜世事一场,皆是镜花水月。

  出于现实,反映现实,高于现实。

  既切合于剧的规定情境,又含有悠远不尽的喻指。

  这是能立得住的作品!

  曹禺放下手上的稿子,看向江弦的目光中带着欣赏,“你写的很好。”

  他是话剧方面的全才,方才只是听江弦这么一讲,再简单看过一遍,这部话剧在舞台上的表现便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你写的比我还好。”

  “老师,您过奖了。”江弦吓了一跳。

  曹禺却很认真,“我是不说客套话,况且你还是第一次写话剧,就能写到这个地步,你是能超越我的。”

  江弦还没来得及说话,英若诚先吃了一惊。

  “第一次?!”

  他抬起头看向江弦,“你第一次写话剧剧本?”

  江弦点点头。

  英若诚吃惊不已。

  “第一次就能写的这样好?”

  他低下头,又扫一眼《天下第一楼》的手稿,这行文遣词相当的老练,完全不像是个新人。

  “我之前还从事过其他类型剧本的创作,这也算是触类旁通。”江弦解释道。

  英若诚恍惚一阵子,很快回过神来,捏着这篇剧本的稿子,“隔行如隔山,就算有经验,这天赋也足够惊人了。”

  虽然他还没逐字逐句读过,但就凭江弦讲述的内容,英若诚敢打包票,这至少是一篇佳作,哪怕在京城人艺,也是能排的上号的佳作。

  下意识的,他看向坐在一旁的曹禺。

  客厅采光很好,被正午的光线照的通亮,他视线再移向江弦,年轻人的模样渐渐和儒雅的曹禺重叠在一起,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曹禺在江弦这个年纪的时候,创作出的第一部话剧便是《雷雨》,轰动一世,成为中国话剧的起点。

  他这个学生,竟也有几分曹禺当年的味道。

  午饭就在曹禺家里面吃的,江弦还陪着曹禺、英若诚一块儿喝了点酒。

  趁着中午休息,曹禺和英若诚捧着《天下第一楼》的手稿,两人轮番传递着纸张,斜靠在椅子上,将这部剧本认真的读了一遍。

  英若诚几乎一口气读完这部剧本的。

  读完,斜倚在椅子上的他,整个人都是瘫软下去的感觉。

  他被《天下第一楼》打动了。

  尽管已经听江弦讲过其中内容,但真正读完这篇稿子,才能体会到江弦讲不出的精彩。

  “写的真好!”

  英若诚激动的捏了捏手上稿子。

  他恨不得把这篇剧本甩在他那个叛逆的儿子脸上,让他好好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作品!

  让他明白,现实主义才是文艺创作道路上的康庄大道!

  曹禺本身是想午休小憩一会儿的,结果越读这篇《天下第一楼》精神头越足。

  “这种苍凉感,你尚且年轻,怎么来的?”他问江弦。

  江弦沉吟片刻,“我也回答不出来,我想这是印在心里的。”

  曹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别人或许不理解,他却能理解这种感觉。

  “江弦,你这篇《天下第一楼》可以直接拿去发表。”

  “一个字都不用改。”

第247章 怎么不写申请书?

  谈到发表的事情,英若诚拍了胸脯,“这篇稿子我来帮你发。”

  “哟,那太感谢您了。”江弦乐呵呵的应下来。

  英若诚在话剧界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有他帮忙操办发表的事情他自然放心。

  三人聊了一个午后,江弦最早告辞离开。

  等他走了以后,英若诚又和曹禺聊了一会,这才带着《天下第一楼》的稿子回到家里。

  坐着喝了口热水,门被推开,抬头一看,是他那个燕大读书的儿子英达回家了。

  英达这会儿是燕大的学生,念大二,学心理学,他本来想报考燕大的戏剧系,可惜分不够,只好选择分数不高的心理学。

  这段时日,英达在燕大创立了个新社团,确切地说,叫“学生文工团话剧队”,是“燕大戏剧社”前身。

  他才刚读大二,就成了话剧队的创始人,还担任话剧队社长的职位,手底下管好些个人,在燕大里头那叫个八面威风。

  “您是不知道,今儿我那戏给他们一看,嚯.”英达瑟瑟的侃起他写的那一出话剧。

  英若诚对此是嗤之以鼻。

  他看过他儿子写的那个剧本,给个平庸的评价都是高看那剧本了。

  那剧本里头,只追求所谓的“现代手法”,倒叙、意识流、不分幕这些看似潮流的东西,写出来的东西是空空洞洞,像是浮草,风一吹就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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