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合成系文豪 第162节

  哪怕是秋风过境,传统文学刊物覆灭、式微的21世纪,《儿童文学》那摸起来粗糙不平的蜡制封面,还有“本刊适合9至99岁公民阅读”的字样,依旧是很多80、90后的记忆。

  其实最早期的《儿童文学》是一本“内部刊物”,没有刊号,也没有固定的发行周期,大概每年出上四期,与其说是一本杂志,不如说是一批儿童文学作品的汇编集。

  当时同类刊物少,他们质量又优秀,虽然上海有一本更早创办、更正式的儿童文学刊物《少年文艺》,但自古就有“北方作家不给南方刊物供稿,南方作家不给北方刊物供稿”这样的老传统。

  再加上京城几乎汇聚了当时所有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家。

  于是在60年代,《儿童文学》的第一期就卖出了30多万册。

  编者们见成绩如此喜人,立马计划将杂志发展成全国发行的“外部刊物”,把发行周期也固定下来。

  可惜,就只出了10期,童话故事就变成了革命童话故事,销量登时暴跌,再加上外部压力很大,这刊物就停了。

  一直到77年才终于复刊,能固定出版周期,面向全国发行。

  和当时的传统文学杂刊一样,全国的儿童读物工作者,也在庐山开了个会议,严文井、冰心这些个编委在会上反复强调,“一个儿童文学刊物,跟什么z治风?”

  于是就在传统文学复苏并开辟黄金时代的这几年,儿童文学跟着迈向辉煌,环境比传统文学还要更加自由,不讲什么伤痕、反思。

  嗯,这便应运而生出一位妙人.

  这位哥们还是大院子弟,儿时梦想是当一名掏粪工人,小学念了一半多,四年级就被学校撵回了家,所以文凭只有小学。

  因为失恋,他拿起了笔杆子。

  从去年开始,这哥们写的童话故事,几乎要塞满每一期的《儿童文学》。

  这本杂志都快变成他的形状了。

  江弦放下手上的册子,眉毛一挑。

  要是他也占满一期《儿童文学》,抢抢这哥们的风头,以后这事儿说出去还挺有面儿的。

  他都能想象出后世那帮营销号会怎么吹,新闻学笔法一写就是:他写的童话故事胜过了“童话大王”郑渊洁。

  江弦对这篇《草房子》还是挺有信心的。

  曹文轩是郑渊洁的老对手了,不论人品,只论文学,他这篇代表作当然比郑渊洁这个时期作品强一截,郑渊洁这会儿连皮皮鲁都还没写呢。

  京城,东四十二条21号。

  一排树龄古老的行道槐树遮挡着一座独院,阳光斑驳的洒落在匾额上,其上镌刻着字样: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总社!

  归团团管。

  一大早,徐德霞便来上班,她78年从河北大学毕业以后,就进入了《儿童文学》,今年27岁,是编辑部里最年轻的童话编辑。

  “又有这么多来稿?”

  “是啊。”

  徐德霞无奈的笑了笑,自从在庐山的那次会结束以后,儿童文学就迎来了大热,每天全国各地的投稿多到要拿麻袋来装。

  “霞同志,这篇稿子你优先看一下,需要修改的地方批注出来。”

  童话组组长余克彬把一沓厚厚的稿子捧到徐德霞桌上,强调一嘴,“这篇小说是编委送过来的,你务必重视,嗯,作者你应该也认识。”

  “认识?”

  徐德霞本能的回了一句,“郑渊洁?”

  郑渊洁无疑是如今《儿童文学》编辑们最钟爱的作者,他一个人的稿子就能喂饱所有《儿童文学》要组稿的编辑。

  徐德霞至今记得,去年的冬天,作家郑渊洁的母亲冒着大雪,拿着他那篇被多家杂志社退稿的《黑黑在诚实岛》来到《儿童文学》,这算是郑渊洁与《儿童文学》第一次结缘。

  之后的这段时间,他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不停的写,越写越好。

  编辑部有人开玩笑说,以他这速度,自己一个人写一本月刊都够了。

  “不是郑渊洁。”

  余克彬神色复杂道:“是江弦。”

  “江弦?”

  徐德霞眉毛一挑,“是那个写《棋王》的江弦?”

  “就是他。”

  “他怎么给咱们供稿?”

  徐德霞一脸的难以置信,余克彬也是一头雾水,不过这稿子可是他们《儿童文学》的老创始人金近递的,还是江弦这么有名的一位作家写的。

  “你先看吧。”

  犹豫片刻,余克彬又低声道:“咱们《儿童文学》也有原则,哪怕是江弦的作品,如果不适合咱们这本刊物,该退稿就退稿,相信江弦同志也能够理解。”

  “我知道了,组长。”

  徐德霞顿感肩膀变沉许多,待余克彬离开以后,捧起桌上这份稿子,一页页读了起来

第203章 “化缘”来了?

  临近下班,编辑张洪涛经过徐德霞的工位,看到她桌上还堆着零零碎碎的稿件。

  “怎么还剩这么多的稿件没审?”他诧异的问。

  徐德霞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略微敷衍,整个人还是醉心于面前的文字当中。

  张洪涛还想说些什么,旁边儿的编辑吴冬月面带笑意止住了他,“别问了,霞今天有老余交代的任务,这部长篇她已经看一天了。”

  “长篇?”

  张洪涛顿感不可思议,儿童文学作品本就鲜有长篇,更别说看了一天都还没看完的长篇了。

  “不知道写的怎么样。”

  “要是真写的不错,那这个作者可够厉害的,能写出这么多万字的儿童文学。”

  “要说厉害,郑渊洁才厉害,这个月我又和他约了一篇稿子,这位同志创作热情太高了。”

  “他写的东西有灵气,这些年少见他这样的作家,我今儿还去给他送了一趟小读者们写的信,又是好几大麻袋。”

  “这么多信,也不知道他家里能不能装得下。”

  俩人正说话间。

  徐德霞抬起头来,办公室的窗户玻璃闪烁着橘色的光,她眼前隐约还是那一座座金黄色的草房子,当太阳凌空而照时,房顶上金泽闪闪,显出一派华贵来,美得精致、美得纯粹。

  “霞,你看完了?”

  张洪涛注意到她的异状,好奇的问,“这稿子写的怎么样?”

  徐德霞恍惚了那么几瞬,才终于回过神,满眼感动的说,“写的真好,不愧是那么有名的大作家!”

  “有名的大作家?”

  张洪涛和吴冬月都来了兴趣,“谁啊?”

  徐德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毫不吝啬的夸奖,“这篇稿子绝对是我见过写的最好的一篇儿童文学作品了!”

  “别说这种话。”吴冬月及时的纠正。

  张洪涛也点点头,“就是,怎么说起话来没轻没重的?”

  徐德霞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虽然她很想表达自己对这篇作品的喜爱,但这种说法确实很容易惹来其他人的反感。

  “我觉得绝对能排进咱们《儿童文学》最好的那个档次里,这小说和《边城》一样,写的像一首诗似得,特别美。”

  《边城》自从今年上映以来,知名度骤然提升,好多人看过电影以后,对这本离开大众视线许多年的小说又来了兴趣,再一次为大众所熟知。

  这就是沈从文现象。

  总能在非官方意识形态推动下为大众所熟知。

  与之相对的叫赵树理现象,被官方意识形态推向了主流文学中心。

  他们两人有不同点,也有共同点,都是吹捧者欲之升天,批评者欲之入地,时而红极一时,时而备受冷落。

  所以听到这种话,张洪涛和吴冬月同时吃了一惊。

  徐德霞虽然没说这篇小说和《边城》一样好,但能拿《边城》来和这篇文章相比,那说明这篇稿子的文学性绝对是十分夸张的。

  别以为《儿童文学》的稿子就不注重文学性了,恰恰相反,《儿童文学》这本杂刊是内容相当深刻的文学杂志。

  在很长一段时期,它都是一座纯文学重镇,封面的“适合9至99岁公民阅读”可不是乱写,《儿童文学》这本杂刊定位就是青少年的纯文学启蒙杂志。

  “一开始余组长还和我商量了下退稿的问题,我们两个真是太多虑了。”徐德霞忍不住自嘲道,现在回想起那一幕,实在是有点可笑。

  张洪涛已经翻起了这篇稿子,一直找到第一页,终于看到书名和作者:

  草房子,江弦。

  “江弦同志写的?”张洪涛惊呼出声,他本人就是个江弦的书迷。

  不过此刻想到江弦写过的那些文章,再想到他们《儿童文学》面向的读者。

  “江弦同志写的东西,恐怕不适合咱们《儿童文学》的读者吧。”

  他说出他的顾虑。

  “写的是很美好的故事。”徐德霞连忙解释,“他写的是一座小学的事,里面写了好几个小孩子,每一个都写的特别好。”

  这些角色里,徐德霞尤其喜欢纸月这个小姑娘。

  纸月是从板仓小学转学过来的,学习好,还十分干净,和其他小孩相比,就像是一朵青莲。

  当桑桑的母亲呵斥桑桑:你看看人家纸月,浑身上下这么干净,你看那双手,剁下来狗都不闻。

  这时候桑桑和纸月都慌忙把手藏到身后。

  桑桑藏住的是一双满是污垢的黑乎乎的手,纸月藏住的是一双白净的细嫩如笋的手。

  在小说里,桑桑和纸月有着懵懵懂懂的美好感情,纸月这个小女孩身上也藏着一个个的谜团。

  比如纸月为什么要从板仓小学转到油麻地小学来读书。

  要知道纸月每天来油麻地小学上下学,都要走六公里的路。

  后来才知道,纸月每天上下学都被一帮小孩儿欺负,她外婆又保护不了她。

  这就又牵扯出另一个谜团,纸月为什么和外婆两人相依为命。

  原因是她的妈妈在她出生一个月后就投水自尽了,大家又不知道她爸爸是谁。

  那她爸爸是谁?

  江弦并未直接写明,但徐德霞隐约觉得,纸月父亲应该是浸月寺的慧思和尚。

  小说里多处铺垫,而且故事的最后,纸月的外婆去世以后,纸月失踪了,慧思和尚也失踪了,人们听说消息,说在江南看见了他们。

  张洪涛听徐德霞讲了纸月这个小女孩以后,确定的说,“这确实是江弦爱写的东西,这里面有他写作的特点。”

  徐德霞和吴冬月同时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张洪涛喝口茶水,摆出高人姿态,点破其中关键,“纸月这个女孩身上有翠翠的影子,她和翠翠一样,都是父亲身份不明,母亲早早去世。

  江弦同志受沈从文影响很深,他那篇《芙蓉镇》里就有《边城》的味道了,这一次肯定又是想在小说里融入翠翠这个形象。”

  咝。

  徐德霞眼前一亮,“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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