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东递出一颗烟问道：“大哥，你不用上工吗？”
现在是一九七八年，离东北施行大包干还有三四年的时间，农民都要按时集体上工劳动的。
“去啊，早上五点多我把自留地里的菜送到县里市场稀烂贱卖了，现在就回去点卯对付耍一天。兄弟，我走了！”
那个人说完这句话骑上自行车经过木桥向远处的村子而去。
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王卫东的眼睛亮了。
第5章 见义勇为
现在政策放宽了，从农村收购蔬菜再在市场里贩卖也是一条赚钱之路。
“大哥！”王卫东站起身喊道。
那位农村大哥在十几米长木桥上刹住自行车回头看着王卫东。
王卫东跑上木桥对农村大哥说道：“大哥，你这一次去市场卖了多少钱？”
“几把水萝卜，还有豆角柿子，一点香菜，我来回两个来小时就赚了三毛钱！”农村大哥说这句话的时候居然还有一点得意。
“大哥，我是知青，刚从农村回来，连工作都没有，我明天在这里等你，你把菜便宜一点卖给我，我再到市场上去卖怎么样？你种菜不容易赚两毛，我跑腿赚一毛！”王卫东一边说一边又递了一根烟。
农村大哥端详着王卫东的脸问道：“兄弟，我是因为家里菜实在吃不了才拿出去卖点钱，你这么年轻怎么干这个？”
二十多年教育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做小买卖不是正经人干的事情。
“再说，一毛钱只够买两个馒头，还要外加粮票，也不够你生活啊。”农村大哥说道。
“再过几个月我父母就送我去当兵，这几个月也不能在家里光吃父母的，赚一点是一点。你回去干活休息的时候跟其他人说说，把几家的菜收到一起卖给我，你也可以赚一点。”王卫东说道。
听见王卫东的话，农村大哥一脸的为难和不好意思，赚亲戚朋友的钱那还是人吗？
“你这不是赚他们的钱而是帮他们的忙，大家手里有钱买酱油醋，随礼，给孩子买零嘴不好吗？”王卫东劝道。
这么做是帮别人的忙，是为人民服务。顶着道义的帽子再赚钱的时候心里就舒服多了。
“既然是这样我就回去跟他们说说，你也不容易，这个忙我帮了！你明天早上五点就在这里等我！”农村大哥很仗义的说道。
看着农村大哥骑着自行车远去，王卫东也马上赶往县城市场。一百多个卖菜的人沿着街道摆摊形成一个简易的农贸市场，他推着自行车挨个摊位询问各种蔬菜价格做到心里有数。
当他快走到三岔路口时，一道黑影向他头上落下来，王卫东下意识的缩头，几个圆东西砸在他脑袋上瞬间流出黏糊糊的液体。那道黑影一下子砸在自行车车座上然后翻到地上，原来是一个篮子，篮子里滚出几个流黄的鸡蛋。
王卫东摸了一把头发，一个鸡蛋壳随着黏糊糊的手指落在地上。
就在他还发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号啕大哭起来。
“缺了八辈子德了，把我鸡蛋都摔碎了！”老太太一边哭一边说道。
“老不死的，你看不见吗，整个市场就我这里卖鸡蛋！”一个年轻人吼道，光是骂人还不解气，他抬起脚作势要踢老太太，但是终究没有踢出去这一脚。
市场最好的位置就是三岔路口，现在那个地方放着两个土筐，里面装有二三百个鸡蛋，而整个市场的其他地方再也看不见有人卖鸡蛋，看来县城农贸市场的鸡蛋生意完全让这个年轻人把持了。
“好说好商量让你四分钱一个把鸡蛋卖给我，你就是不愿意，现在你一分钱都赚不到，还要倒赔！”年轻人狠狠的说道。
农贸市场里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看着，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你瞅啥！”年轻人瞪着眼睛对王卫东吼道。
他不能动手打老太太所以准备把火发在王卫东身上。
“刚才鸡蛋是不是你扔的？”王卫东指着自己黏糊糊的头发问道。
“是我扔的，你想咋的？”年轻人盯着王卫东问道。
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在众目睽睽之下是个爷们就过来打我，是孬种就赶紧滚！
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不会在这种挑衅下退缩，什么都可以丢就是不能丢面子。
伴随着老太太的哭声，王卫东松手放开自行车让自行车直接倒在地上然后握紧拳头向那个年轻人冲去。
他一拳向那个年轻人胸口打去，这就是懦弱的表现不敢下死手的表现，为什么不直接往脸上打？
年轻人不管王卫东打过来的拳头，一脚踹向王卫东的肚子。
王卫东仰面倒在地上，这一脚让他瞬间成长。
他躺在地上一脚踹在那个年轻人的腿上，年轻人疼的大叫一声然后扑在王卫东身上。两个人都躺在地上互相撕打起来。
时而王卫东翻在上面，时而年轻人骑在王卫东身上。
不一会两个人都是衣服撕破，鼻血横流。
没有人出来拉架，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撕打到最后都精疲力竭打不动了。
“王八蛋你等着！”年轻人喘着粗气说道。
鼻青脸肿的王卫东像一只不会叫的狗一样一声不吭的瞪着同样鼻青脸肿的年轻人。
“你小子等着！”年轻人吃力的爬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
王卫东也爬起来扶起自行车向市场外走去。
王卫东到县城供销社里买了一杆秤又买了一把杀猪刀才骑车赶回向阳化工厂。
他在国营饭店里买了几个包子回到家里。
奶奶黄桂英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说道：“天天吃馆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赚多少钱呢。”
“你等着我赚了大钱天天让你吃好的。”王卫东说道。
晚上，在灯光下王卫东缝着衣服被撕破的地方。奶奶眼睛看不见所以看不见王卫东鼻青脸肿的模样和破烂的衣服。
第二天五点钟王卫东起来买回油条豆浆安排好奶奶吃饭，他自己拿着两根油条一边吃一边骑着自行车赶到五里外木桥。
等他赶到桥边的时候那位农村大哥已经等在那里了。
“就是这些，不用称了，每一家把菜交给我的时候都报了价钱，一共是三块四毛。”农村大哥说道。
“这是四块钱，不用找了。”王卫东把钱递过去说道。
他赌的就是农村大哥的憨厚。
“这怎么好意思，六毛钱太多了。”农村大哥不好意思的说道。
“以后就是这样，我给你两成报酬。”王卫东答道。
他拿出带来的麻袋按种类把蔬菜装进麻袋然后放在自行车后座上有绳子扎好骑车向县城而去。
“兄弟，下一次换成筐吧。”农村大哥在后面喊道。
第6章 小试牛刀
王卫东骑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赶到县城农贸市场的时候才体会到那位农村大哥让他装菜换成筐的意思，装在麻袋里面的菜经过长时间的颠簸因为摩擦一定损坏不少。
推车进入农贸市场，街道两边好位置已经都被人挤占了，他只能在靠外面的地方停好自行车。
把麻袋里面的菜小心翼翼的倒在地上然后铺好麻袋把蔬菜按种类堆在麻袋上，做完这些事王卫东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占的地方几乎是周围几十个人里面最大的。
市场里绝大多数都是年纪大的人，都是那些在农村里因为年纪大不用出工的老头老太太像王卫东奶奶一样的人。
他们四点多钟就起来把自己家园子里的菜摘一些下来拿到市场里面卖，所以菜的种类和数量都比王卫东的少。
王卫东觉得很有亲切感，小时后奶奶带着自己到农村走亲戚和那些叔辈爷爷奶奶们坐在炕上唠嗑，那些人看着穿着补丁衣服吃着大饼子在地上玩的王卫东总是感慨的说道：“他们真是赶上好时候了！”
王卫东身边蹲着的就是一个老太太，小篮子里装的红的黄的三四斤西红柿。
突然农贸市场里出现了骚动收费的人来到。两个戴着袖标的人沿着街道两边挨个摊位开始收钱。
王卫东明显感到身边老太太的紧张，她两只干瘦的手不住在大腿上摸索着。
“老太太，五分钱！”那名四十多岁收费的中年人对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急忙站起来尴尬的说道：“我，我没有带钱啊，等卖完了再交行不行？”
“卖完再交?卖完你会等在这里吗？早就跑了！赶紧交钱！”中年人不耐烦的说道。每一天这样的事情他不知道要遇到多少次。
老太太把手伸进裤兜里摸索半天掏出两个钢为难的说道：“真没有钱，就两分钱。”
“真没有？”中年人像是看着阶级敌人一样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老太太。
“算了，两分就两分总比让你跑了强！”中年人从老太太手里捏起两分钱说道。
接下来中年人看着王卫东，王卫东面孔很陌生也很年轻是农贸市场里为数不多的年轻人。
中年人愣了一下说道：“小伙子，你占的地方太大，交一毛！”
王卫东乖乖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毛钱递给中年人，看着中年人离开。
农贸市场里有三个卖菜高峰，早上中午晚上，特别是晚上干部职工下班之后。早上是第二高峰，很多人早上起来就到市场里面卖菜然后再做早饭。
虽然位置不好，可是王卫东很快卖了四五斤西红柿和两斤水萝卜还有两扎香菜。
可是身边的老太太的三四斤西红柿一个都没有卖出去。
王卫东低头看着老太太篮子里的西红柿，一个个像红色黄色的宝石一样，不带一点绿，品相很好，可就是没有人买。
又有几个人在王卫东这里买过菜离开了，王卫东终于琢磨过味道来，这几个来买他菜的人都蹲在他面前把菜挑了又挑，而老太太卖的西红柿实在太少了根本没有办法挑。
这就是人的心理，只有经过他自己挑选的才是好的，所以尽管老太太卖的西红柿个个都好就因为太少就是没有人买。
老太太眼巴巴的看着别人过来买王卫东的菜就是没有人买那几个西红柿。
“大婶，把你的西红柿卖给我吧，拿着钱赶紧回家。”王卫东说道。
老太太疑惑的看着王卫东。
王卫东把老太太篮子里的西红柿放进托盘里拎起秤杆给老太太看。
“看好了，两斤半，两毛五！”王卫东说道。他是按卖价算的。
“就算两毛！”老太太不好意思的说道。
王卫东从口袋里掏出两个一毛票子和一个五分钱钢塞进老太太手里。
“小伙子，谢谢了！”老太太说道然后拎着篮子蹒跚走了。从县城走到村子还有七八里，老太太要走一个小时。
王卫东把托盘里的西红柿倒进自己麻袋上的西红柿里。没过多久老太太的那几个西红柿就被卖菜的人挑出来买走了。
远处，昨天和王卫东翻滚在地上撕打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和另外一个年轻人站在一起看着蹲在地上卖菜的王卫东。
那个年轻人圆圆的脸，笑眯眯的，笑的阳光灿烂。
年轻人笑眯眯的眼睛看着远处的王卫东问道：“昌哥，就是那个小子？他的胆子挺肥啊敢太上皇头上动土！”
“王八蛋，昨天我的面子栽了！必须要找回来！”和王卫东打架的年轻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还犹豫什么，找几个人一起上，打的他遍地都是零件！”圆脸年轻人说道。
这个年轻人一定是从小就是人见人爱的孩子，胖乎乎的脸，一看就是从小听父母老师的话，总喜欢学叔叔做好事的好孩子。
刚才他说找几个人打王卫东一顿时的语气就像是要扶着老太太过马路一样。
当然，他也的确扶着老太太过马路，只是乘老太太不注意的时候在老太太口袋上摸了一把。
“这小子我一定要收拾他！不过我们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你先替我摸摸这个小子的底，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背景。摸清楚了，我就找人对他下手！”昌哥说道。
他掏出两块钱递给圆脸年轻人说道：“明天你就在他旁边卖菜，跟他套近乎，中午的时候请他喝点儿，一定把这小子底细摸清楚了。”
圆脸年轻人接过两块钱揣进衣兜笑着说道：“瞧好吧，昌哥，明天下午听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