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转眼间,已是阳春三月。
不过首都的季节,似乎仍停留在冬天的末梢。
大哥一家三口离开后,特地在首都逗留一个月、陪伴老母亲的二姐,昨天也南下了。
李建昆的事情其实很多,但他寻思着,不能走得这么密。
老母亲今天又没吃几口饭。
正当李建昆撂下一切事,宅在四合院里陪着老母亲时,陈春仙火急火燎找上门来。
李建昆把他喊到正北房堂屋里,拎来暖水瓶,拿来搪瓷缸、茶叶,让他自己动手。
值得一提的是,梁家人春节前搬出了四合院。
当年在羊城高第街捣腾磁带,现在在特区中英街做珠宝买卖的小龙,身家至少有二十个万元户。
去年在海淀小镇上买了个院儿。
有意把父母接过去养老。
不等他提起这事,李建昆先开口让梁家父母走了。
春节期间的伙食,基本是大嫂和二姐弄的,现在是老母亲。
李建昆正让人四处物色靠谱的保姆,要求不低,家务事要一手能拿下,重点还要性格讨喜,不让老母亲、李贵飞和小妹反感。
当然,待遇从优。
陈春仙端着茶叶筒左瞧右瞅:“这是正宗的碧螺春?”
李建昆没搭理他,喝个茶还要喝假的吗。
陈春仙美滋滋给自己泡了一缸子,这会儿倒是不急了,吹着还未沉下去的茶叶,慢悠悠品着。
“到底啥事啊?”李建昆问。
“哦!”
陈春仙忽然想起来,放下搪瓷缸,一本正经道:“科学界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哦?”
“事儿挺复杂的,你听我慢慢说哈。”
李建昆双手环胸,靠向官帽椅的椅背。
陈春仙咕噜一口茶,清了清嗓子:
“有些事你肯定知道,八三年,美国宣布‘星球大战计划’,印度出台‘新技术政策声明’;八四年,日苯制定‘振兴科技的基本政策’;八五年,法国及西欧十二国确立‘尤里卡计划’,前苏联和东欧制定‘科技进步综合纲要’。
“全世界都突然打了鸡血似的,要发展高科技。”
李建昆眼神明亮,他已猜到陈春仙所说的科学界大事是什么。
不过,对于此事他只有大概了解,细节方面基本不清楚。
所以并未作声,继续聆听。
“我国作为一个刚起步的发展中国家,跟上面提到的多数国家相比,差距还挺大的,现实问题十分突出:
“人口多、工业底子薄、经济基础差,生产力很不发达。
“面对如今的国际形势,科学界一边在关注着这场世界科技潮的发展动向,一边在思考我们该怎么迎接这场挑战。
“今年元旦后,国防科工委召集各界专家学者,开了一场国防科技计划会议,就此展开讨论。
“很多学者都提出咱们必须跟上搞高科技,因为在科技飞跃发展的情况下,必须紧紧跟上高新科技的发展,才能在国际竞争中占据一席之地,较快地达成国家富强。
“但也有另一部分人持相反观点,认为以我国的国情,还不具备全面展开高科技研究的经济实力,如果盲目地将大量资源倾斜向高新技术发展上,会对国家整体造成很大的负担。”
李建昆心想,总有庸人误国。
“造不如买”这种观点,大概率也是后面这一撮人提出来的。
陈春仙继续说:
“科院那边有老前辈,受不了这种僵持不下,更担心延误发展时机,四个人,联名写了封建议书,走后门,直达天听!”
李建昆暗叹一声。
他记得四大天王,四小天王。
却说不出这四个人的名字,只知道其中有一位是光学之父王大珩。
惭愧。
可以这样说:
后来我们在科学技术上突飞猛进,在某些领域还达到了世界领先水平,都要感谢这四位科学巨匠。
他们一手促成的这件事,不仅为我国日后带来诸多科研成果。
更起到带动作用。要知道,最初的那一步,总是最难踏出去,也是最难站稳的。
这也是这件事的深远意义。
“上面大概率是批了。”
陈春仙盯着李建昆说:“具体要怎么搞,我不清楚,你也知道,我现在没有公职。
“今天上午,有人来中关村科技大楼找我,询问我光刻机研发的一些事,还问到你。”
李建昆略感诧异:“问我,问我什么?”
“一大堆,主要是你在特区搞芯片产业园的事,问得特别详细。”
陈春仙耸耸肩说:“我知道的可都知无不言了。
“对方来头很大。
“持特殊证件。”
李建昆摆摆手,示意无碍。
陈春仙作最后总结:“所以我才说,科学界应该有大事要发生,估计我们也要启动大规模的科技发展计划了。
“而无论是光刻机还是芯片,都是毋庸置疑的高科技。
“你我,怕是也有点事要干了。”
李建昆笑笑道:“这是好事啊。”
“事是好事……”
陈春仙啧一声道:“问题是,华夏硅谷是家民营企业,特区华电公司……好吧,是家合资企业,这两家公司又分别在光刻机和芯片领域,走在了全国最前面。
“如果被纳入这种国之大计,一下子被推到风头浪尖……”
陈春仙顿顿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有种预感,怕是要搞出些麻烦。”
李建昆微微蹙眉,老陈的担心不无道理,老陈当年搞“等离子体服务部”时,摊上的糟心事可真不少。
李建昆暗吐口浊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这种国之重策,如果找到我。
“吾辈,当仁不让。”
……
……
礼拜天。
有件大事。
娘娘庙胡同的李宅里,以李建昆为中心人物所形成的圈子里,只要身在京城的人,全部到齐。
因为母胎单身、现年二十九岁的金彪。
终于脱单了。
对象还是个洋妞。
大胡子过年时便得意洋洋地嚷嚷过,说找个时间领来给大伙儿瞧瞧。
便是今天。
嘟!嘟!
院外传来汽车喇叭声。
“来了来了!”
李云梦兴冲冲跑去开院门。
洋妞,她见倒也见过,比如八大院就有,留学生。
不过从没近距离接触过。
王山河权当这里是自个儿家,抱着一饼鞭炮紧随其后,尽管年过月尽,但礼仪不可丢,也好叫外国友人感受下咱们的文化和热情好客。
啪啪啪啪啪!
伴随着炮仗声。
戴着褐黄色蛤蟆镜的金彪,领着一个高挑的身影,逃也似地跨进门槛。
院儿里十来双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
好家伙!
比金彪还高半个头。
不愧是大洋马。
姑娘单看五官一般般,但是金发碧眼的,皮肤又白,也差不到那儿去。
穿着一件棕色翻毛领的呢绒大氅。
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
气质蛮不错。
在大伙儿看来,配金彪那是绰绰有余了。
只有李建昆清楚,金彪这种大胡子,在国内不招女生待见,但在国外是有市场的。
“其实吧,”众人耳畔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大洋马也不见得好。”
“陈亚军!”蹩脚的汉语,名叫尤利娅的姑娘,指指自己的耳朵,表示自己听懂了。
“事实嘛,你们叫金彪说,给她买过多少剃须刀了。”
陈亚军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揭短,那是因为尤利娅的性格很好相与。
基本不会为这种事生气。
几杯伏特加下肚,没事还会自己揭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