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还不到半米,那铁圈就倒在了地上,
赵跃民顿时傻眼了,怎么会倒呢?
我就偏不信这个邪,重新来,这回我慢一点,
再来一次,
好嘛,这次铁圈没倒,但是和刚才陈建国第一次一样,那铁圈咕隆隆地跑去了操场上,是追都追不上。
好不容易捡回来,又试了两次,还是不行,
这下大家都知道,这个滚铁圈看上去简单,却并不是真的那么简单了。
“不行了吧,”
陈建国笑眯眯地看着赵跃民,两手叉腰地说道,“这东西要多练才能学会,而且啊,滚起来只是第一步,后面的招数还多着呢。”
赵跃民眼睛一亮,正准备说话,却似乎看到了什么,赶紧转身溜进了教室,
陈建国愣了愣,还没等反应过来,一块毛巾就盖到脑袋上,接着便听到王婉茹的声音,“你个小猴子,这么大雨还敢跑出去淋雨,我看你感冒了怎么办。”
一边说一边搓,陈建国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她摆布,
擦干净脑袋,又被脱掉外套,一件还带着馨香的绿军服便被裹到身上,这才被王婉茹推着往里走,“进去,上课了。”
当……当……当……
悠扬的钟声响起,上课了。
..
第18章 这才是经典
“同学们,上次我们学了一首新歌,今天大家一起复习一遍好不好?”
“好……。”
“好的,那老师给大家起个头,”
王婉茹站在讲台上,像个指挥家似的双手高高举起,“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预备起,唱!”
下面立刻响起一片歌声,刚开始还有些杂乱,但很快就和成一片。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等派报,一面走,一面叫,今天的新闻真正好,七个铜板就买两份报。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大风大雨里满街跑,走不好,滑一跤,满身的泥水惹人笑,饥饿寒冷只有我知道。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耐饥耐寒地满街跑,吃不饱,睡不好,痛苦的生活向谁告,总有一天光明会来到。”
“到。”
陈建国端正地坐在板凳上,比别人慢了半拍收尾,引得老师姐姐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分心走神,
上学两个月了,差不多两个星期学一首新歌,总共四首歌,他竟然都会唱,
天啊噜的,跟这些儿歌比起来,那什么流行二十年三十年的经典流行歌曲连提鞋都不配,
别的先不提,就说这个《卖报歌》吧,老师姐姐在教的时候科普过,早在1933年就创作出来了,歌词是安娥先生写的,作曲人更不得了,是国歌的创作人聂耳先生,
还有《送别》,是李叔同先生于1941年所作,曲调取自约翰奥德威作曲的美国歌曲《梦见家和母亲》,从那时候起就是各所学校毫无争议的毕业歌。
还有那首《劳动最光荣》,就是
“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花儿醒来了,鸟儿忙梳妆,小喜鹊造新房,小蜜蜂采蜜糖,幸福的生活从哪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
怎么样,是不是都会唱?!
1952年的!
陈建国两手托着腮帮子,静静等待老师姐姐又要教他们什么熟悉的新歌。
等大家唱完,王婉茹笑着拍拍手掌,“好,同学们唱得非常棒,今天呢,老师再教大家一首新歌,好不好啊?”
“好……!”
王婉茹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让我们荡起双桨》
嗯?
陈建国瞬间瞪大眼睛,
等等,虽然这首歌很熟悉很熟悉,可是,这不应该是80后之歌吗?怎么五十年代就冒出来了?
写完字之后,王婉茹转过身来,对着下面说道,“同学们,来,跟我读,”
说着侧身用手指着黑板,“让、我、们、荡、起、双、桨。对了,好,我们再读一遍,……”
一连读了五遍,她又笑着问道,“大家记住这五个字了吗?”
陈建国混在一群小屁孩儿里,拉着长音跟着说道,“记住了……。”
“好,同学们真棒,”
王婉茹又夸了一遍,这才介绍起歌曲,“这首歌呀,是一首新歌,也就是今年刚刚创作出来的,是乔羽先生作词,刘炽先生作曲,刘慧芳先生演唱的歌曲。
同时呢,它也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校园儿童电影的主题曲,这部电影就叫做《祖国的花朵》,等到明年的时候呀,同学们就可以看到这部电影啦,
现在,大家跟我一起来,学唱这首歌,”
说完之后,她又在黑板上写下歌词,这才教大家一句一句地唱,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红领巾迎着太阳……”
学唱歌的过程,同时也是认识字的过程,看着黑板上的大字,学一句唱一句,等一句学会,那几个字也就熟悉了,就算还不会写,可看到了也能认识,等到以后再学这个字的时候,就会容易很多。
一遍遍的唱,学了七八遍之后,哪怕是赵跃民这种资质驽钝之辈,也能闭着眼睛完整地唱下来,
没别的,儿歌最大的特点就是朗朗上口,曲调变化也不多,再加上篇幅不长,如果学了这么久还不会唱,那就不是资质高低与否,而是智力是否正常的问题了。
不一会儿,王婉茹见大家都会唱了,便拍拍手,示意大家停下来,随后打量着一张张小脸,笑着说道,“同学们,有谁能单独给大家演唱的吗?谁有这个勇气?”
听到这话,坐着的同学们都不禁有些扭捏,就连陈建国的同桌,那位远近闻名的小女汉子马文英,也扎着脑袋装鸵鸟。
见没有人自告奋勇,王婉茹也不着急,拍拍手笑着说道,“没有同学勇敢地举手吗?那,老师就要点名啦?”
一听这话,陈建国不禁脸色一垮,垂头丧气地举起右手,
与此同时,课堂上响起阵阵笑声,
原因很简单,每次老师说要点名,就是点到陈建国头上,连班上最小的李卫国都知道,陈建国是王老师的弟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姓王一个姓陈,反正是姐弟就对了,
姐姐不点弟弟的名,那点谁的?
“好,”
王婉茹拍拍手掌,憋着笑说道,“陈建国同学很勇敢,大家给他来点掌声好不好!”
“好……,”
然后就是稀里哗啦一阵鼓掌。
陈建国也很光棍地站起来,嗯,结果比坐着还矮了一截,没办法,都是板凳太高惹的祸,不知道两脚离地时间太长对身体不好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陈建国小朋友干咳一声,随即说道,“老师,我有个问题。”
王婉茹微笑地看着他,“你有什么问题呢?”
陈建国终于问出那个藏在心里三十年的疑问,“歌词里说海面上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可是大海上那么大,哪来的什么白塔?
就算海边真有什么白塔,可海上风浪又高,怎么可能倒影出来嘛,这是为什么呢?”
一听这话,王婉茹不仅没生气,反而伸出大拇指,满脸肯定地笑着说道,“很不错,陈建国同学能够主动思考,这是爱学习的表现,大家要向他学习这种认真的态度,好不好?”
“好……。”
第19章 绝学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王婉茹先唱了几句歌词,才对着大家说道,
“同学们也都听见了,这首歌词里面呀,确实是有个“海”字,而且在这个“海”里面,不仅有白塔,还有绿树红墙,小朋友们坐着船儿,在海面上飘荡着,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那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呀,”
她双手握在一起捧到胸前,微笑地看着大家,说道,“可是,陈建国同学说的也对,大海呀,每时每刻都会有浪花涌起,别说海岸上有没有白塔和绿树红墙,就算有,那么大的浪花,能倒影出来吗?”
所有人都在摇头,有的还在大声喊着,“不能。”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大海,但是见过长江啊,而且还是天天见,连长江的水都是波涛不断,难道大海还能风平浪静不成?
听到耳边响亮的声音,陈建国同学鄙夷地撇撇嘴,哼,给你表演的机会不抓住,不让你表演了,却又喊得比谁都大声,鸵鸟精神可嘉啊!
讲台上,王婉茹笑着说道,“对了,真正的大海呀,是不能倒映出白塔,还有绿树红墙的,可是,为什么乔羽先生,要在歌词里面这么写呢?
那是因为呀,这首歌是在北写的,而在北,都习惯把湖泊叫做海,或者海子,
当时写这首歌的时候,拍摄这部电影的小演员们,正在北海公园里划船玩耍,我们的作曲家们,看见祖国的花朵们,在幸福的阳光下划着船儿荡起双桨,快乐的生活,就心有所感写下了这首歌,
所以呀,这首歌里的海,并不是真正的大海,而是北的湖泊,更准备一点说,是北的北海公园的北海,
小朋友们,大家明白了吗?”
“明……白……了……。”
陈建国也恍然大悟,他当然知道北海公园,还知道什刹海、后海和西海呢,却从来没有把这首歌跟那些海联系在一起,果然是一叶障目啊。
“那么,陈建国同学,”
王婉茹笑眯眯地看着他,“现在可以唱了吗?”
“是,老师。”
陈建国装模作样地干咳两声,这才将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头唱了起来。
时间嗖嗖嗖地过,一眨眼就是十来天,
下了个一个多星期的秋雨总算是停了,阳光重新照耀大地,迅速将操场烤干。
下课铃声响起,大大小小的同学们纷纷涌入操场。
陈建国一手拿着铁圈,一手拿着铁钩,傲然地昂起小脑袋,“麻烦让让。”
赵跃民将自己的铁圈挂在脖子上,怀里抱着铁钩,迅速躲开,
跟他一起的,还有十几个年纪不一的孩子,最小的……,好吧,陈建国就是最小的,最大的约莫有十四五岁,正是六年级班上的同学,
这位老男孩据说已经留级了四年,要是这次毕业考试再不及格,张先生就要将他掀出校门,让社会教育他去!
可看他现在的样子,手持铁圈,将铁钩杵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建国,生怕漏了一个动作,
由此可见,明年的毕业考,估计不大妙。
陈建国也懒得理他,除了这位检品车间主任家不成器的大公子,其他拥有铁圈的,要么同样是棉纺厂的职工子弟,要么是其他几个单位的家属,
总归一句话,这年头没点背景来历,都甭想请人焊个铁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