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当钢铁那么好找啊!
其他人也只能站在远处羡慕地看着。
抖抖手抖抖脚,再活动一下腰杆,陈建国感觉准备好了,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铁圈高高地往天上一抛,大喊一声,“飞龙在天。”
刷地一下,刚才还围拢的人群迅速飞奔逃离。
陈建国目不转睛地盯着铁圈,等快要落地时,铁钩迅速探出,准确地将其勾住,
但这时候还不能放松,
他凝神静气,以心运腕、以腕运钩、以钩运环,随而环随钩动、钩随腕动、腕随心动,呼啦啦甩了一个大圈,再次一声大喊,“神龙摆尾。”
就在众人吓得连连后退的时候,伴随一声轻响,铁圈稳稳落地,
随后陈建国铁钩轻推,便向前跑去。
好家伙,一群拿着铁钩的半大孩子纷纷跟上,就跟马拉松伴跑似的,就差喊加油助威了。
陈建国心无旁骛地推着铁圈往前跑,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只听见那位已经十四五岁的张胜利一声大喊,“小心,前面有台阶。”
台阶?
哼哼,陈建国歪嘴一笑,其实他早就看到了台阶,不仅如此,应该说,他就是奔着台阶去的,
眼看铁圈就要撞到台阶上,围观的人群已经止不住地发出阵阵惊呼,
却见陈建国淡定地将铁钩往下一撮,随即轻轻挑起,“鱼跃于渊。”
那铁圈高高跳起,在铁钩的牵引下,竟然稳稳地落到台阶后的走廊上,
陈建国一个鱼跃便跳了上去,追着铁圈跑了两步,再次将其控制住,却又突然左右摇晃,
“龙战于野。”
走了一截s形,接着铁钩勾起铁圈,绕着身体转了两圈,再次稳稳落在地上,“时乘六龙。”
却还没完,只见他又将铁圈勾了回来,这次却是用右手抓住,忽地一下竖着扔了出去,
那铁圈飞出去老远,可落地之后,竟然又反转了回来,陈建国铁钩探出准确接住,又喊了一声,“亢龙有悔。”
之后推着铁圈又跑了一段距离,才喘着粗气停下来,转过身对着一群没见过世面,正目瞪狗呆的小家伙们说道,“这就是铁圈十八式里的其中六招,你们先练着,等学会了,我再教你们剩下的。”
铁圈十八式?
其中的六招?
上到张胜利,下到赵跃民,一个个顿时面红耳赤激动不已,
原来,玩个铁圈还有这么多讲究的吗?
这个时代的小孩子哪有什么见识,除了身边大人言行的耳闻目濡,最多也就是从收音机和小人书里吸收一点信息,
可那里面讲的内容,无非都是些什么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说岳全传、红楼梦之类家喻户晓的老故事,要么就是阿克里木和他的儿子之类,
连还珠楼主的老派武侠小说,听说过的也不多,更别说这些小北鼻了。
再听听陈建国刚才喊的什么?
飞龙在天、神龙摆尾、龙战于野、烤龙有灰,还有两个啥的,听着就觉得带劲。
这等绝学,必须得学会啊!
第20章 新书
刹那间,整个操场上都是铁圈滚动的声音,不时还有人大声喊,
“飞龙在天。”
然后铁圈落下,砸得一群小学生们惊叫奔逃。
还有人勾着铁圈大喊,“神龙摆尾。”
结果铁圈脱钩,穿过尖叫的人群砸到墙上反弹回来,
“哎哟。”
鬼晓得砸到哪个倒霉蛋。
不到两分钟,除了练习铁圈的健儿,整个操场为之一空,
就连陈建国,也挎着铁环怀抱铁钩,找个安全的屋檐下躲着瑟瑟发抖,同时在心里默默反省,
一开始就拿出这种绝活儿,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就在这时,张胜利搂着铁圈悄***地靠近,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小声说道,“建国,你把剩下的十二式都教给我,我把我的小人书都给你看,怎么样?”
陈建国诧异地看着他,“你竟然会算十八减六等于十二?”
“废话,”
张胜利不屑地撇撇嘴,“不会算我还不会数数吗,找把石子就数出来了。”
他说着顿了下来,再次问道,“哎哎,别打岔,成不成给句话。”
陈建国将头摆过去,“不成。”
张胜利顿时傻眼,“为什么呀?”
从厂里到学校,不知有多少人眼红他的小人书,怎么这个小小的人儿就不心动呢?
陈建国心里默默轻叹一声,当然是因为剩下的招式我还没想出来啊!
咳咳,这个话当然不能说,
便故作不屑地说道,“你那些小人书还不都是些老书,不是三国就是西游,不是水浒就是红楼,我都看腻了。”
“哪有,不止这些好吧,”
张胜利赶紧说道,“还有红灯记、赤卫队,还有闪闪的红星呢。”
陈建国眼睛皮都不抬一下,“看过了,不看。”
哼,我连电影都看过,谁稀得你那几本小人书!
都看过啊?
张胜利顿时愁眉苦脸地耷拉着脑袋,眼看着操场上追着铁环飞奔的小伙伴,片刻后,不禁将心一横,“这样,我有一本,你肯定没看过!”
陈建国微微转头看着他,“我不信。”
身为当年横扫学校门口三家书店的读书小王子,除非是淹没在历史尘埃中的书,否则他能不知道?!
“真的,”
张胜利赶紧说道,“《半夜鸡叫》,这可是前年才出的新书,连街口刘瘸子那里都没有,你肯定没看过。”
半夜鸡叫?
陈建国眨眨眼,总感觉有点熟悉,可却又想不起来,
这是什么故事来着?
至于张胜利说什么前年才出的新书,在这个年代非常正常,
就好像之前老师姐姐在课堂上说,《祖国的花朵》这部电影,要明年才能看到一样,
现在的条件有限,电影的拷贝不多,要先顾着大城市,等大城市放完之后,再送到地区,地区放完了才轮得到县城,
可是等到县城,甚至地区的时候,拷贝就已经不够用了,
那怎么办?
当然只能是轮流放,今天轮到这里,下个月轮到那里,
尤其是某些非常受欢迎的影片,还有可能会延长放映时间,不放完不许走,搞得拷贝运输跟打游击似的,
等轮到小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明年年底都不奇怪。
这还算好的,
县里放映队有任务,每年要到农村放多少场电影,那些送到农村放映的新影片,大多都已经是两年前、三年前拍的,甚至还有一些解放前的片子,
放映的时候,拷贝上已经有不少划痕,放出来就是这一条杠那一条杠晃来晃去,跟仙侠斗剑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拍出来就是这样呢。
所以在这个年代,新旧与否,不能以时间来论,而要以“来过没有”进行判断。
这小人书又不是教学材料,自然跟电影差不多,纸张和印刷能力有限的情况下,都要先顾着大城市,然后一级一级地往下分发,
前年的小人书,张胜利现在就能拿到,不仅可以叫“新书”,甚至都新得有点过分。
陈建国猜测,绝对与他那个在水运公司工作的舅舅不无关系!
眼看着陈建国似乎有点心动,张胜利赶紧趁热打铁,“我跟你说,《半夜鸡叫》这本书可好看了,我舅舅跑了好多次书店才买到,只要你肯教我剩下的十二式,我今天晚上就给你送家里去,怎么样?!”
直接送家里,可谓是诚意满满,这下我看你动心不动心!
可惜,陈建国沉吟两秒,轻轻叹了口气,在张胜利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这都不行?”
张胜利顿时傻眼了,“为什么呀?”
“咯,你看,”
陈建国下巴轻抬,指了指鸡飞狗跳的操场,“他们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收音机里说过,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打得牢不牢,决定这栋高楼能建多高,
这些人连最简单的推铁圈都还没学会,就贸贸然修炼高难度的铁圈十八式,结果就是一个个被砸得鼻青脸肿,”
他回过头来,看着张胜利,用充满感情的语气说道,“不是我不愿意教你,主要是你也和他们一样,连基础都没有打牢固,最简单的前六式都没学会,就想着练后面更难的十二式,万一要是走火入魔了,那不是害了你!”
走火入魔?
将满十五岁的张胜利,呆呆地看着才六岁多的陈建国,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可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继而又被这个新名词吸引住,当即问道,“走火入魔是什么意思?”
陈建国沉吟两秒,指着操场上哇哇叫的十几个娃娃说道,“咯,这种就是最轻微的走火入魔。”
张胜利看了几秒,顿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走火入魔就是自己挨揍,还死不悔改。”
陈建国眨眨眼,敷衍地甩甩手,“差不多差不多,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你得先练好推铁圈,熟练到可以在任何地方,不管是田野上还是沙滩上都可以行动自如,那就是打牢基础了,然后再练铁圈十八式,保管一练就会,加油。”
“嗯,我记住了,”
张胜利满脸认真地点点头,右手拳头紧握,“加油!”
完了还犹豫一下,似乎做了什么非同一般的决定,一巴掌拍在陈建国肩膀上,“晚上我把《半夜鸡叫》给你送过去,不过你不能给我弄坏了。”
随即手持铁圈铁钩,毅然奔赴操场,沿着操场外环线练习推轮。
看到这幅场景,陈建国又是微微一声轻叹,“好实诚的孩子,怎么就没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呢?”
上课铃声响起,他摇着头便回了教室,
至于张胜利真能把推铁圈练到他说的境界之后怎么办?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