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陈建国眨眨眼,等他反应过来,捧着刀的双手不禁有点颤抖,
刀身上的暗斑,其实是血迹?
这时大爷爷转过身摸着陈建国的后脑勺,呵呵笑道,“小国,你现在还小,不能上阵杀敌,就先带着这把刀养养杀气,等长大了再保家卫国,
但是呢,爷爷跟你讲啊,这刀口,是对准敌人的,什么是敌人知道不?”
陈建国眨眨眼,“知道,学校老师有教过。”
这个真教过,而且是图文并茂的那种,特别生动形象,要是敌人照着那个样子冒出来,是个人都不会认错,
甚至他都有点怀疑,后世影视剧里的敌人形象,是不是编剧导演照着这时候的图画抄的?
“对啦,”
大爷爷笑着说道,“所以,不能拿着刀随便对着别人,尤其是跟你一样的小朋友,知道了吗?”
陈建国点头,“明白了。”
同时心里暗暗吐槽,合着您老人家还知道小朋友不靠谱,有可能拿着这东西乱来啊,那还不赶紧收回去?
可让他失望了,只见大爷爷笑着拍拍腿,喊了一声,“好,”
随后转过脸扫了一眼其他人,“吃完了吧,那就赶紧进厂干活。”
虽然这屋里三个男人都是保卫科的,看上去跟新机器到货没有什么关系,
但正所谓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在这个年代,任何跟生产有关的东西都是大事,因为这意味着极有可能遭到敌人的破坏,有破坏就有反破坏,
所以保卫科不仅跟这个任务有关系,还责任重大,担子甚至比生产车间还重,车间工人只是呆在车间里对着机器,保卫科的人却要将厂子看得严严实实,谨防敌人搞破坏,由不得丝毫马虎。
大爷爷一声令下,一分钟不到,四人便已经出了巷子,
陈建国抱着刺刀站在门口,歪着头想了想,我这刀,是怎么来的?
对了,打弹珠,
我就为了打个弹珠,在地上挖了几个小洞,最后就怀里落了把刺刀?还是见过血的!
这事情的发展,怎么跟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啊?
我们那时候,小孩子要是敢玩刀,那屁股是要开花的好吧!
奶奶收拾好碗筷,快步走了出来,见大孙子还在门口站着,便走过来笑道,“孙孙,干什么呢?”
“啊?”
陈建国转过头看了看,眨眨眼举起手里的刀,“这个书包放不下。”
奶奶一听,顿时眉头皱了皱,“这倒也是,”
这把刺刀都有半米长了,哪家的书包能有这么大?
随即碎碎念,“这小鬼子也真是,刺刀弄那么长干嘛,不得安生,”
说着便进了房间,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有针线碎布,然后搁桌子上,自己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没事没事,奶奶再给你缝个刀套,挎着绑身上就行了。”
陈建国一听,不禁抹了把冷汗,赶紧跑进去,“呵呵,不用了奶奶,这个我就放家里,上学不带。”
带这玩意儿去学校,我是去上学,还是去打仗啊?
奶奶看着他想了想,便放下手里的东西,“也行,等你再大两岁,加入儿童团了,奶奶再给你缝个刀套带着。”
“嗯嗯,好嘞。”
陈建国赶紧把刀搁桌子上,拿着书包就往外跑。
很多人都认为儿童团是少先队的前身,这么理解也没错,但是中间稍微有点区别,
建国前呢,是没有少先队的,只有儿童团,建国后,中央对少儿组织进行了改革,决定将儿童和少年分开,建立两级组织,团委领导少年儿童工作,吸收7岁到12岁的儿童参加儿童团,吸收13岁到17岁的少年参加少年先锋队,这便有了少先队。
但是由于当时的入学率低,很难将9岁以前的未入学儿童组织起来,而且在校小学生的年龄相差很大,比如陈建国班上,最小的才四五岁,而最大的已经有9岁,甚至在别的学校,有的孩子十几岁才上小学一年级,
因此,在建队时就一并成立了“中国少年儿童队”,队龄为9岁至15岁。于是儿童团便和少先队彻底搅和在了一起。
在后来的二十几年中,团委也多次想过要将儿童团与少先队分开,但由于各种原因,一直没能实现脱钩,
直到1980年,上海虹口区第三中心小学,率先为小红星儿童团员佩戴绿领巾,这才缓缓拉开儿童团与少先队分离的序幕,
不过,哪怕到了新世纪,还是有很多地方依然只有少先队、红领巾,很多孩子连绿领巾是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是外国小孩儿佩戴的东西,
所以儿童团一直都在,从未消失过。
言归正传,
在小县城这个地方,因为有一批工厂子弟,以及地理位置靠近码头,算是港口城市,人口也不算太少,再加上某些传统,倒是勉强保留了儿童团,
但是这时候的儿童团、少先队,跟几十年后的有很大的区别。
最关键的就是在学习内容方面。
就像棉纺厂子弟小学,高年级的同学基本上都是儿童团员,陈建国就看过他们训练,
站岗放哨那是基本素质,观察敌情属于进阶技能,通风报信纯属正常科目,格斗擒拿、战地救护也不奇怪,
总之一句话,时刻准备着,与敌人进行坚决的斗争!
想到这里,陈建国才突然感觉,大爷爷送他一把刺刀,奶奶还要给他缝个刀套,属实算不得什么,
正常得很嘛,
要不是他年纪小扛不动,大爷爷把杂物间阁楼上的那把春田送给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第17章 你行你上
天上下着雨,地上趟着泥,陈建国背着小书包戴着斗笠身披一块防雨油布当做雨衣,脚蹬小木屐,深一脚浅一脚地便到了学校。
还没进教室大门,就听见一声大喊,“陈建国,快点教我怎么玩铁圈。”
陈建国抬头看去,只见在众多小伙伴的簇拥下,赵跃民站在椅子上,一手高举铁环,一手高举铁钩,那劲头,跟哪吒似的。
陈建国跺跺脚,一边摘下斗笠和雨布挂到外面墙上,一边说道,“滚铁圈要在操场上玩,你看今天能玩吗?”
赵跃民转头望去,兴奋的表情顿时凝固,随即脑袋耷拉下来,那样子,活脱脱一个垂头丧气的小哪吒。
下雨天肯定不能玩的啦。
这时马文英突然说道,“操场不能玩,但是走廊上应该可以玩吧?”
一听这话,赵跃民和小伙伴的眼睛又亮了起来,眼巴巴地望着陈建国。
陈建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女生也爱玩滚铁圈?”
马文英当即抬头挺胸,“男女一个样,男生能玩的东西,凭什么女生不能玩?!”
陈建国嘴角微抽,这是能不能玩的问题吗?纯属有没有兴趣好吧!
不过他也懒得去分辨,冲着赵跃民招招手,“过来。”
嗷呜……
教室里一阵鬼哭狼嚎,男生女生都蜂拥而出,不一会儿就将走廊挤满。
陈建国站在边上,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们都把走廊站满了,我还怎么滚铁圈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家伙,乌压压的一片,难道在大家头上滚啊?
“听我指挥!”
马文英再次站出来,高高举起双手,大声喊道,“往里退,都在窗户和门口看,不许到走廊上来。”
听到这里的动静,隔壁班的小朋友也跑了出来,这一下子走廊上更挤了,
眼看没有人动,马文英顿时怒了,一溜烟地爬到窗台上,一手拉住窗棂,一手遥指,“全部给我进去,再不进去都没得看。”
听到这话,才陆陆续续有人往回走。
旁边高年级那边,有个十四五岁的同学不屑地撇撇嘴,“人小鬼大,她以为她是谁啊。”
身边一个年纪差不多的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小声点,不知道别乱说,她妈是棉纺厂工会主席,工人都得听指挥,这属于家学渊源。”
一听这话,那人也不吭声了,他家里不过是附近普通的农户,刚才只是看不惯便多了句嘴,要是早知道,绝对不敢多说一句。
虽说是解放了,可普通家庭对干部家庭的敬畏却并没有减弱多少,只是对象发生了一些变化而已。
另一边,在马文英的指挥下,走廊终于重新空了出来,
她自己也不搞特殊,一溜烟地从窗台上爬下来,跑到教室门口,屁股朝后往里挤了挤,绝不越过门框一丝线,
除了脑袋。
眼看走廊都空了,连高年级那边的人也都进去,只有几位老师站在办公室门口往这里看,陈建国也就不再耽搁,示意赵跃民把铁圈递给他,
一手铁圈一手铁钩,胸中豪气顿生,全校大部分同学都挤在窗户和教室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着这东西要怎么玩。
陈建国屏气凝神,轻轻将铁圈放在地上,然后用铁钩对准,
走你!
哎哟妈呀,
只见铁圈咕隆一下就下了台阶,风雨无阻地往对面老师办公室奔去。
陈建国赶紧冒雨去将铁圈追回来,可惜铁圈就是不停,在操场上滚呀滚呀,
教室里的同学都在议论纷纷,“原来铁圈是这样玩的吗?那钩子就是发射器吧?”
“可是刚才他不是说下雨不能玩吗,怎么又跑操场上去了?”
“肯定是嫌走廊太小呗,你看操场多大呀,可以滚好久。”
滚了好久的铁圈终于倒地,陈建国赶紧抓起来,顾不得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重新跑回原点,随后正色说道,
“手滑,刚才纯属手滑,现在我要开始了啊。”
短暂的沉默后,几乎所有教室都响起哄堂大笑的声音,
陈建国有着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心理,脸皮厚是基本素质,自然不为所动,认真地找了找感觉,便重新出发,
随着铁丝摩擦的声音响起,这次陈建国推着铁圈稳稳出发,不一会儿就到了走廊尽头,
学校的三排建筑都是不相连的,要从这条走廊去另一条走廊,就得先下去再上去,陈建国重新找到感觉没多久,自然不敢玩高难度动作,便又推着铁环转了个圈,原地跑了回去。
这个时候,同学们都明白这个铁圈要怎么玩了,
“不就是推着铁圈跑,不让它倒地上么,这有什么难的。”
“就是就是,还手滑呢,我看他就是不会玩。”
“换我我也行。”
“行啊,”陈建国铁钩一带,将铁圈挑起来,铁圈便顺着铁钩滑到手上,他转身递给赵跃民,“你行你上。”
“我上就我上,”
赵跃民从教室里跳出来,学着刚才陈建国的样子,一手扶住铁圈,一手拿着铁钩,
走你!
啪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