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几秒,三哥停下手里的算盘,诧异地看了陈建国一眼,“1710块。”
随后将所有黄金都倒进布包里,却不包上,而是正身坐好,等陈建国的反应。
陈建国先从衣服口袋掏出一扎钱,又从内口袋摸出一扎钱,数了29张,将剩下的与先前那扎钱一起,放到黄金旁边,
这个时候,他和三哥同时伸手,一个拿现金,一个拿黄金。
还没算完,
三哥点完钞票,陈建国验完货,都确认没有问题,这才相视一眼,微微一笑,各自将钱、货收好。
做成一笔大生意,气氛顿时大好,
三哥看着陈建国笑道,“客人是只买这一次,还是以后还来?”
陈建国却不接话,而是问道,“您这儿就只有黄金首饰,珠宝之类的东西,不沾手吗?”
三哥笑了笑,说道,“咱是粗人,对那些珍珠、宝石、玉都不了解,那些东西是好是坏,咱也搞不清楚,
搞不清楚的东西,咱不碰,
黄金多简单,火烧、牙咬、手掐,就能分辨是真金还是假金,价格也简单,跟着银行走,加点钱收货就成。”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不过,如果客人想要珠宝玉石之类的东西,也不是没有,”
随后伸出手指了指陈建国,“我没有这种货,但是别人有,我可以替客人去找人收,
但是我只做中间人,不保证货的真假,也不管价格,人家报多少,我就给你报多少,我只在中间赚5个点的代办费,买卖双方都要付,
如果你信得过,可以先付一笔订金,等下次开市,你再过来,有货交货,无货退钱。”
陈建国嘴角微抽,
您这是看上我那290块钱了吧?!
不过,好像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便将剩下的290块钱丢出去,“这是订金,下次开市,我再过来。”
第198章 采珠
冬捕,后世很多人都听过,最出名的应该要数查干湖冬捕,在冰冻的湖面砸个大窟窿,把渔网放进去,之后再收网,便是成吨的渔获。
但那是在东北。
而江南也是有冬捕的。
每到初冬季节,小县城全县的渔湖都会启动捕鱼,这里的捕鱼方式有三种,
第一种,大湖,拉网捕,
渔船装载着堆成小山的渔网,一人在船尾划船,另一人在船头下网,网下完之后,等上一段时间,再将网收上来,网眼里面便有无数条大鱼,这时候一条船收网,旁边还有船在装鱼,鱼多的时候,甚至需要几条船轮换。
但是这种捕鱼方式仅限于面积比较大的湖泊,如果湖面面积不够,恐怕渔网还没撒完就到头了,
所以就需要第二种,抛网捕,
还是得用船,渔民划着小渔船,在小湖的湖面上游荡,凭经验看见有鱼群活动的地方,抓住渔网抛撒下去,等渔网沉到水底,立刻拉上来,便能打到很多鱼,
或者是拿渔罩抓捕,
不是那种在稻田里抓鱼的竹编小渔罩,而是一个比人还高的大渔罩,四四方方的,两三平米见方,像金字塔的形状,下面四分之三有渔网围着,防止大鱼跑掉,上面一截只有撑着渔罩的木架,方便下手抓鱼,
划着船在湖面上巡游,看见鱼群便下罩子,然后用鱼叉扎鱼,抓大放小,
这种捕鱼方式效率很低,而且只能在水浅的渔湖里用,但抓大鱼的时候却很管用。
除了前两种,最后一种办法最绝,那就是放水捕鱼。
江南水乡,到处都是湖泊,而湖泊旁边一般是稻田,正常情况下,稻田的地势要低于湖泊,这是为了方便在灌溉时取水,
而到冬天的时候,晚稻已经收割完毕,稻田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时候便可以将渔湖的堤坝挖开一道口子,
在开口的地方支一张大网,渔湖里的水便顺着缺口流出,若是有鱼跟着水流冲出来,便会被大网拦住,渔民站在旁边,只需要捡鱼就行,
等渔湖里的水放完,没有被冲出来的鱼,便留在只剩下一点水洼的湖底,这时候人们便拖着大木盆下去捡鱼,
这时候除了鱼,还有很多其他水产品,甲鱼、湖虾、螃蟹、蚌壳、水蛇之类的,很多很多。
由于第三种办法简单省事,在生产队时期,大部分的渔湖都是用这种捕鱼方式,
水放干了以后,再从江河里引水到水渠,最后灌入湖中,便又可以养鱼。
反而到了80年代,农村各家各户承包了土地以后,可能渔湖旁边的稻田是别人家的,那时候放水就需要征求别人家的同意,其中难免有些利益纠葛,这种放水捕鱼的方式便少见了。
这天,全县最大的渔湖白浪湖,该地生产大队的队员全体出动,放水捕鱼。
白浪湖生产大队不同于普通的农村生产大队,
众所周知,这年头城镇户口的吃供应粮,农村户口吃自己生产的结余粮,
可是有些农村生产队,比如茶场、蔬菜场、林场,其中也包括渔场,这些特殊的农业并不生产粮食,那怎么解决粮食供应问题呢?..
也有办法,他们的口粮,跟城镇户口一样,也是到粮站购买,只不过他们的购粮卡跟城镇居民的粮食本不一样,供应的份额也会略低一些,
这种既是农村户口,却又吃供应粮的农民,在当时有个特殊的名称,叫“经农户”,也就是专门从事经济农业劳动的农民,
在老百姓的眼中,经农户多了些许保障,便比单纯的农户高了半格。很多想嫁工人、干部、军人的农村姑娘,在不能满足愿望的情况下,也会稍退一步,谋求嫁给“经农户”,
最起码,也要比单纯种地的农户强一些。
白浪湖公社号称八分水两分田,因此他们就是这样的经农户,白浪湖生产大队也成了附近一等一的富裕村,即便是这两年,也能勉强混个五分饱,甚至比不少城里人还强些。
此时偌大的白浪湖被生产队员们围了起来,在大队长的总指挥下,分成若干个小队,围着呈不规则形状的湖岸,热火朝天地掘堤放水,
不一会儿,便开了十几个口子,汹涌的湖水立刻顺着决口奔腾而出,掀起阵阵轰鸣声。
陈建国骑着小红马,怀里抱着妹妹陈瑛,陈瑛怀里则是弟弟陈建军,
三人骑在马背上,陈建国将两人抱紧,看着远处忙碌的场景,不禁微微咋舌,“这么大的湖,要把水全都放干吗?”
旁边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笑道,“那么多的水怎么可能放得完,要是真放完了,补水也是个麻烦事,
只放一小半就够了,把鱼往中间赶,然后再拉网,抓鱼也方便些。”
他是特意留下来照看这几个小家伙的,陈师长的孙子、全国闻名的大作家陈建国要是在白浪湖出了事,全大队的人都没脸出去见人,自然由不得他们不小心。
至于陈师长本人,正忙着跟大家伙儿一起挖堤放水呢。
放水的时候,也要注意拉网拦鱼,便有的人在岸上看着,有的人在下面的水田里守着,各司其职,却丝毫不乱。
过了许久,湖水下降了一大截,露出满是淤泥的岸基,
这时大队长便开始指挥队员,将一艘艘的渔船推下水,准备开始捕鱼,
几十条小渔船放入水中,渔工们喊着号子划着桨,风风火火地冲向湖中心,那里水最深,同时也是鱼最多的地方,谁都想争一个头彩。
白浪湖大队一千多人,自然不会所有人都被安排去捕鱼,
主要还是渔船不够多,在渔网被拉上来之前,更多的人还是在岸上站着,
这时候便可以办陈师长委托的事了。
不需要谁下令,几乎所有人都将裤腿高高卷起,男女老少们顺着湖岸走到下面的淤泥里面,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个黑影被抛到岸上,
“呵,这条鱼够笨,不知道跟着水走,直接落到淤泥里了,”
随着声音,一条六七十公分长的大鱼被高高抛起,落到岸上时还在不停地翻腾,
“好大的王八,至少能有十几斤,陈师长,待会儿带回去给大作家补补身子。”
陈善平两手叉腰,咧着嘴呵呵直笑,正准备说话,这时旁边又有人喊道,“你那才十几斤也好意思拿出手,看看我这个!”
说着便举起一只洗脸盆大的甲鱼,少说也有二十几斤,正冲着陈善平伸爪子呢。
以前只有叫花子吃的大甲鱼,在陈建国科普了如何炖煮甲鱼更好吃的知识之后,如今也成了小县城里的抢手货,
难得吃上一块肉的时候,那么大的甲鱼肉便成了最好的替代品,尤其是处理干净的甲鱼没有以前那种腥骚味,反而口感还不错,便很受城乡百姓的欢迎,
就像这两只大甲鱼,如果拿到市场上去卖,一块钱一斤不还价,比猪肉还贵,买的人还挺多,
主要是没有猪肉卖,再便宜却买不到能怎么办,
但甲鱼也算是提前二十年翻身了。
不过,今天陈建国和大爷爷却不是为了甲鱼而来,主要目的,还是在那堆黑不溜秋的蚌壳上面。
队员们也都记得陈师长的委托,但凡看见有蚌壳的,都优先将蚌壳丢上岸,不一会儿,岸上便堆积了长长的一条蚌壳路。
这时候便轮到小孩子上场,
只见一群上到十来岁、下到三四岁的小家伙,一人拿着一块石头便开砸,一时间石头与蚌壳齐飞,笑声共喊声一色,真是好一副顽童采珠图。
这样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湖岸四周所有肉眼可见的蚌壳全部都被抛上岸砸烂,
蚌肉堆到箩筐里,蚌壳随意散落一地,至于陈师长要的珍珠,
最后集中起来,勉强能凑个十来斤吧。
之前大爷爷还说,十只蚌壳不一定能有一只产珍珠,现在看来,那个比例是严重高估,
只需要看一看漫长的湖岸线上散落的蚌壳,再看看那可怜的小半盆珍珠,陈建国觉得比例还可以大胆地放大一些,一百只湖蚌里面,能有一只产珍珠就不错了。
而且这些珍珠几乎全部都是歪瓜裂枣的畸形珠,长的扁的宽的窄的都有,就是没有圆的,
即便有极少数呈圆形,也是长长的椭圆,正圆形真就一颗都没有。
也幸好陈建国要的是珍珠粉,否则的话,气都能让这些珍珠给气死。
但是不管怎么说,今天的目的是圆满达成,
十来斤的珍珠粉,应该可以用很久了吧。
带着珍珠和甲鱼,还有几条大鱼,陈善平丢下一扎远远超过这些东西市价的钞票,便领着孙子们回家了。
第199章 记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肆虐了三年的灾荒终于过去,
也许是61年秋收的那一刻,也许是在62年的夏收结束以后,总之从这个夏天开始,代食品便悄悄地退出了老百姓的餐桌,粮站里供应的主食再次充实起来。
尽管依然是粗粮占多数,却也能勉强填饱肚子,再也不需要靠代食品来充饥。
城镇居民如此,农村里情况也差不多,
在一批批部委干部被派遣到基层担任主管领导以后,农村的真实情况随着无数的报告飞向北京,成为制定政策的重要依据,
自留地被发还、允许饲养家禽家畜、公社大食堂关门歇业,各家各户分到了粮食、厨房里燃起了炊烟,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跑步前进”之前的状态,
除了依然是公社、依然计工分。
土地都是集体的,农民干活只能计工分,干的多的工分就多,到了年底,若是所在的生产队能有盈余,分到的钱和粮食也就多一些,
这个与允许自留地和饲养家禽、家畜一起,构成了与前面三年区别最大的地方,
而这两项,算是对农民少有的一点激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