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902节

伊都立发完牢骚,自己个儿也有些不好意思,挑了挑眉毛道:“我这是怎么了,真够婆妈!对了,大人,郡主已到热河几日,属下还未过去请安,实是失礼。若是明日便宜,属下想携杨氏过去给郡主请安。”

“伊大人,都是亲戚,说这些倒是外道了,不必如此。”曹颙见他这般热络,原也是愿意请他多过去宴饮的。

不过,想到自己家怕是不消停,不好连累无辜,加上听到杨氏,心里也有些别扭,就开口婉拒道。

伊都立却是格外执着,摆手,道:“不行,不行,论起尊卑,大人是上官、郡主是王府贵女,我们当请安的。大人再多说,倒是真不拿我们当亲戚了。”

说着,他也不容曹颙拒绝,就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笑道:“就这般定了,明日要叨扰大人了……却是要不醉不归,大人可要预备两坛子好酒才行……”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去了。

曹颙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难得三十多岁了,还能喜怒随心,这般坦然活着,看着倒是让人心生羡慕。

只是杨氏,不就是杨瑞雪么?

想到这次,曹颙微微皱眉。他实不愿同那个女子有什么接触,担心节外生枝,惹出麻烦,牵出李家的事来。

想来她的日子过得倒是不错,添了一女,伊都立话里话外也赞过几次。

曹颙正想着,就见营造司员外郎董长海捧了文书,躬身进来。

是行宫的修缮预算,比曹颙要求的早一日报上来了。

曹颙看着手中的预算,看了董长海一眼,道:“董大人,这次预算董大人都看过了,觉得如何?”

一路同行而来,曹颙同眼前这位略显木讷的员外郎也熟识些。他是董殿邦的侄子,董素芯的堂叔。曹颙实不愿意这个老实人,给人顶缸背黑锅,多有照拂,也算是卖董家一个面子。

董长海犹豫了一下,道:“回大人的话,别的属下不晓得,金箔是由在库房那边出的,像是同在预算上有所出入。”

对于曹颙来说,这些预算,不过是数目字。

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初来乍到,也没兴趣冒天下之不大违,“反腐倡廉”。

张伯行清廉不清廉,在康熙口中,却落得个“过伪求名”。其后任赫寿在给皇帝的折子上,实话实说收了不少银子,用在何处,康熙的点评是“真满洲也”。

说起来可笑,但是实情就是如此。

有前车之鉴在,曹颙虽没兴趣贪污,但是也没想法挡别人的财路。

但若是那些人赤裸裸的,贪婪过盛,那他也得敲打敲打,总要面上好看。要不然的话,被御史们盯上,自己背黑锅,岂不是冤枉?

他合上预算,对董长海道:“既是董大人有觉得疑惑之处,拿着这预算去问问。就说内库银钱紧,修缮还当要节俭才是。这预算让他们好好斟酌斟酌,若是能节省一二,皇上过问起来,也能晓得大家有为君分忧之心。”

董长海躬身应了,双手接过预算文书,道:“总管大人到热河已是三日,地方文武与行宫属官欲设宴为大人接风,大人之前抱恙,现下如何?方才下官来时,已有数位大人问起,说大人若是身子好些,今晚想要宴请大人。”

曹颙闻言,道:“劳烦董大人帮本官转告,就说众位好意曹某人心领了。毕竟是奉命而来,先可着差事。左右在热河的日子还长,不急这一两日。等忙过这几日,工程都动起来,曹某人再请大家伙吃酒。”

这番话说得却是无可挑剔,董长海也不过是传话之人,自是没说的,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曹颙坐在椅子上,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方才的预算上面写的金额是九十七万余两银子,若是那些人知趣,减去两成,剩下不足八十万,也不算是惹眼。

就算不足八十万,其中的油水也不是一星半点。

热河行宫如此,汤泉行宫那边的工程也不会例外。内务府衙门是出了名的肥缺衙门,油水大着。京里那些内务府世家,几代人下来,却是比王公府邸过得还要舒心自在。

想到自己费心筹集的银子,有一部分就入了那些人的口袋,曹颙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是他晓得,想要为官,别的都能沾,这省钱的差事却是不能沾的。

容易招惹小人,后患无穷。

所以他只是意思意思,并没有心情细究到底有多少银钱,落了那些蛀虫的口袋。不过是做得两面光罢了。

说来也可笑,这满清立国不足百年,官场糜烂至此。不能说无人不贪吧,却也难找几个真正清廉之人。

就算有几个品性好些的,上下官员怎么会留着这样的人在,总要使手段拉拢,实拉拢不了的,就排挤诬陷了。

自己这“度假之旅”,看来也不太平。

曹颙往椅子里靠了靠,拿了本《徐霞客游记》,看了两篇,到底有些心烦,掏出表来,瞧瞧时间。

才午时,他实是无趣,便叫了蒋坚几个,打着看看各修缮处为名,假公济私,游起园子来。

众人虽说跟着进行宫两次,但都在本堂衙门处,还是第一次进山庄园子,却是眼睛不够使了。

湖光山色,大好春日,曹颙看着这满目景致,心里也畅快许多……

……

淳王府园子,前院正厅。

初瑜做在厅上,看着地上哭泣的女子,听着智然的讲述,不禁有些动容。

“天下怎会有这般无良之人?”她的心里,还有几分不信,不由摇头,道:“郭氏这般情义并重的发妻,敬之爱之还来不及,怎能刀戈相向?就算他埋怨妻子失贞,也有律法家规治着,不当如此。杀人者死,就算是三岁孩童也晓得这个道理。就算是天大的仇怨,也没有几个敢挥刀伤人的。”

地上那女子闻言,抬起小脸,哽咽着道:“那人,那人,说姐姐是自杀……若不是小女亲眼所见,小女也不敢信。姐姐原就因失贞羞愤,所以才买了小女来。姐姐曾多次说过,等那人回来,翁姑有所养,她就绞了头发修行去……姐姐,死的冤,若是早日改嫁,也不会送了性命……”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饶方才已听了一遍,但是智然此刻仍不禁动容,双手合十,低声诵起了《金刚经》。

那女子说话虽是断断续续,也没什么条理,但是周身的哀恸却不似作伪。

初瑜一时也是无语,想到那个郭氏,却实是可敬又可怜。

可敬的是,一个弱女子,能有这样的孝义之举;怜的是,遇人不淑,数年操劳,失身失名,却落得个刀斧割颈的下场。

厅上只剩下那女子的哀哭,与智然的诵经声。

初瑜鲜少料理外事,今日府里进了这样一个女子,这般言辞虽是动人,但是心中仍有几分防备之意。

她寻思着,要不要问清这女子所说的人家地方,使人过去打探一二,辨明真伪再说。

这时,就见大管家秦贵与张义两个一前一后的进来。

原来,听了这女子哭诉原委外,智然已经让张义带着几个人去郭氏家与衙门打探。

却是正如这女子所说,郭氏被报了自刎,官府也验明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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