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229节

虽然对李鼎那个表哥有些摸不透,但是总比毁了董鄂静惠的名节要好。这个小姑娘无父无母,只能与老祖母相依为命。若真是亲事不顺,待到祖母过世,任由亲戚摆布,实在可怜。

虽然不是迂腐之人,但是曹颙却知道封建礼教对女子的迫害性。那个小公爷元威对董鄂静惠所说的并不尽是威胁之言,这退亲的女子,实难找到匹配的姻缘。就算有人想要高攀董鄂家的门第,她没有父母兄弟扶持,嫁过去境遇如何,还是两说。李家不管李煦与李鼎父子如何,起码文太君与高太君都是慈善长辈,李煦的太太也是极为和气的人。

因这中间涉及到曹李两家的关系,庄先生不便多言,听了曹颙的话,点了点头。

说完私事,曹颙提到公事,将布政使侯居广的古怪讲了。庄先生也思量不出什么缘故,但是想着侯居广的出身,便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既然是在旗,因家族关系牵扯的缘故,这官员反而不如汉官随意,没有满肚子儒家那套所谓的“忠君爱国”的想法,与“青史留名”的念头,思量的会更多。就算这侯居广真想借着主官的派头,给曹颙小鞋穿,那也要想想后果会如何。

曹颙仔细想想,自己所接触在旗的官员确是如此,连着自己在内,不是想得都是家族兴衰的多。不由得,他有些汗颜,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子,再把身后的辫子拉到前面瞅了两眼。

庄先生见他举止有些古怪,不禁多看了两眼:“孚若在想什么?”顿了顿道:“难道是想起‘剃发令’?”说话间,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这老爷子虽然待自己亲,但是上面的头儿却是康熙,曹颙就算心里真想到这个,也是绝不会承认的,忙面不改色地摆摆手:“先生说笑了,说笑了!只是听先生提什么‘青史留名’的,突然心生沧桑,想着这几年在京里煞费心思,不知道这头发白了没有!”

庄席听了,不禁莞尔,指了指曹颙道:“瞧你,眼下这调皮样,还有点年轻人的样子,只是如今既然做了主官,却是有些不合适了!”

曹颙哭笑不得,明明自己是顺口撒了个三六不着调的谎,怎成了“调皮”了,不过还是正色地应下。

……

苏州,织造府。

二月二十七,是李煦之母文氏太夫人的寿诞。往年这个时候,李家贺客盈门,热闹非凡;今年虽然族人亲戚亦来了不少,但是官场上的往来却少了很多。虽然碍于情面,那些收到请帖的官员也都派人送上寿礼,但是照往年相比却是怠慢不少。

不止李鼐、李鼎兄弟不忿,就连李煦的脸色也不好看。幸好文氏向来吃斋念佛的,很少理会外边的这些个关系,就算有官宦内眷往来,也多有媳妇招待。她自己同高太君两个,只同宗亲几个亲戚家的老辈子叙叙闲话、听听戏。

李家书房里,李煦坐在书案后,面色有些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李鼐与李鼎兄弟垂手站在他对面,也是各有心思。

李鼐为人忠厚,见父亲面上有些过不去,虽然心中亦对官场这些冷暖人情不满,但是仍劝慰道:“父亲莫恼,想来是因正月间《南山集》的事情闹得,这江南官场就有些冷清。外加上月初这总督巡抚同时卸任,这个时候大家思虑多些,少了往来,也是有的!”

李煦看了眼已经年过而立的嫡长子,再想想曹家的曹颙,心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嗯,鼐儿说得不错,为父也是这般看。只是今儿有些乏了,不耐烦应酬,外头那些个客人,你替为父应酬应酬!”说着,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李鼐见父亲神情好些,心下欢喜,应声出去招待客人去了。

只剩下对外称病的李鼎,见父亲脸色露出疲态,便唤小厮沏了杯新茶,亲自奉到李煦手边。

李煦看了看这个次子,指了指书案前的椅子:“坐下说话吧,各处的礼物可清点了,江宁那边……”说到这里,沉吟了一下:“与往年相比,是多了,还是少了?”

第211章 寒食

李鼎听了父亲的问话,笑着答道:“怨不得父亲说姑丈待人宽厚,今年曹家的寿礼倒是比往年丰厚两成!”

李煦摇了摇头:“为父不服了大半辈子,如今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想想曹家与咱们李家,是打你祖父时就有的交情,这算起来也好几十年!因你姑丈向来爱研究学问,对官场上的往来并不热衷,为父心里很是瞧他不起,自认为没有任何不如他之处!现下看来,就是这份容人之量,为父亦比他不过!”

听了父亲的话,李鼎的神色有些僵硬,心里像揣了几只老鼠似的,只觉得乱糟糟地没头绪。

同样是包衣世家,如今李家别人敢怠慢,曹家谁敢?不说曹寅如何,就是曹颙北上赴任,这一路的风光也已经有人报到李家。

十九岁的道台,大清开国以来有几人?凭什么,凭什么,只是因娶了郡主,姐姐嫁了铁帽子王府?这论起来,李家才是正经的皇亲国戚,他的大姐姐早年入宫,只是因福薄,转年便病逝了。如今宫里的王嫔,不也是李家的近亲,通过李家入的宫吗?

李鼎想着这些,心中的怨气始终无法消散。因着不满,连带着对曹寅也开始怀疑起来,若不是曹家从中作梗,父亲这通政使司主官怎会只做半年便卸职?更不要说,接班的正是曹家的姻亲孙家。

李煦没察觉出儿子的不满,还自说着:“噶礼要倒了,张伯行想要留在江南也难!啧啧,自打他们四十八年开始互相拆台,就已经现出了苗头,可叹为父倒底存了贪念,硬是去参合进去!你瞧曹家那边,你姑丈又是病,又是沉迷佛法,躲得远远的。就是他们二房那边无意纳了个与总督府有些干系的妾,最后也都只是‘产后暴毙’,半分干系也不担!为父向来自诩不比你姑丈差,但眼下已经差了好几招式了!”说到最后,很是惆怅。

李鼎正色道:“父亲大人何必如此妄自菲薄?曹家若是没有先前的筹谋,如何会有今日的权势?若说咱们哪里不如曹家,无非是咱们拉不下脸来,学不得曹家的下作,又是‘变卖家产’,又是‘孝子慈父’的,轮番上戏码!若是真穷了,那寿礼又是什么?先是变卖家产,摆出还账的架势,然后弄出茶园来,使得万岁爷都不好轻易干涉。以国家的茶叶之利,肥曹家一家家私,这就是万岁爷称道的‘忠心臣子’!”

李煦听了,皱眉不已。他与曹寅总角相交,认识四十多年,对其为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虽然曹寅为人谨慎些,思虑得多些,但却不是儿子口中这伪善、做作、贪婪之人。

想着曹颙面对自己指责时的云淡风轻,再看看儿子此时略显刻薄的嘴脸,李煦肚子里突然生出一股子邪火。他狠狠地瞪了李鼎一眼,怒斥道:“胡闹,曹家姑丈是你长辈,怎可如此不恭敬?这些无稽之谈,是你这个做晚辈的能够说的吗?”

李鼎见父亲恼了,忙站起身来,肃手站了。待李煦训斥完,他方喃喃道:“并非儿子有意辩白,只是这曹家并非只有姑丈一人!”

李煦闻言一愣,眯了眯眼睛,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道:“而今,为父与你曹家姑丈都老了,往后两家如何,还要看你们这辈人!等噶礼的案子有了结果,先前退婚之事冷冷,你也进京去吧!孙家长子也进京了,原本应该让你大哥去的,你大哥又是这样的品性!若是在江南还好,为父还能护他一护;若是进了京,还不得被人生吞活剥了!”

李鼎听着父亲的意思,怕将来李家还要交到自己手上,心中一喜,笑着说:“父亲放心,曹家表弟与儿子是骨肉至亲,哪里还能疏远了去?虽然儿子年长些,但是对这位表弟也是极为看重的,往后自然少不了亲近!”

父子两个,心里有谱,想起日后李家的腾达,相视而笑,各自久藏的阴霾立时消散净尽。

……

山东,沂州,道台衙门,偏厅。

曹颙接连地打了几个喷嚏,弄得满脸通红,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举人,便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对两人道:“本官这还有些杂务,先失陪了!若是还有什么问题,二位询问庄先生即可!”

那两个举人忙起身,拱手道:“恭送大人!”

曹颙看了眼忍着笑意的庄先生,略作示意,便先起身出去。

这可好,刚一离开偏厅,曹颙的喷嚏便又开始了。他走到院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不小心喷溅出来的吐沫星子,略带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是哪个念叨我,怎没完没了了?”

刚巧曹颂打外头回来,见到哥哥站在院子里,问道:“不是说要寻个刑名吗,哥哥怎在这里?”

曹颙指了指偏厅那边:“刚出来,先生在呢!”说到这里,打量打量曹颂的打扮,见他穿着粗布短衣:“怎这个打扮,出城打猎去了?没见你带东西回来?”

眼下即将到清明,正是鸟语花香、凉爽清朗的日子,院子里的几棵杨柳轻轻摇摆,看得人心里很是舒坦。

曹颂抬了抬下巴,拍了拍胸脯道:“哥,弟弟如今是找到乐子了!没想到这么个小破地方,这武馆竟然比咱们江宁还多!今儿出去看了两家,明儿还要去看看,寻个好的来,不仅能够学些个功夫,就是哥哥这边使唤人也方便啊!”

曹颙点点头:“你有这个心思就好,不过若是要过武举,主要还是看骑射与策论,这些上却不能马虎!”

曹颂听了,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腮帮子,怅怅地道:“还有三年呢,有啥可急的!”

去年曹颂在直隶参加乡试武举,因正赶上换智齿,脸肿得不成样子,连带着脑袋也疼的要命。到骑射时,发挥的不好,便落了榜。

“谁说要等三年的?”曹颙拍了拍他的脑门:“今年万寿节可不同往常,是六十整寿,若是不出什么意外,十有八九应会加恩科!”

曹颂眼睛一亮,挑了挑眉毛道:“哥,真的?你没哄人?”

曹颙刚要说话,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而后看了曹颂一眼:“没看我这边要忙了,哄你做什么?若是加了恩科,为了秋冬会试,乡试多半会安排在二、三月,这不过一年的功夫,你要心里有数!”

曹颂忙不迭地答应了:“知道了,这就回院子去,往后学哥哥小时候,每日多多射箭!就算再有什么变故,也不要有脱靶的时候!”

曹颙见他已经是跃跃欲试,站不住的样子,笑着摆摆手:“嗯,嗯,去吧!去吧!”

曹颂奔出去几步,就想起“静儿”之事,难道那个丑丫头真是曹家表亲?回过头来,见哥哥已经往内院去了,便懒得再想,回院子找人树靶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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