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师傅立时反应过来,“哎哟”一声,眼睛陡地放出光亮道:“这、这可是上回那酒?”
陈叙却摇摇头。
上回他给洪师傅喝的是完整的流霞醉灵酒,而这一次却是“勾兑”版。
实在不是陈叙小气,而是完整的灵酒他手头也有限。
在赠送给伍夫子、冯县令、崔云麒一部分以后,如今陈叙手头也只剩下二十来斤了。
而第二批灵酒,尚需十来日才能酿出。
灵酒价值极高,供应须得有度。
洪师傅嘿嘿一笑,倒也知晓灵酒难得。只不过人心大抵如此,有一就想有二。
对于这种妄念,洪师傅自己是很坦然的:做做美梦而已嘛,能成最好,不成也不难过。
他抱着手中葫芦,小心拔开塞子,先是眯起眼睛轻轻一嗅,再对着葫芦嘴小心抿了一口其中酒液。
而后他飞速将小葫芦重新塞好,又将其藏入自己衣襟内。
一双眼睛同时向左右一瞪,呵斥所有学徒帮工:“都看什么呢?去去去,闷头干你们的活去!”
师父的美酒,那是不可能分给任何人的。
而后,洪师傅就是一叹:“陈相公,你可真是酒中高手啊。此酒,与咱们云江府的流霞醉有些相似,却又分明更甚数筹。
叫我老洪来打个比方,那就是……嘿,仙山上的牡丹花与路边的喇叭花?
哎呀不成,某家是粗人呐,说不好。
总之就是,这酒给了我,陈相公,你可不会再要回去了罢?”
说话间,他一脸警惕地抱着胸口,像是生怕陈叙再出手来夺。
【点赞+20】
陈叙微微一笑,测试出来了,这一壶“勾兑”过的流霞醉,能叫饮者一口气给出20点赞。
普通凡人饮用此“伪灵酒”,每日点赞上限亦是20点。
这其实已经算是很多了,看来勾兑版的流霞醉也同样大有可为。
陈叙起身道:“此酒便用来感谢洪师傅数日来悉心传授,自不可能再收回。”
说完,他又从自己袖袋里取出一个小葫芦放到面前小桌上。
洪师傅看得有些呆,没太明白陈叙的袖子看起来飘逸柔软,到底是怎么装下这一个又一个酒葫芦的?
疑惑归疑惑,收拾酒葫芦的动作却绝不能慢。
洪师傅忙抓过第二个酒葫芦,冲着陈叙嘿嘿一笑,直将胸脯拍得梆梆响:“陈相公,便冲你这些酒啊,老洪我以后拎着脑袋跟你走!”
陈叙失笑:“我要你脑袋做什么?洪师傅,小酌怡情,过量伤身,往后每日小饮一杯,细水长流,岂不甚好?”
他迈步离开后厨,虽是青衫布带,身处人间喧嚣芜杂地,却竟又仿佛自有一缕清风绕身。
洪师傅不由问:“陈相公,此酒何名?”
陈叙微微思索片刻,道:“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世人尝谓此物忘忧,然而忧又何惧?
你虽忘记,它却还在,倒不如‘乐忧’。”
“乐忧,乐忧……乐忧酒!”
洪师傅口中喃喃,想起家中近来又添新丁,花销再次增大。可两个儿子不争气没天份,全都继承不了他的手艺。
往后家计何为?
女儿出嫁后亦不甚如意,总有些牙齿碰舌头的事情,磕磕绊绊,忧忧愁愁。他除了常接女儿回家消散,也别无他法。
他也是心里烦闷,因而有时脾气暴躁,每每上灶总将徒弟骂得狗血淋头。
有时也想借酒消愁,可是这“愁”消得了吗?
倒不如脑袋清醒些,直面问题。
总有解决办法不是吗?
洪师傅喃喃念着,念着念着忽觉酒意上涌,眼眶发红。
那一口“乐忧酒”,后劲绵绵而来,直叫人浑身上下忽似是被一股说不出的透亮之意径直贯穿。
洪师傅陡地发出一声大笑:“好!好一个乐忧酒!”
洪亮的声音几乎从后厨传到前堂,惹来一声疑问:“什么乐忧酒?”
第154章 命名权
“什么乐忧酒?”
数道问话声从喧闹的客栈大堂传出,是几个好酒之人在高声提问。
但却无人回答他们。
洪师傅“啊哟”一声,抱着自己的两葫芦美酒,慌忙从后厨离开了,生怕有人来抢夺自己手中美酒。
他要去将自己的乐忧酒藏起来。
而陈叙忽然收到新提示:【你为新酒命名乐忧,触发饮者真心认同,得到点赞+200。】
【乐忧酒:以流霞醉为基底,蕴含微弱灵气之美酒。虽不足以称作灵酒,却也有些微奇妙灵性。
有微弱几率使饮者内心旷达,自酒意中直面人生忧愁,故名乐忧。】
咦,还能这样?
这又是一个意外之喜。
这个意外之喜,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意义深远,价值极大。
陈叙立刻意识到,“命名权”这个东西,分明就等同于一个无限可能!
只是不知道,“命名”的限制是什么?
陈叙料想,这种“命名”不可能毫无限制。
就比如他方才将新勾兑的流霞醉命名为“乐忧”,如果没有“触发饮者真心认同”,想必这种命名也不可能成功。
或许就算成功,大约也不可能得到新属性。
此外,完整的流霞醉灵酒本身就存在有一个【饮用可使人心情愉悦】的属性词条,这与“乐忧”二字存在相关性。
而酒这种东西,喝发性了,本来就能壮人胆气,催动人心。
“乐忧酒”能命名成功,想必与这种种相关条件都脱不了干系。
至于是不是还有其它,陈叙一时也难以尽数明辨。
他脑筋转得极快,短短瞬息间竟已是将方才的新提示分析了个七七八八。
但许多东西不能光靠“想当然”,要有确切的结论,还需往后逐步摸索,多次实践。
总之,今早已是收获颇丰。
陈叙心悦神足。
不多时,伍正则、姚夫子、王墨川等人也下楼了。
栖鹤山盛会,徐文远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去凑这个热闹,但伍正则等人却并无忌讳。
尤其是王墨川,他今年秋天也要尝试参加乡试。
因此很有必要放开眼界去看一看,云江府中同辈俊彦各有哪些。
更甚至是整个天南七府,如今拥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里,出众者究竟有多出众。
总不能坐井观天,闭目塞听,稀里糊涂去考试罢?
再说了,举人考试与秀才考试已有很大不同。
“文名”其实也是考试中重要的一环。
不是说考官要依靠“文名”判卷。
举人考试已有“弥录腾封”,考官判卷时考生信息是被隐藏的,你就是想依靠“文名”,通常也依靠不了。
但话又说回来,“信息”这种东西就真能只凭弥录腾封被隐藏得干干净净吗?
此外就是桂榜公布以后,有文名者往往更容易被同考学子认同。
而若是半点文名皆无,则容易徒生事端。
栖鹤山在云江城北十里之外。
众人此番并未乘坐马车,而是一路闲庭信步。
从客栈出来,走过一条条长街短巷,又过了城内的云水桥,见了长街商铺的热闹繁华,也见了市井街坊的争吵杂乱
自然,也有平和安宁的景象,亦有能令人会心一笑的一幕幕。
譬如那云水桥边,垂柳依依排列两岸,小贩挑着糖葫芦从旁走过时,忽有清脆的少女声音呼唤:“哎,那个卖糖葫芦的,给我来一个。”
少女戴着帷帽买了糖葫芦,却不自己吃,而是拎着裙摆悄步走到一个青瓦白墙的屋墙边,忽然对着墙里头扬声喊:
“素娘,我买糖葫芦哩,你要不要吃?”
里头传出另一道惊喜的少女声音:“要啊,你快给我丢进来。”
买糖葫芦的少女便俏皮说:“我不给,除非你将你前日新得的那只狸奴儿借给我抱两日。”
墙里的少女便急了:“那不成,这狸奴儿性情可烈了,除了我谁也不许碰的。”
“那糖葫芦你不要啦?”
“我、我也可以自己买!”
墙外的少女便得意笑了:“嘻嘻,可是你出不来哦。”
……
俏皮可爱之处,实在是鲜活得胜过早春枝头的朝露。
便是严肃如伍夫子,从云水桥上走过见到这一幕时,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
他忽然轻轻一叹说:“此等浮生平凡事,但愿三年、五年、十年后……还能再复相见。”
这一句似有深意,姚夫子皱眉道:“十年前如此,十年后自然也当如此。伍兄,莫要杞人忧天啊。”
伍正则顿了一下,随即轻捋自己颔下短须道:“说得倒也是,是不该……杞人忧天。”
当然,城中也不是只有阳光明媚的一面。
走过云水桥,到了城北地界,忽然就多了许多衣衫褴褛的身影。
城北一带靠近府城书院,照理说是要格外清雅些才是。
可奇怪的是,城北一带偏偏乞丐格外多。
甚至还有几个乞丐窜到了陈叙等一行人面前,拱着手向王墨川讨要银钱。
因这一行人中,王墨川的穿着最是富贵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