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楚泰先是一惊，而后又是觉得有些不对，这似乎和浮光道人过去的一些说法不大一样，又问道：“那天光会一直纯粹吗？”
“天光纯粹与否在于个人。”
浮光道人虽然好奇楚泰这问题，但这些日子里，他也清楚楚泰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在笑着给出答案后，再慢慢解释。
“我先前说了我等诵经之时，有着诸真护持，后面也说了，诵经的诸神本质上其实是大罗天内诸位仙真前辈受到召请，降下的法力，汇聚而来的元气，指引我等修行。因此除非我等自身出现问题，否则天光必然纯粹。”
“说起来，这也是诸多旁门左道向善修行的一条出路，对于他们而言，若是心怀正道，有心向善，日夜虔诚颂念经文，感召诸位仙真力量，也是能够逐渐纯化根基，纯化法力，提升元气品级，若本身常常积德行善，积累不菲善功，甚至会有仙真传下妙法。所以，我等修行之人，每日的早课晚课不做也就罢了，做时必须虔诚，不可三心二意，不可胡思乱想。”
说完，浮光道人便让楚泰收摄心神，带头开始诵经，昭示着今日早课开始。
只可惜，今日显然并非诵经的好日子，楚泰跟随浮光道人早课做到一半，他就似察觉到什么，拿起一块绸缎，将经书盖上，楚泰跟着照做，看着道人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楚泰这才发现太乙观的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浮现出道道灰黑色的雾气，翻滚之间有着一位身穿道袍，脚踏麻鞋，面容俊美的道人走了进来，他满脸笑容地同浮光道人施礼。
“师兄，多日未见，师弟我又来了。”
话语间，道人看到了楚泰，眼睛一亮，笑道：“哎呀呀，师兄，我还以为你多么正人君子，原来也不过如此，我们才三个月不见，你就想清楚了？甚好，甚好，要我说，我等修行问道，为的不就是长生不死，何必在意那些人伦善恶，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不过……”
那道人眉目一变，略带讥讽的语气道：“你平日总是一副假正经的模样，也不知道手头有没有一门适合的秘法，要知道这孩子一看就是灵胎道种，不好好炮制一二，可不好占据其肉身啊。”
“莫要胡说！渥丹，你平日自甘堕落，流连于烟花之地，钻研房中之术，我也懒得理你，但楚泰乃是我看重的晚辈，是有望继承我等金华一脉传承之人，你怎敢拿此事开玩笑？”
话语之间，浮光道人气息升腾，同太乙观相合，略显缥缈高远，如覆盖大地之苍穹。
“恼羞成怒了？”
俊美道人丝毫不在意，嘴角讥讽之色越发明显，身上也是有黑气蒸腾，五道虚影在其中若隐若现，结成阵势力，同浮光道人相抗衡。
“五行化厄炼鬼之法？我原以为你只是自甘堕落，没想到竟然兼修魔道之法。当真是好！好！好！”
浮光道人接连说三个好字，每一个好字出口，都往前跨了一步，每走一步，又有点点火星飞舞，气势不断升腾，三步之后，已经和整个太乙观相合，气息直冲九天，好似一轮大日横空，覆盖苍穹，炽热浩瀚，又似融入大地，威压浑厚强盛。
反手一掌压下，光华在其五指间流动，压得四周日光黯淡，逼得黑雾之中的五鬼显化出真形。
一鬼白面，穿金戴银，却死于刀兵，还被人分割身体，污血和金银交织。
一鬼青面，悬壶持针，却死于病毒，肉身被埋葬药园，药香和疫病纠缠。
剩余三鬼中黑面贪婪，浑身肿胀流脓，黄面苦厄，身体枯瘦结实，最后的赤面最为特殊，并非单独一鬼，而是两鬼，身着喜服，却浑身宛如焦炭。
“商人、医师、官吏、农夫、新婚夫妻，金、木、水、土、火，财、病、贪、厄和喜，渥丹！你为了这五鬼害死了多少人！”
浮光道人身后滚滚烈焰，无尽炽红之中，飞出数十只火鸦飞舞，隐约形成一只金乌虚影。
“不对，你这不是《南炎洞浮云鸦图》的异象？这是……《太乙金华天象秘章》中的金乌横空伏魔妙法！浮光，当年你说《太乙金华天象秘章》出现问题，果然是在骗我！浮光，你骗我！”
面对浮光道人的愤怒，渥丹道人同样非常愤恨，五鬼在其周身交错，阴煞卷起阴风，带着鬼火，在五行之中来回穿梭，最狠毒的是这渥丹道人面对浮光道人以防御为主，攻击的对象则是楚泰，意在逼迫浮光道人回防。
(本章完)
第12章 祝香咒破邪术
面对邪术恶鬼，楚泰不慌不忙。
或许在渥丹道人眼中，楚泰不过是一个学道两个月的小家伙，但实际上，楚泰先是在天门神君处学习了修行之法，后来得【童子】加持，明悟了许多知识，获得半甲子法力，跟随浮光道人学习的两个多月，更多的是梳理因为【童子】而获得的知识和法力。
按照浮光道人的说法，在不计算法力的情况下，楚泰如今学会的东西，都足够一般人学习五六年的时间。
知识的积累加上半甲子的法力，以及诸多娴熟的咒法，都让楚泰拥有不俗的力量，面对白面鬼的攻击，他后退两步，口诵真言。
“奉佐玉清……魁罡越行，急急如高上玉清，消魔帝君律令敕！”
护身咒再出，法力生出微光，化作云霞，随着长袖一甩，直接将一头靠近的白面鬼引偏。
左手紧随其后，手掌朝上，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弯曲，大指和小指伸开，置于左手掌根部，结降鬼扇印，一巴掌拍下去。
虚幻的扇影从虚空之中浮现，直接将那白面鬼扇飞出去。
“嗯？”
渥丹道人皱眉，这才察觉到不对，但他对面的浮光道人可不会因为他的疑惑而留手。
五指变化，掐诀施法，四周火气蒸腾，赤云环绕，一杆小幡出现在浮光道人手中，轻轻一抖，落下片片金羽，融入火鸦之中，使金乌气势更盛，展翅之间，热浪滔天，又有道道红霞向外扩散。
渥丹道人似乎看出什么，惊恐不已，连连后退，护持着他的黑面鬼和赤面鬼面对金光红霞也是难以坚持，浑浊的黑水在霞光中暗淡，悲愤的心火在金光中败退。
他掐诀念咒，对着地面喷出一口鲜血，灰白色的雾气蒸腾而起，坏了地面的禁法，黄面鬼遁入土中，将其拉扯入地，向外遁去。
浮光道人急忙追了出去，可他前脚刚刚离开太乙观，后脚就有黑影从先前的血水之中浮现，扑向楚泰。
“早就料到你有这么一手！”
浮光道人回头，伸手一指，供奉在观内的一盏明灯突然灯火一炽，紧接着道道金光向外扩散，楚泰手中流珠被金光一照，也是飞舞出道道流萤，环绕四周。
但比起道人更加迅猛的是楚泰的动作，他一手探出，五指变化，玉枢火指再次施展而出，雷火飞舞，直接将黑影击破。
不同于当初，如今的楚泰已经学会了正确的玉枢火指施展之法，引来的雷火之力在击破黑影的同时，还将渥丹道人从暗处逼了出来。
看到再次现身的师弟，浮光道人手诀变化，乘胜追击，渥丹道人同样伸手掐诀，一缕黑气爬上浮光的面颊，紧接着一股阴气蒸腾而起，显化九色，压下金光。
渥丹道人看着浮光道人面色似怒似喜：“你竟然真的出问题了！想不到啊，当年劝说我要好好精修《太乙金光咒》，严守戒律，说什么有诸天仙真庇护，无惧外魔的师兄你也贪嗔入心，执念生魔，以至于被人乘虚而入，乱了根基，还说你没有对那小子的躯体动心！”
浮光面上金光黑气流动，从牙缝之中挤出一句：“九泉阴景勃之？你从哪里学来的阴景宗之法！”
“有没有可能，传授我这法门的，就是你身上真的主人？”
占据优势的渥丹道人一面默默施法压制浮光道人的力量，一边再次施法，试图带走楚泰。
“滚！”
依靠浮光道人留下的护持，楚泰长袖飞舞，隐匿在袖子内的手以拇指、食指、中指如同飞燕衔泥般握住一枚椭圆形勾画符文的小石头。
在躲避渥丹攻势的时候，纵身一跃，手从腹部抬起，手心向下，向上一扬，即翻腕向下，将石子打出。
“飞蝗三五法，这等小术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渥丹道人嗤笑一声，作为浮光的师弟，他已经看出楚泰此刻使用的手法乃是太乙一脉传承的一门飞蝗石投掷法，分属旁门小术，记载于《太乙妙道杂术篇》中，有一阳二阴三种手法，配合藏、重、锋、灵、融五种加持咒法，是给当年外门弟子云游护身之用。
这等术法，对于一般人还算有用，对于渥丹道人而言，根本破不开身上的防护。
黑气一卷，以“融”法附加简单术法，散发着淡淡火光的石子瞬间化作飞灰。
可渥丹道人不晓得是楚泰使用的不单单只有“融”法，还有“藏”法，通过隐匿气息，使出手更不容易被发现的手法，将加持咒法，脱手无声无息的鹅卵石打翻边上的香盒。
渥丹道人虽不明白楚泰的想法，但他还是反手将香盒化作飞灰，而楚泰则就地一滚，从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事先准备好在早课期间使用的三根清香。
身体再翻，跪在了大殿中央香炉前，火光将香点燃，将其奉入香炉，高声念出祝香咒。
“道由心生，心假香传。香燕玉炉，心存帝前。真灵下盼……”
祝香咒在道经之中的记载是假借向上的烟云，传递凡间的讯息，将悃诚之意传达于九天，焚香并非供奉，而是有外之洁净，内之传信这两方面的作用。
但在浮光道人的教导之中，祝香咒更大的作用是启动太乙观道场内的诸多布置。
真言落地，整个太乙观轻微震动起来，一股元从道观地下升腾而起，小部分汇聚在楚泰身上，更多的则是惊动了浮光道人，被其摄取用来镇压体内的气息冲突。
“他竟然连这个都教你！”
渥丹道人大惊，也顾不得其他，张嘴吐出一口元，黄面鬼再次出现在楚泰的面前，被拦住的瞬间，一缕血水从黄面鬼的口中喷出，猛地刺入楚泰的眉心。
一阵唯有楚泰能够听到的钟声响起，他眼前一白，头痛欲裂。
强打起精神，楚泰看到观外的渥丹道人张嘴喷出一片血雾，身体气息急速衰弱，满脸震惊地看向自己，张嘴打算说些什么。
但道场已经开启，漫天金光落下，面上黑气被压制大半的浮光道人立在其上，面色略显狰狞，对着渥丹道人挥舞小幡。
无边烈焰升腾，好似潮汐一般向着四周扩散，滚滚火焰之中又有数百道金光来回飞舞。
渥丹道人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身上接连炸起华彩，绚烂的光华，以及激荡的元让楚泰不得不退回到道观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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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3章 述前事定传承
片刻后，太乙观前的激荡元趋向于平复，面色有些发白的浮光道人拿着一盏明灯走到楚泰身边，他眉宇间满是无法掩盖的疲倦。
楚泰瞄了一眼那灯，在过去两个月的时间里，他见到浮光道人祭炼这长明灯好几次，是他手头最重要的法宝之一。
长明灯高约一尺，形似衔莲白鹤立于青石之上，其中作为灯座的青石以黄铜打造，表面被人密密麻麻地书写了大量符咒，一枚叠着一枚，好似奇特的纹路，汇聚四方灵机。
白银炼制的仙鹤为灯柱，做工极其精美，羽毛纹路清晰可见，仔细观察，还可见仙鹤腹部鱼鳞似的纹路中央，被人以巧手雕刻了诸多秘文，按照一定顺序读下来，正是《太乙金光咒》。
鹤喙衔一半开合的金莲为灯碗，灯芯处于莲蓬之上，宛如莲子，一点豆大的火苗散发出柔和的光辉。
浮光道人看着楚泰，问道：“如何？还有没有什么不适？”
“我刚才已经自己检查了一下，体内除去法力波动外，经脉也受到一定冲击，除此之外并无太大问题，具体伤势有些类似于法力暴涨带来的内息错乱。”
听到这话，浮光道人顿了顿，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可能是你体内的道果碎片被激活了，这么一来倒也能够解释你继承道果碎片，为何只有这点修为的缘故，很有可能是你的身体比较特殊，将道果碎片封禁起来，暂时表现出能够承受的部分。”
“先生，先前那位渥丹道人怎么样了？”
听到楚泰突然提出的问题，浮光道人静默了一下，缓慢开口。
“我破了他的《五行化厄炼鬼之法》，却没能留下他。”
楚泰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浮光道人听他继续解释。
“九泉阴景勃之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真，需要修行之人入阴世冥土，采集酆泉、衙泉、黄泉、寒泉、阴泉、幽泉、下泉、苦泉、溟泉之水，混同自身先天一反复洗炼，直到反炼太虚，回转勃之态，方才算是有所成就。”
“因为修持的时候用了大量的冥土元气，导致生人一旦沾染，便难以摆脱。如今，我大半的法力都在压制九泉阴景勃之的扩散，出了这霞屏山，少了道场加持，都不一定斗得过渥丹，因此着重于毁去五鬼，让他短时间内无法作恶。”
“先生体内为什么会有九泉阴景勃之，据我所知，这东西应该是当初拿我们那些人做实验的天门老贼修行的法力。”
楚泰的声音有些低沉，浮光道人原本就不佳的面色更加苦涩，他长叹一口气：“承负之妙，当真是半点不由人啊。当今天地之间，除去极少数散仙外，唯有太乙阴景宗的真传典籍《太乙真君说九泉阴景妙经》有详细记载修行之法，我原以为你是和太乙一脉结缘，没想到这缘分当真是，哎……”
“当年阴景宗也是仙门正宗之一，比之我所在的金华宗还要更胜一筹，不想百年前，诸多仙门受到异域大天影响，洞天福地异化，群仙道化之后，残留的真传中竟出了这样的孽障……”
浮光道人这看似答非所问的回答，实质上是告诉楚泰双方之间复杂的缘分，其中既有着他对于楚泰的好感和希望，也有着自家宗门对于楚泰如今处境的影响的羞愧。
楚泰闻言也是沉默了下来。
觉醒前世记忆的他对于宗门联系看得不怎么重，但他能够感受到这件事情对浮光道人的打击并不小。
不过，对于此刻的楚泰，他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想要弄明白。
楚泰追问浮光道人为何会被九泉阴景勃之影响，他再次提及这些日子里浮光道人半夜念经的事情，表示自己总是觉得他夜晚诵经的时候，气息不大对。
浮光道人沉默片刻，长袖一甩，手中出现一个宛如墨玉的骷髅，楚泰一看，顿时猜到了其中缘由。
“先生你被分神裂形寄魂还阳秘法影响到了？你想要夺取我的肉身，也是因为这个？”
楚泰后半句充斥着复杂的情绪，他希望浮光道人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但道人并没有如此。
“一开始的时候，我想要收你为徒，除去你真的适合传承我这一脉道统之外，还有想借你身上的特性，研究出真同仙显道化大天道果碎片的契合点，帮助我再续前路。”
“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你的情况更多的是因为你的身体特殊，能够在接受道果碎片影响的瞬间，将其压制且消化部分，对于我而言，连参考价值都没有，所以我开始探索其他的方法，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顿了顿，浮光道人直视楚泰双眼：“当然，这些不过是托词，实际上我心中若真没有一丝丝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希望从你身上找到延寿的方法，寄托在这骷髅中的一点分神是不会影响到我的，说到底还是我个人修行不足，留了空隙，让外魔找到了机会。”
楚泰有些干哑道：“您可以不告诉我这些的，或者只说前半段就好。”
“我希望收你为徒，是为了道统的传承，传道传德，前面我已经错了，现在这些事情就不应该瞒着你。哪怕瞒得了一时，日后你修为到了，自然也会算到，何必呢？再说，我对你的期望，更多的是希望你能够传承我太乙金华一脉的道统，将同样洞天异化，最高传承出现一定问题的法脉传承下去。要做到这一点，唯有你的特殊体质才能做到，我教不了你太多，自然也不需要你拜我为师。”
说出这些话的浮光道人整个人气息都平复了不少，看上去精神头好了许多，他平和地看向楚泰，意思已经非常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