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说，剧情发展到这里，才是公主的第一场重头戏，此前不管是睡房戏还是梦游戏，都是过场戏，最多让观众觉得公主可爱有趣，但不足以与公主共情。”
“而今天把公主置身于熙熙攘攘的普通人之间，是不是就有鹤立鸡群的感觉了？”
祥瑞跟着点了点头，显然认可陈一鸣的解释，但是她还是追问。
“我也认为第一段长镜头里，莉莉的形象很吸睛。不过后两段会不会稍显重复冗长？用蒙太奇过场，快速衔接到男女主第三次见面，是不是更好一些？”
陈一鸣摇头否定，加重语气说。
“三段长镜头各有作用。
第一段是尘世烟火，用对比凸显形象。
第二段是游戏人间，逐渐融入环境，赋予莉莉亲和力。
第三段是男女拉扯，让老古将故事重新拉回轻喜剧的格调，为后面两人再次碰面做铺垫。”
“此外，第二段长镜头会进入一段BGM遮蔽对话，这样跳出原本的叙事节奏，也就不会显得重复。”
祥瑞边听边点头，显然很快就把握住了陈一鸣的思路。
不过上述解释并不能完全说服她。
“我还是认为，这里的节奏有些拖沓。这是一部爱情轻喜剧，全片进度将近1/3，男女主还没有实质性进展，这可不符合好莱坞的商业片法则。”
“当然我依旧尊重的创作逻辑，拍摄完成之前，我会全心全力地做好你的副导演，至于我们之间的分歧，就留待影片上映让事实来决定吧。”
陈一鸣微笑点头，他从来没指望科班出身的伏瑞香能对自己这个野路子俯首听命，能混过这段时间，把《魔都假日》搞完就是胜利。
想不到一通嘴炮就搞定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第11章 屡战屡败 屡败屡战
第二天实拍，当地居委会事先就协助封闭了四明一端的出口，排除了普通居民对拍摄的影响。
不过故事中公主出行的时间已经临近中午，早晨的太阳光线不符合要求，正式开拍只能推到10点以后。
剧组依然一大早就来到四明，幕后团队提前做好拍摄准备，演员组提前换好衣服化好妆。
9点半，祥瑞站在云台上喊话集合，进行实拍前的最后一次排练。
这一次地上可没有各色标志了，演员们只能自己把握走位。
场记小哥虚拟打板，然后就站在画面外高高地举起倒计时电子钟。
弄堂像是走出时间暂停一样，下一刻立马变得嘈杂鲜活。
镜头最远处，莉莉翘着嘴角，步履轻快地从骑楼中拐出，汇入弄堂里的人群。
陈一鸣监视器前，盯着画面中心的莉莉，忍住了叫停的冲动。
反正他人在屋子里，大门又关着，喊了外面也多半听不到。
跳过摘菜奶奶的摊头之前，莉莉与身边群演的走位配合失误。
大娘的摊头旁边空得能跑马，这就让莉莉的跳跃毫无必要，和凭空跳大神差不多。
幸好他有复拍多次的心理预期，这次也只是排练，索性让大家把流程走完。
1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莉莉把手上的水果转送给小学生，在四明大门内微微欠身行礼，随后转过身走上巨鹿路。
实拍前的最后一次排练到此结束。
陈一鸣走出房间，在弄堂里再次提示了刚才发现的几个问题。
抬头看看天色，今天阳光大好，明亮的光线从骑楼那个方向打下来，给弄堂留下很少的阴影。
从10点到下午3点，这个时段的光线尚算适用，希望5个小时足够。
……
第一次实拍，失败。
莉莉刚从骑楼拐出来，陈一鸣就喊了停。
她的表情变化出的太早了，微微一惊至少要等到站上弄堂，置身人群之后再给出，这样才符合行动逻辑。
5分钟之后第二次实拍，失败。
扛车大叔这里出了问题，没能赶上莉莉的背身。
再5分钟第三次实拍，继续失败。
莉莉的“惊险一跳”落地之后歪了方向，远离了钓鱼大爷。
第四次，失败。
鱼儿不配合，没蹦出来。
第五次，换了一条更精神更大的鱼，依旧失败。
蹦是蹦出来了，可惜蹦错了方向。
第六次，惜败。
大爷很给力，鱼儿很配合，然而莉莉变脸稍早，鱼还没上身就惊了。
大家一直带着戏累得很快，陈一鸣只好暂停休息。
30分钟后继续，连拍3遍还是没过，最远坚持到小学生。
小美事先准备了10条鱼，一上午就消耗殆尽。
毕竟鱼可不禁折腾，一条鱼最多拍两次，第三次就蹦不动了。
趁着中饭时间，陈一鸣打发小美又去买了10条。
12点半，吃饱喝足继续战斗。
停，停，还是停。
拍摄间隔拉得越来越长，拍到后面演员全都疲了，鲜活劲儿肉眼可见地消退。
下午2点，离光线消逝只剩1个小时，陈一鸣果断叫停拍摄。
今天提前结束，明天上午再继续。
再拍下去只是走流程，表演肯定达不到他的要求。
解散了群演和莉莉，趁着还有时间，紧急CALL来灯爷、古越河与雷加声，插着空先拍男主的戏份。
室内戏就简单多了，走了两遍之后就直接上手拍。
古雷二人都是老油条，赌钱的戏以前也都拍过，因此拍得飞快。
到晚上9点解散，剧组转场三次，拍了6条，对比上午堪称起飞。
果然，只要莉莉开始反向进攻，一切都好起来了。
……
陈一鸣晚上到家又是凌晨，洗漱过后瘫在床上，差一点儿就直接睡了过去。
他强打精神拿过手机按亮，12点55分。
踌躇片刻，他还是拨通了伏瑞香的电话。
打扰女主角他于心不忍，折腾副导演他责无旁贷。
盲音响了许久，电话终于接通。
陈一鸣立刻把手机从耳边挪开，不出所料地传来一通土洋结合的高声咒骂。
“法克，侬个铺盖晓得现在几点伐？”
静待祥瑞发泄完毕，陈一鸣才把手机挪回来，理直气壮地说道。
“正导演还没睡，你个副导演能睡得着？我不信！”
对面的声音无可奈何地弱了一大截，咕哝着回话。
“咩事啊大佬，明天还要起大早啊！”
“我放你提前撤退，是让你安抚女主角的，不是让早早上床睡觉的，你要时刻牢记副导演的本分啊！”
“莉莉哪有你想得那么娇贵，她可是歌手出道，你知道坚果的歌手发片时有多卷吗？全天的行程单一尺长哦！”
“我知道她体力上扛得住，心态上呢？被卡了这么多次，明天的拍摄可不能出问题。”
“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莉莉难得认真起来了哦。拍了这么多天，到昨天解散之前那一刻，她终于感受到一点拍电影的乐趣了。”
“我的女主角居然是个挫折教育耐受者，莫非我的导演处女作真能发掘出一个未来的影后？那可真是功德无量。”
“那我就提前向你表达祝贺了，你的女主角状态好得很，完全不需要导演大人担心，现在能否允许您卑微的副导演躺尸睡觉呢？”
“明早6点不要迟到。最后提一嘴，祥瑞你很棒！”
陈一鸣擎着手机礼貌地等待对面先挂，十几秒的沉默过后，并没有后续的声音传来，电话挂断了。
……
《魔都假日》第十二场戏，拍摄第三天。
小美的日程表上，这已经是该场景的最后一天。
今天拍不完，也就意味着延期和超支。
陈一鸣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焦急，因为他知道，急也没用。
就好比是高考时等待在考场外面的家长，把自己该尽到的责任都尽到之后，唯有静待结果。
没用陈一鸣提醒，9点半刚过，祥瑞站上云台，全体演员已经各就各位。
照例在实拍前，再走一遍戏。
反反复复几十次的磨合不是白给，这一次的表现简直完美。
毕竟鱼大爷不需要排练！
稍事休息，10点整，第十二场第一镜，第十五次，开拍。
在这条巷道磨矮了一寸鞋跟的莉莉，再一次出现在监视器中。
依旧如同是初来乍到的模样，脸上沁润着憧憬的笑容，身上爬满了快活的细菌。
扛车大叔，过！
摘菜奶奶，过！
钓鱼大爷，过！
鱼大爷，没过……
意料之中，重来。
第十六次，鱼大爷二次出水涛声依旧，颇给面子。
可惜莉莉撞歪来，拎菜大娘的篮子没翻，重来。
第十七次，扛车大叔刚起步，陈一鸣就喊了停。
一助的推镜慢了一点儿，杆爷儿伸杆早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