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导演要谢罪 第237节

  陈一鸣的原版故事,女主好歹还有一个爆发桥段呢,短时间内连续的情绪转折,想要做到贴合情境不显突兀,对演技的要求还是有一些的。

  祥瑞的本子可倒好,爆发是保留了,却改给男主了,女主始终都是一副遗世白莲的模样。

  陈一鸣皱着眉头问祥瑞,“伏导,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把这个故事改成女主视角的吗?

  现在这么改,不仅男主视角没变,女主的成长线也给砍了一大半,你这是打算背叛性别吗?”

  祥瑞“呸”了一声道,“谁背叛性别了,在女性眼里,这种程度的男女关系就应该这样发展,你是男的你不懂!”

  陈一鸣闻言不由得战术后仰,这话好像不止限于拍电影啊,必须认真听一听。

  祥瑞站起身,双手比划着说道,“你当初讲故事的时候,特意强调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这一点我在仔细思考后非常认同。

  男女主之间从头到尾都不是恋爱关系,两人对这段关系的认知存在严重的错位。

  这就涉及到男人和女人在谈恋爱时的根本性差异。

  男性谈恋爱是顿悟式的,他们往往会在确认自己好感的那一刻,就把对方视为一个特殊的个体,然后一厢情愿地认定,对方看自己的目光同样是特殊的。

  女性则是渐进式的,特别是被动面对追求的时候,答应做男女朋友,并不意味着喜欢对方,也可能是不讨厌所以先处着看看的意思。

  由于你的故事让男女主谈了一个素素的恋爱,那么我认为西西全程平缓的情绪再正常不过,她努力的程度也只能到此为止了,看看电影吃吃饭的同事兼玩伴,值得有过于激烈的反应吗?

  男的二十出头,可能心理上还没断奶,女的二十出头,也许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这一点在青春爱情电影里很少被提及,现在我觉得专门拍一部电影探讨一下很有其必要。”

  房间里两个男的面面相觑,刘东君尤其面色古怪,剧本他当然翻了不止一遍,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要代入的居然是这样的男主角,合着全片都在被女主哄着玩儿呗?

  陈一鸣则不由得想到,原片是个男导演,原著也是男作者,这两个隐含的前提让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原来女性对这个爱情教育故事的解析竟然是这样的。

  思索片刻之后,陈一鸣问道,“所以你的剧本给男主的女死党额外加了几场戏,是为了安排一个剧中人提醒男观众吗?”

  祥瑞两手一拍道,“没错,一鸣很机灵嘛,西西运气不错。”

  陈一鸣拒绝延续这个话题,他也不去跟祥瑞辩驳两性不同的恋爱观,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可是咱们是在拍电影,不是写论文,你这么改女主角太温吞了,会被观众质疑对这段感情缺乏诚意。”

  祥瑞笑出声来,指着陈一鸣对安西西道,“我就说男的二十出头还没断奶,呐,这个就是典型案例。”

第322章 一看就精通哄女孩子

  包房里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啥好。

  陈一鸣倒是没有生气,他多少能明白一点祥瑞话里的意思,她在剧本里给西西划定的反应,女观众一看就懂,而看不懂的男观众,她索性战略性放弃了。

  于是他问道,“你这么自信的吗,要知道你们三人组的影迷,一多半都源自《情书》,别弄巧成拙,把里面的纯情少男惹恼了,这帮人可都是键仙,到时候再让他们把自来水都给喷跑喽。”

  祥瑞不以为然道,“女键仙的键也未尝不利,再说了,骂战一起,热度不就来了么。”

  陈一鸣比了个大拇指笑道,“可以可以,我们伏导现在对宣发都已经有独到见解了,那我们铂爵就等你带飞啦。”

  祥瑞得意洋洋地照单全收,“那是,有西西和东子加盟,再加上我掌舵,超过《情书》的成绩妥妥的。”

  相对而言,刘东君对新片的信心就没有那么足,他面带忐忑对祥瑞道,“香姐,先说好我不是怀疑你的功力哈,不过看完整个剧本,我是真感觉看点没有《情书》那么足。

  先别管男主我难以代入的问题,哪怕站在第三方观众视角,我咋也觉得男女主的拉扯有些陌生呢?”

  陈一鸣笑眯眯地看向祥瑞,等着她的答复。

  刘东君还想给自己加一加保险,直视安西西询问道,“西西姐,你也说说,你对男女主的这段关系,有期待感吗?”

  安西西不假思索地答道,“没遇到过这样的男生,反正我是不会像女主那样行事的,不喜欢就敬而远之呗。

  如果是同事的话,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是更应该早说早了吗?拖出事来多麻烦。”

  祥瑞一拍额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陈一鸣呵呵一笑,这两位一个是不愁女友的情圣,一个是不假辞色的仙女,祥瑞用这么两个人来演情侣,拍的还是爱教片,只能说是遇人不淑了。

  其实这也是大部分华国的青春爱情片让人难以代入的主要原因,不接地气。

  能被选中出演这类电影的,多半是男的帅女的靓,而且年龄必定不会很大。

  硬件软件都属优选,可想而知在生活中也不是常人,普丑青春期的烦恼与憧憬,自然是难以感同身受的。

  镜头内是情侣,镜头外却很难擦出火花,即便敬业程度够高假戏真做了,彼此之间的气场跟普通人的恋爱也大为不同。

  如果是《情书》这种白日梦类型的电影还好,戏中人演的就是飘在半空的海市蜃楼,戏外的观众跟着一起心怀憧憬已经足够。

  可是《夏至五百天》是爱教片,电影里的恋爱本来就没成,过程也是各种磕磕绊绊,从头到尾都甜不起来。

  观众的憧憬无处安放,能代入的就只有自身经历过的烦恼了,偏偏东子西西男帅女靓,普通人很难代入,反倒会觉得两人自寻烦恼矫揉做作。

  祥瑞让西西端起来从头演到尾,真实是真实了,还顾及到了女主角演技的局限,缺点则是人设不可亲。

  与此同时,东子的担子被进一步加重,他需要顶着一张帅脸演好一个挫男,把安西西无动于衷的内在原因呈现出来。

  祥瑞敲着桌子说道,“东子你的理解从根儿上就错了,我刚才不是都说过么,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你更应该把它当做剧情片,而不是爱情片。

  男主喜欢女主吗?似乎是的,他爱的如痴如醉,后半段人都魔怔了。

  可是从女主答应做他女朋友开始,他的不安为什么不减反增呢,他究竟想要通过上垒确认些什么,东子,真的仔细思考过吗?

  西西也是,你说你没遇到过这种男生,就算遇到也会当场拒绝。

  这个做法当然没问题,不过我不信你没遇到过让你犹豫不决的男人。”

  祥瑞一指陈一鸣,“呐,拿这厮来说,不就是你先给她机会的么?不然以他的温吞性子,你俩想要心照不宣且有的等了。

  假设一下,如果一鸣对你的试探迟迟没有反应,你是直接放弃,还是主动出击?

  你不用说出来,扪心自问就好。”

  祥瑞双手按在桌子上,探出头去逼视自己的两个主演,“二位,从现在开始,把《情书》从脑子里扔掉,倒空了之后再来看《夏至五百天》的剧本。

  东子,你其实是在跟自己的幻想谈恋爱,躁动源于你对现实与想象背离的无能为力,拿你正在学习的体验派来说,你要代入的不是过往的情史,而是某些求而不得的东西。

  我再强调一次,这不是一部爱情片。

  西西,你面对的不是东子而是自己的内心,拿陈一鸣打比方,你不确定他是不是你的一生归宿,但你不拒绝给他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就是这样。

  至于你们相处的过程,可能是玩伴,可能是同好会,可能是相亲对象,但唯独不是情侣,千万别搞错了。”

  刘东君和安西西各自陷入沉思,陈一鸣看向祥瑞,不怀好意地说道,“伏导,似乎你想向观众揭示一段互为工具的残酷男女关系,如此赤裸裸的真相,我大概是不愿意花上五十大洋浪费两个钟头的。”

  祥瑞当即反唇相讥,“那是因为你这个人特别没劲,做事甚至生活都充满了目的性!

  我是个俗人,我所知道的像我一样的大多数俗人,找乐子并不只限于乐子事,偶尔坏坏心情的消遣其实并无所谓,只要不无聊就行。”

  陈一鸣被说的哑口无言,可不是么,他自打穿越过来就跟拉磨的驴子似的,不是拍片就是在筹备拍片,连出去旅游都还挂着考察堪景。

  这么一想,自己这人还真挺没劲的。

  祥瑞一看陈一鸣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得意洋洋地继续补刀。

  “一鸣啊,你也快三十的人了,可长点心吧。

  我们西西这样的天仙能看上你,是你上辈子带下来的福气,你得认真起来,不能继续这么得过且过的。

  你不比剧本里的东子好多少,西西要是跟电影一样无奈放手,你哭都找不到坟头儿。”

  安西西终于听不下去了,一下午祥瑞都在拿她说事,看她不反驳还变本加厉了,叔可忍婶不可忍!

  “香香,我们现在这样相处就挺好的,至少我不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你刚才讲的话我会用心揣摩,不过我认为每一段感情都是独一无二的,怎么经营更好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祥瑞双手一举示意“投降”,同时还不忘了轻蔑地瞟上一眼陈一鸣,阴阳怪气地说道。

  “让我说中了吧,某人当惯了缩头乌龟,这时候还让妹子挡在自己前面。”

  陈一鸣干脆视而不见,祥瑞难得在嘴皮子上占得一次上风,想要发泄一下的心情可以理解,且忍她一回。

  他把话题重新拉回到剧本上来,“伏导,我承认你对剧本主旨的阐发符合逻辑,不过你既然说要接地气,把片子从爱情片拽下来当剧情片来拍,那你的生活细节就得跟上啊。

  爱情片男女主可以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反正他们的背景来历也不重要,但是剧情片就不能这么搞了,此时的人物行为要有现实动机,不能光靠荷尔蒙撑着吧。

  你的剧本关于这方面可以说毫无扩展,男主好歹还有个女死党,女主干脆就是孤家寡人,你是打算设定他们都是魔漂吗?”

  祥瑞一下子被问住了,好吧,看来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陈一鸣重新拿回主动权,一个战术后仰抬起下巴说道,“这样可不行呐,电影的时间线长达五百天,这可是一年半啊,男主跟家里连电话都不打一个,孤儿吗?

  女主更是,不仅无父无母,连同性都没有一个,片尾的暖居聚会,来的人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

  我知道剧本本就有两人圈子毫无交集的潜在暗示,但前头也不能毫无铺垫啊。”

  陈一鸣右手一锤左手,“啊我明白了,你大概是把自己在坚果求学时的经历代入进来了吧。

  确实,大洋对面不太讲究家庭亲情,拿了驾驶证就被轰出家门自立门户的大有人在,但是《夏至五百天》是华国故事,接地气也该接华国的地气嘛。”

  陈一鸣把刻薄人的话说的抑扬顿挫像是唱大戏,不止是祥瑞无地自容,连安西西都听得直皱眉,连给他打眼色让他适可而止。

  其实刘东君和安西西也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也难怪,这两位长这么大,也是呆在国外的日子远远比国内长,跟祥瑞一样“不接地气”。

  刘东君插话道,“陈导一说我也觉出来了,确实男女主的社会关系太过简单了,这方面很像是坚果那边的风格。

  说来也怪,在枫叶国时,我住校还真的很少跟父母联系,他们跟我电话打的也少。

  可是一回魔都马上不一样了,我妈恨不得一天一个电话,我也是一到周末就想回家。”

  陈一鸣看了刘东君一眼笑而不语,这小子话题转得自然无比,一看就精通哄女孩子。

第323章 媲美成龙的动作指导

  各自都挑了对方一堆毛病,而且还挑得对方无话可说,算是暂时打和。

  祥瑞一时也没了耍嘴皮子的心情,她不得不承认陈一鸣的建议有道理且很致命,因为她不得不对剧本动结构上的大手术了。

  都说电影比电视剧难拍,是难在时间和篇幅有限上,这个说法对也不对。

  电影比电视剧短小,属于正确的废话,并没能指明难拍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确切地讲,应该是电影叙事更加考究精细,就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而言,电影跟电视剧相比铺得不够开,收得不够紧,这才是难点所在。

  想在90到180分钟的时长里,引入一定数量的人物,同时让他们在结尾各有归宿,是一件很难权衡的事情,非常考验编剧和导演的把控能力。

  电影当然可以只有主角一个人,比如前世著名的独角戏《活埋》,但依然需要围绕主角的社会关系铺陈情节,否则只靠念独白,也许可以撑起一幕话剧,但绝对撑不起一部电影。

  哪怕是《活埋》里主角打电话的对象,虽然并未出镜,但同样要有头有尾有交待,这样整个故事才完整。

  于是每增加一个人物,剧本需要处理的人物关系就多出一个量级,故事的自洽性就要经受一次挑战。

  陈一鸣的建议听上去似乎很简单,不过是让男女主更“生活化”一些。

  但对于操刀修改的祥瑞来说,却不亚于把剧本重新写一遍。

  即便只给刘东君增加一对父母,给安西西添上一二闺蜜,也意味着额外增加两到三条人物线,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处安放的时长和场次。

  要知道剧本早已根据时长切割完毕,每条线每个情节都被安置得严丝合缝,临时塞这么一大坨进去,等于每场戏都需要调整,祥瑞怎么可能不头大呢。

  增添几个演员与之相比,简直是最微不足道的麻烦。

  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十天半月都未必搞得定。

  作为拍过两部长片的导演,祥瑞自然能想通这一点,于是她反倒不纠结了,把剧本往桌子角落一划拉,“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事来明日忧,东子叫服务员上菜,再叫一件啤酒,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陈一鸣错愕之下没能及时拉住刘东君,暗地里叫苦不迭,他是真心不想跟祥瑞喝酒,这厮就是个酒蒙子,喝多了摁不住她啊。

  大壮这会儿又不在魔都,想找人救场都没个对象。

  结果当天下午陈一鸣不出所料地被祥瑞放翻了,在场4个人,3个酒精考验的战士,连年纪最小的刘东君都比他酒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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