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导演要谢罪 第199节

  某人上辈子的摆烂闲鱼心态,也被带到了今世,迁延难去。

  《木兰》是陈一鸣的第三部电影,跟之前两部《魔都假日》和《1951》比起来,后期工作繁杂琐碎,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魔都假日》属于典型的小成本作坊电影,全实景拍摄的剧情片,除了调色比较精细,其他后期项目只需按部就班即可,毫无难度可言。

  也正是因为如此,《魔都假日》9月关机,11月中即安排上映,后期占用的时间满打满算不到一个半月,堪称神速。

  《1951》虽然是战争片,却尽可能回避了大场面的取巧之作,特效方面是有所创见,但也不过是浅尝辄止,总体强度十分有限。

  一镜到底的拍摄方式,大幅削减了剪辑的工时,也让电影可以在关机两个月后就完成后期提交送审。

  《木兰》则截然不同,后期制作牵涉到方方面面,根本不是一两个月可以完成的,起码四个月打底,稍不顺利就是半年。

  不说别的,剪辑就是一项大工程。

  陈一鸣先是宅家度假,随后又回到魔都帮衬《情书》的宣发,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木兰》的粗剪版都还没能搞定。

  操刀剪辑的是之前合作过《情书》的王素秋,业务能力无可挑剔。

  他接手的素材,还是陈一鸣和林萧初步筛选过的,并非每日收工之后的大杂烩集合。

  即便如此,剪辑进度依旧推进缓慢。

  到8月最后一周,陈一鸣做完两家媒体访谈,自《情书》路演团队中脱身时,才终于看到《木兰》的粗剪版。

  好家伙,时长居然超过1500分钟,是预期终剪版本的十倍有余。

  插一句,《情书》的成绩超出预期,上映第三周依然能够力压《那些年》、《超凡蜘蛛侠》还有《HOLD住爱》三部新片,刷下7800万票房,位居当周排行榜第2位。

  仅次于横扫全球的《蝙蝠侠:黑骑士》。

  总票房也宣告突破3亿大关,挂在年度榜单第5名,考虑到延映到9月十拿九稳,这部电影很有希望搏一搏年度TOP10的荣誉。

  看来陈一鸣“拨乱反正”的立项思路恰逢其时,吃腻了大鱼大肉的都市年轻人们,对于《情书》这道清凉小菜很是上头。

  老贾团队的舆论跟踪显示,蚕豆的影评页,妖艳贱货居然成了一个高频关键词。

  影迷们对《情书》的正向观感自然是五花八门众说纷纭,但是一提到反向观感,“不同于之前的那些妖艳贱货”,却俨然成为一个共识。

  这就叫,高端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情书》名利双收,自然让一众主创大发利市。

  回国执导的第一部电影就放了一个大烟花,一年里连续两部电影大卖,伏瑞香一时风头无两,坐稳了华国第一女导演的名头。

  刘东君作为男主角,续上了之前《1951》的人气,这次他是主担,搭档又是一个新人,因此在业内的地位和口碑大幅提升。

  最大的赢家,则是安西西。

  爱情片和青春片本来就捧女演员,《情书》合二为一,捧人的作用直接翻倍。

  这妹子才叫真正的一飞冲天,身为24岁出道的“大龄女青年”,却展现出龙卷风一般的凶猛势头,哪有半点新人的样子。

  处女作宣发期还没过,就以一介新人之姿空降时尚顶刊的九月封,为业内至今唯一一例,突出一个惊世骇俗。

  据传闻,顶掉的还是某赵姓一线女明星,仇结大发了。

  不过以安妹子的后台,这点负能量想必可以轻松化解,陈一鸣毫不担心。

  对于《情书》剧组而言,鲜花着锦的日子还可以持续一段时间,陈一鸣却已经早早抽身。

  知道项目没搞砸,他就放心了,至于赚多赚少,他不是很在意。

  对于一个已经财务自由的人来说,大杯和超大杯能有多少区别呢。

  眼前事才是真正该去专注应对的。

  15个小时的粗剪版实在是个大负担,不能不审慎对待。

  不过在往魔影厂的剪辑室搬铺盖卷之前,他得先把外面其他部门的事务安排好。

  电影的后期制作,是一个系统性工程,实操中往往是串联和并联穿插进行,因此统筹至关重要。

  比如由巨石工坊牵头负责的特效,就非常复杂。

  跟同类电影相比,《木兰》的特效镜头绝对不算多的,立项之初陈一鸣就考虑过这个问题,选择了能实拍的镜头就尽量实拍的原则。

  不仅是为了省下特效环节的成本和工时,更是为了尽可能贴合古装历史题材的厚重感。

  《木兰》的分镜稿中,对大远景镜头的使用十分克制,主要目的是交代场景的空间逻辑,而不是为了凸显所谓大场面的逼格。

  正是因为用的少,由特效补足人数和氛围的大远景镜头,就更需要精益求精。

  比如草原的第一场外景戏,木兰带领的府军巡逻队,就不能用复制粘贴的法子。

  因为按照设定,唐朝府军都是自带干粮,只有甲胄由上级派发。

  作为边军鄙视链中的最底层,府军的装具都是别家挑剩下的,自然不可能很齐整。

  真要是一水的黑盔黑甲装备精良,这个情节就直接穿帮了。

  反过来电影末段的戈壁决战,进攻唐军营垒的西突厥步兵,同样面临这个问题。

  步战的西突厥士卒,大半都是比炮灰强点有限的普通牧民,装具五花八门才是正理。

  如果都像东侧突袭的王帐军一样甲仗鲜明,萧嗣业以寡敌众还能反杀,就不合逻辑了。

  这些镜头的后期只能一点点慢慢做,通过迭加工时来换取质感,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与上述长线工程相比,后期特效也有短线操作,可以留待精剪版确定之后,再集中解决。

  比如武戏的特写镜头,会涉及到一系列调优操作,都是以帧为单位的精细操作,当然是等到电影剪辑完成之后再动手更好,可以省下不少无用功。

  特效以外,作为后期重头戏的音乐和音效,同样需要预先统筹。

  电影还没拍完,陈一鸣就找到了葛继明,请他根据分镜稿来创作电影的配乐。

  这一次陈一鸣没有“越俎代庖”,从前世搬运现成的音乐提供给葛老“参考”。

  因为《木兰》已经算是原创剧本了,与他本人的记忆和乐感相比,陈一鸣更信任专业配乐家的能力和经验。

  而且《木兰》场景复杂情节曲折,不是一段旋律可以统揽的。

  坞堡,草原,长安城,戈壁,至少要有四段彼此独立而又藕断丝连的旋律。

  木兰这个主人公,还需要一段主旋律。

  这完全超出了陈一鸣的能力范围,他有这份自知之明。

  音效方面,则需要音效师根据粗剪版的素材,预先挑选和整合出供后续采用的音效库。

  这是一件非常考验感觉和经验的工作,不亚于大海捞针。

  音效师需要根据导演的要求,确定需要使用的完整音效列表,然后靠着自己的一双耳朵,在茫茫多的音效库中定位到某个特定的音效。

  比较极端的情况下,甚至需要音效师自力更生“创造”出某种声音。

  《木兰》是古装战争片,外景多,战斗场景也多,绝大部分镜头都需要额外添加音效。

  从量级上来说,差不多是《1951》的两到三倍。

  陈一鸣花了两天时间跟进了一下特效、音乐、音效部门的进度,随后跟林萧碰了一下后期调色工作,这才一门心思扎进剪辑室开始肝。

  把1500分钟的素材,压缩到150分钟,只是想想都要头大。

  这次还不同于上次给《情书》做瘦身,祥瑞属于放飞自我拍了很多支线,《木兰》这1500分钟可全是主线,并不存在大段大段可以一剪没的素材。

  之所以粗剪版如此之长,是因为陈一鸣在同一场景拍摄了大量的可替代素材,不同的表演方式,不同的运镜组合,不同的布光方案。

  总之,就是陈一鸣在拍摄阶段,给自己预留了丰富的可能性。

  比如郁南与聂元军营初见那场戏,两人的切磋套招,武元荣就做过三种设计。

  陈一鸣的要求是一触即分,郁南一侧是一放一收,聂元则是一收一放,郁南主动吃个小亏占据心理优势,聂元看似得手确是内心暗暗窝火。

  这场戏武戏连着文戏,三种演法关联三种拍法产出三套素材,如今陈一鸣就要面临三选一的抉择。

  当初拍起来有多爽快,眼下剪起来就有多狼狈。

  正应了那句俗语,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第266章 世界瞬间清净了

  《木兰》的剪辑龟速推进。

  第一轮精剪,陈一鸣没干别的,每天都在痛苦地做着选择题。

  眼下这般二选一、三选一的局面,王素秋爱莫能助,只能由陈一鸣乾纲独断。

  他也感受到了当初参与《情书》剪辑时伏瑞香的纠结之情,手心手背都是肉,下不去手哇。

  痛,实在是太痛了!

  这些天里,陈一鸣下午1点进剪辑室,一直肝到晚上10点离开,严格遵循着8小时工作制。

  如果不是遵守剪辑室里不吃不喝的规矩,每天的收工时间还能再早一点。

  虽然进度缓慢,但是陈一鸣认为这样可以始终保持头脑清醒,不会剪着剪着就上头。

  10天过后,第一轮精剪完成,素材时长被一举压缩至不到300分钟。

  再下来的第二轮技术剪辑,陈一鸣放权给王素秋,而且也不再全程扎在剪辑室里盯着。

  已经是第二次合作,王素秋的剪辑功力,陈一鸣心中有数且很有信心。

  素材继续压缩至4个小时,精剪版已经初具轮廓。

  再下来的第三轮精剪,就不能只是两个人闭门造车了。

  音乐音效、特效镜头、空镜旁白,都需要统筹兼顾综合考量。

  立项之初的剧本和分镜,遵循的是商业片的叙事节奏。

  而到了剪辑阶段,还需要在叙事的基础上,进一步贴合观影节奏。

  一部时长在150分钟以上的电影,如果节奏不佳,就会令到观众精神疲惫,忽略片中的关键信息,从而大幅削减观影体验影响口碑。

  更别说《木兰》还是一部古代战争片,涉及到比较晦涩的历史背景,本就有一定的观影门槛。

  虽然电影院的环境有助于观众集中注意力,但是人脑有时而穷,无法长时间处于亢奋和紧张状态。

  所以商业电影都会有意识地照顾观众,让叙事节奏处于波峰波谷交错推进的正弦态,每有一个剧情高朝,随后必会进入一段慢节奏的舒缓章节,让观众得以平复情绪。

  陈一鸣在编写剧本的时候,的确也是这样编排的,不过电影制作自有其不可抗力,除了网文里那些开挂的大能,世上根本不存在能对照着剧本和分镜一比一还原的剧组。

  拍摄阶段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变故,改动甚至推翻原剧本的情形可谓司空见惯,最终产出的素材一定会有很多意料之外的差异。

  即便陈一鸣是自编自导,也逃不开这一规律,因为电影本质上是一种集体创造的产物。

  编剧和导演只能主导,无法通盘决定。

  演员,摄影,灯光,武指,台前幕后的所有参与人员,都会在拍摄过程中施加主观作用,让素材相对于剧本产生偏移。

  这方面最直接的作用力来自演员,越是有角色使命感的演员,与剧本和导演的的“对抗”就越是剧烈。

  比如《木兰》里有张毅出镜的场景,节奏、时长、情绪、观感等各方面,都超出了陈一鸣的预估。

  片尾他与余荣光、秦芷蕾的那场戏,前前后后拍了七八个版本,每一版都不一样。

  陈一鸣最终选定的那一条,直接拍飞了4页分镜稿,吞了秦芷蕾好几句台词,时长少了足足半分钟。

  三个演员的演绎,并没有脱离剧本整体的叙事框架,也没有动摇陈一鸣预期的叙事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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