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关心的投资回收方式，都是远景吹比，半空中的肥皂泡而已，看着五颜六色的，风一大就炸了。
大壮这个董事长是正经干出来的，不是靠爹躺出来的，圈子里方方面面他都亲自打过交道，因此一听陈一鸣说完，马上就抓住了重点。
“视频网站凭什么花大钱支持我们搞偶像选秀，难道他们不能自己搞么？
选出来之后又凭什么把选手签给我们公司呢，人家不能自己签吗？”
这才是创业公司的思维方式，运作项目之前先问自己一句，出钱的大水喉凭什么带你玩儿，你有什么不可替代性么？
别扯什么点子创始人或是版权所有者，只是PPT罢了，复制粘贴一下不花半点力气。
一条关系链中，要么有独一无二的能力，要么有秒天秒地的背景，不然分分钟就被踢出局了。
之前《1951》的网宣过程，就是这方面的正面案例。
大壮的魔影背景让微博方面不敢贸然撕破脸，唯一的可替代选项帝影，又没有铂爵两兄弟的活泛脑子。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在于，陈一鸣的方案把萌芽期的订票平台拉了进来，让微博花钱有了“战略投资”的名目，进可攻退可守，对投资人足以交待。
陈一鸣伸了个懒腰，笑着回答，“因为视频网站不会弄啊，或者说当前这个节骨眼儿上，国内可能只有以前搞过超女的湘南台会弄，但是湘南台那可是貔貅的性子，只进不出的嘛。
假设鹅、梨、地瓜御三家里，其中某一家想踢开咱们单干，那他们唯一的选择只能是跟湘南台合作。
那么问题来了，平台方有两个，天生的利益对家，他们谈得拢吗？
以湘南台的尿性，大概率是拿了点子自己整个网络频道，那御三家才真成了业内笑话。
换个角度，某一家跳反对咱们反而是好事。
视频网站和电视台都抢得打起来了，不正好说明这件事有大利可图么，到时候另外两家只会更加趋之若鹜，咱们的重要性这不就体现出来了么。
而且湘南台掺和进来，才有壮爷你的发挥余地。
用屁股想也知道，湘南台不可能答应台网联播，他们是国内娱乐节目做得最好的电视台，不会允许视频网站把手伸到自家地盘上。
而魔都台就没这个顾虑，因为他们在偶像选秀方面毫无基础，每一分曝光都是净赚，加上在魔都文艺圈的背景，没人能从你的手上把魔都台的合作撬走。
至于选手签约，那更简单了，要么合作公司拉视频网站一起合股，偶像打上平台背景，将来上平台的节目不是更方便？
真有好苗子，弄个马甲公司先盖上戳，然后再送去选秀不就好了。
想做偶像公司，识人的本事是看家手艺，如果姚老三没有这方面的资源，那还是悬崖勒马的好，免得白糟践钱。
我觉得你更应该担心的，是选秀真搞成了，你跟姚老三的关系怎么处。”
大壮明白陈一鸣的意思，倒不是还没挣到钱就考虑怎么花，而是商务合作历来如此，利益分配是先决条件，谈不拢的话就必须及时收手。
因为要提前定规好的，不止是未来的收益，也包括各自投入的资源与相应背负的风险。
谁能担保一个项目执行起来就必定赚钱呢？
成熟的合作框架，必然是投入、风险、收益三者正相关，投钱多的多分钱，投钱少的少分钱，如果投钱少还想多分钱，那就要多干活多担风险。
陈一鸣设计的这个合作框架，担负投入大头儿的显然是视频网站，既是投资方又是播放平台。而大壮和姚老三的公司，应该算是节目制作方。
具体细化到大壮和姚老三，权利义务就有些不对等了，大壮要负责扛起节目制作、网络宣发、台网联播，要么是大人情，要么是大投入。
姚老三能拿出来的全是不好量化的“人脉”，不管是归国的华国练习生，还是邀请的棒国评委，真就认准了非姚老三“不嫁”么？恐怕不见得吧。
大壮这边的风险大的惊人，姚老三的风险则可以忽略不计。
陈一鸣一边刨着饭一边观察着大壮，看脸色就知道，他也意识到了这桩合作的问题所在。
大壮跟姚老三之间，实际上并没有合股开公司的必要，因为两家的核心业务是上下游关系，未来想要合作签个合同就好，彼此独立不仅省事，还免了可能的撕逼坏交情。
现在就看大壮能不能绕过哥俩好这个弯儿了。
其实陈一鸣是很看好偶像经济的，这个市场很大，做一个先行者不必顾虑被后浪和资本卷死在沙滩上。
前世的发展历程验证了这条赛道的钱景，不过陈一鸣也见证了这个圈子的乌烟瘴气。
陈一鸣没有什么拯救内娱的想法，既无必要也没可能。
有句话叫明星赚的就是挨骂的钱，娱乐圈担负的就是这样的社会功能，真要冰清玉洁一尘不染的，其他行业还怎么立足呢？
所以陈一鸣内心并不存在什么娱乐圈鄙视链，都是靠着观众混饭吃的，分什么高低贵贱啊。
大壮如果真有进入偶像行业的想法，那么陈一鸣作为铁哥们儿肯定大力支持。
前世他穿越的时候，娱乐圈的流量饭圈化已经不可逆了，奔四的熟男熟女，开满柔光滤镜照样演偶像剧。
别扯什么演技派看不上偶像派，彼时的娱乐圈已经没有演技派了，全特么是偶像派。
不走营销流量的路子，那就无路可走！
陈一鸣只能保证自己不成为恶龙，拍片挑演员不被资本和流量裹挟，但是他最多就是影响身边的小圈子，对抗不了整个大势。
直到陈一鸣汤足饭饱，大壮才从沉思中醒过神儿来，他没有就偶像选秀跟陈一鸣继续讨论，而是直接转了话题。
“一鸣，关于铂爵涉足经纪业务，你有什么建议吗？”
陈一鸣摇头如拨浪鼓，“那你就问错人了，我是导演啊，对经纪公司可从来没有好印象。
如果你真要做的话，最好隐于幕后单开一摊，一定不要跟铂爵搅在一起。”
大壮来了兴趣，“为什么呢？我知道你是担心影响铂爵的声誉，不过咱们可以只签自己挖掘的或者信得过的演员，圈子里洁身自好的演员并不少。”
陈一鸣对此嗤之以鼻，“切！我担心个屁的声誉，铂爵自己就养着水军团队呢，这是什么好名声啊？
混在娱乐圈里，挣的就是被人评头论足的钱，再谈声誉就显得虚伪了。”
陈一鸣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正色说道，“我之所以要把经纪业务彻底切割开，单纯就是利益考量。
做艺人经纪，你得有专业的经纪人吧？公司和演员之间有了这个第三方，没事也会搅合出事来。
经纪人站公司，演员不满意，经纪人站演员，公司不满意，你要是允许演员带着经纪人开工作室，那你做经纪是图什么啊，分那点小钱还惹一身麻烦。
你要说拉拢演员立山头，倒是可以理解，可是铂爵有这个必要吗？
咱们是聚焦于制片业务的，最好纯粹一点，否则你一边制片一边给演员做中介，瓜田李下在外部资方跟前说不清楚，最起码我肯定没底气再跟侯佩娟大声说话！
我都没底气，你让祥瑞和那三个萌新导演怎么办？
另外，国内的电影公司基本都涉足经纪业务，就凭这一点咱们铂爵也该置身事外。
老齐妹妹的话，公司让老齐自己开，他要不安心你就入个小股，回头有合适的角色就安排一下呗。
老齐要是舍得投资，我都能给他妹妹量身定制开一部戏，金棕榈奥斯卡双金大导演，你问问老齐肯出什么价码。”
大壮听得目瞪口呆，好么，他还觉得自家兄弟很有逼格，弄了半天也是个见钱眼开的货。
第242章 委委屈屈
陈一鸣在襄城待了两天，跟着大壮视察过工地之后，又一一拜访了本地的项目关联各方。
襄城愿意配合剧组加速施工进度，一方面是盘活了一块固定资产，另一方面也是看了陈一鸣和魔影的名头。
陈一鸣作为直接受益者，不能不有个态度，人到了襄城却不把交情走到位，那就是犯蠢了。
随后陈一鸣马不停蹄赶往魔都，一头扎进魔影厂看片子。
祥瑞的《情书》年后开拍，四月底杀青，算上年前寒假里的少量镜头，实拍时间超过三个月，就一部青春爱情片而言，绝对算得上精雕细琢了。
单看素材量，祥瑞这个导演就有够放飞，粗剪版片长居然超过4个小时。
魔影厂的放映室里，灯光亮起，陈一鸣扭头看向坐在身边的伏大导演。
还没等陈一鸣说话，祥瑞倒是先一步瘪了嘴。
“一鸣，我知道片长超标了，可是我剪不动了呀。”
说到后面，貌似都带上哭腔了。
陈一鸣早就知道会这样，不放飞那就不是祥瑞了。
《超感》飞不起来，是因为投资被限死了，不严格按照分镜稿拍肯定超标，而且莉莉的档期也不允许祥瑞磨叽。
现在《情书》剧组是祥瑞一个人说了算，不仅1500万的投资绰绰有余，旗下演员还都是萌新十八线，唯一的“大牌”刘东君更是祥瑞的头号小弟，叫他往东不会走西。
天时地利人和，祥瑞肯定要恣意地挥洒自己的艺术天赋。
陈一鸣一方面是被《木兰》拴着无暇分身，另一方面他也觉得，《情书》没什么需要耗费巨资的大场面，想必祥瑞捅不出什么大篓子。
至于片长超时，那就剪呗，祥瑞对着自家孩子下不去手，他下得去！
看着面前哭唧唧的祥瑞，陈一鸣一脸轻松地说道，“拍挺好，意境和氛围都非常不错，正适合七夕节上映。
明天开始我过来，帮你剪一版精剪版，你要不要全程盯着？”
祥瑞的小脸皱成了包子，显然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好一会儿过后，她才恶狠狠地说道，“我要来！”
陈一鸣哈哈一笑，“行，那咱们上午8点在第二剪辑室汇合，剪辑老师你负责通知。”
其实《情书》的剪辑根本不需要陈一鸣亲自上手，魔影厂的剪辑师完成这项工作绰绰有余。
说白了，精剪版推进不下去，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祥瑞挡在前头这也不让剪那也舍不得，妨碍人家剪辑师做事。
就好像旧时候拜师学艺不拜自家老子一样，自家孩子下不去狠手打，不打又不成才。
从4小时的粗剪版来看，之前讨论确定的分镜稿内容，祥瑞都保质保量地拍出来了。
多出来的部分，都是祥瑞“放飞”的成果，跟原本的分镜稿相比，算是多了一种选择。
至于实际效果，很难说有多少替代关系，因为电影里的桥段不是孤立的，而是彼此关联前后呼应的，单个镜头美则美矣，但剪进成片之后不一定是加分。
比如剧情中外语试卷被发错的情节，祥瑞在实拍的时候就加了不少戏，拍得一波三折荡气回肠。
原版分镜稿里，发错试卷只有第一次，算是引导男主角关注女主角的引子。
之后男女主有了顾忌，在写名字时都会有意区分开，发卷子的老师或同学也会相应留意。
这也是符合逻辑的安排，如果总是发错试卷，未免多了刻意的狗血感。
这次之后，外语试卷就只是男主角单方向的“纠结”，因为他在暗自较劲儿，每一次提升成绩，都被他主观上视为对女主角的一种靠近。
女主角是否意识到了这种靠近，以及是否存在有意识的回应，陈一鸣的意见当然是模棱两可不明说，毕竟学生时代的恋情本就是朦朦胧胧的，全都摆在明面上才叫毫无美感。
祥瑞在实拍的时候，对这个情节做了很多衍生处理，为了让相关的剧情推进脱离巧合，她加重了男三号的戏份，把发试卷处理成为一条独立的剧情线，贯穿高中阶段始终。
这一安排下，男三号这个男主角同班的龙套，不仅出镜率大为增加，甚至还多了不少独立的戏份。
搞笑的桥段多了一些，但是整体节奏也不可避免地走向拖沓，于陈一鸣而言，是不予认可的。
第二天上午，陈一鸣准时来到剪辑室，与祥瑞一起见到了魔影厂的资深剪辑师王素秋。
听名字是陈一鸣爸妈那一辈的女士，但其实他是男的，而且年纪不算大，今年四十岁还不到。
在历史悠久的魔影厂，以四十岁不到的年纪挂上“资深”的头衔，王素秋的剪辑功力可想而知。
事实上四小时的粗剪版就是这位王老师的功劳，如果让祥瑞自己操刀，搞不好放给陈一鸣看的，就是八九个钟头的长篇巨制。
见面寒暄过之后，王素秋坐在操作台前，陈一鸣跟伏瑞香在他身后两侧分坐左右。
陈一鸣率先开口说道，“王老师，这个粗剪版比我熟悉，所以麻烦你先把男三、女二、女三的分支剧情全部去掉。”
祥瑞一听就急了，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要开口，陈一鸣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右手食指往嘴边一划，示意她闭嘴。
到底是给陈一鸣当惯了副导演的，祥瑞委委屈屈地坐下，表情抽搐地看着王素秋无比干净利落地“卡卡卡”。
看到后面她都要哭出来了，索性扭过头去看向墙角，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