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凤可太知道自己家大哥有多能编故事了，所以对他刚才说的话，是一点也不信的。
“哥，要不……咱们回家吧？”大凤忽然转过头解释：“反正我这么多年了都这样，治不治的现在也死不了。”
“你胡说什么呢！”于大为猛打方向盘，快速刹车，将越野车停在了路边，而后双眼愤怒的盯着大凤，“我不允许你退缩，更不允许你在这儿自暴自弃！”
“多大个事儿啊！把你愁的整张脸都抽抽着！有你大哥在呢！这天还塌不下来！”于大为神情严肃的看着自家妹妹。
看着看着，大凤的眼睛突然红了，眼泪开始在眼圈打转：“哥，我是不是活不长了。”
于大为愣了一下，他早该想到的，大凤这么聪明的姑娘，怎么可能一点也看不出来。
可他还是不敢告诉她结果，只是故作埋怨的训斥道：“瞎想什么呢，真的只是探讨一些手术细节。别瞎想听见没？大哥一会儿带你们吃好吃的去，开心开心。只有状态调整好了，才能好好手术，手术成功率才会更大，听见没？”
“嗯。”大凤擦了擦眼睛，点点头。
于大为回到宾馆，带着大凤还有另外两个小家伙，一起去吃了地道的本地炸酱面。
中午，趁孩子们午睡的时候，于大为来到了二舅的越野车里，一个人想着该怎么做选择。
手术，就要考虑到风险，很可能手术不成功，最后人没了。
不手术，就如同饮鸩止渴，更像是一个人彻底走在了一条绝路上。
带着妹妹出门在外，他这个做大哥的，就得如同父亲一样，承担起照顾妹妹的担子。
他从越野车手扣里找到了半包烟还有火机，忍不住抽出了一根，摇下车窗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一根烟抽完，他终于做出了决定，拿起手机给何慧慧打了个电话。
之后便是跟老爷子长达两个小时的长谈。
“爸，凤凤这手术不能再拖了……”
于大为挂掉电话，来到宾馆先是看了熟睡的三个孩子一眼，然后悄悄关上门，走到了旁边没人楼梯口处。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许久，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按动上面的电话键子。
“喂，小白，有钱吗？我老妹儿手术，手术费不够……差三十万呢。”
“喂，二舅，你那还有余钱不？”
“喂，老常……”
“喂，徐兄……”
于大为此时此刻真的想笑，原以为如今有钱了，再也不用像上辈子一样，低三下四的朝别人借钱了，原本曾经那些丢在地上的尊严本已经捡起来了，这下子好像又被踩在地上了。
“喂，段哥……”
于大为不知道，此时此刻正有一个女孩蹲在楼梯口墙边处，死死捂着嘴，瞪着眼睛，失声痛哭……
半个小时后，于大为挂掉最后一个熟人的电话。
算来算去，把自己的还有借的钱加起来还是不够。
“不够啊……”于大为抱着膀在楼梯处左右踱步，喃喃出声。
“哥！”于凤站在楼梯口，眼睛红红的看着自家大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我行我素的大哥，那个从不为弟弟妹妹考虑的大哥，那个只喜欢自己轻松偷懒的大哥……不见了。
他变了，变得会心疼媳妇儿孩子，变得会考虑父母，变得会照顾弟弟妹妹们了。
“凤儿？”于大为瞬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抓着诺基亚2110的手，不知道是该继续举着还是该放下。
“哥……”大凤几步跑到楼梯中间，一把抱住了自家大哥，脑袋埋在对方怀里痛哭，“我不手术了，钱借不到就算了，我们回家吧。”
于大为低着头，看着自家妹妹伤心欲绝的哭泣，心里也不是滋味，鼻子也跟着忍不住发酸。
“没事儿，你要相信你大哥我，这些都是小事儿。”于大为伸手摸了摸自家妹妹的短发。
就在这个时候，于大为的手机响了，看来电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于凤识趣的松开了于大为，安静的靠在了旁边的墙下。
“喂。”接通电话，里面传来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你好，您是……”于大为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开始还有点迷茫，但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怎么，你这臭小子，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电话那头女性的声音稍显不悦。
“黄妈？！”于大为脑子里某段记忆瞬间浮现，一脸愧疚道：“我这破手机收音不太好，您最近怎么样？”
“我最近还好，多亏了你，让我研究出了一个做生意的新门道。”电话那头说起生意的事情明显很开心，随后她话锋一转，“对了，听说你妹妹看病，还缺一笔手术费是吗？”
“啊，这……您是怎么知道的呢。”于大为不好意的挠挠头。
“哼，还不是那个小狐狸精。”黄妈语气不善，“直接给我打电话，将你的事情说了，但说起来，这次也多亏了她，我才知道你遇到了难处。”
“你呀你，在我那的时候黄妈跟你怎么说的？遇到啥资金的问题，就跟黄妈说，黄妈别的没有，钱还是有一些的。我一个孤寡老人在庆城这边，不愁吃不愁穿的。”
“黄妈，我知道错了。”于大为心中涌起感动，黄妈的话语真的就好像老妈在絮絮叨叨骂着自己家的傻儿子。
“我有你存折卡号，银行下班前就把三十万给你打过去。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开口朝别人借钱，要是借了就退回去吧，借人家钱还搭个人情，实在犯不上。”
“黄妈这边你不用管，有钱了再说，没钱了就先这样。”黄妈电话里依旧是浓浓的关心，“唉，你也不比蛮子大多少，就要承受这么多，有困难的话，随时给黄妈打电话。”
“黄妈也把你的手机号记下来了。”
“谢谢黄妈，钱你放心，等我有了第一时间还给您。”于大为语气认真且坚定的回答道。
“这傻孩子，都说了不急。”黄妈又是一句埋怨，“对了，你可得帮我看住了那个小狐狸精。前段时间听蛮子说，你把她弄到你家那边住了，白天也不跟着黄蛮，我还是挺高兴的。”
电脑坏了，下午才好，晚了一些。明天也得赶稿子，尽量中午十二点之前发出来吧。
老板们大吉大利！一顺百顺！
第367章 治疗
于大为笑而不语，何慧慧跟黄蛮之间，他还真不太好管。
随后于大为又跟黄妈闲聊了两句。
大多都是黄妈说，于大为听着，能感觉得到黄妈想儿子了，甚至有来东北这边的打算。
对此，于大为自然是欢迎的。
二人挂了电话以后，于大为终于松了口气。
红黄相间的短袖后背，早已经被自己的汗水湿透，没人知道于大为刚才借不够钱时，内心深处是有多绝望。
那感觉仿佛回到了他小儿子上初中的时候，因为刚离婚，钱都给了韩静凡，结果就是没钱给小儿子交学费。
他到处借钱，都借不到，媳妇儿那时候彻底疯了似的，甚至已经彻底不顾孩子能不能上学了。
小儿子从呼市转到庆城，只能上私立学校，学费一年一万二。
最终真是砸锅卖铁就差两千块钱！他甚至放下所有尊严，连小儿子的姥姥家都去借了一遍，孩子的大舅，二舅，大姨……可人家以离婚了为由，哪肯借给自己。
丈母娘倒是有心想帮，可她早已将财政大权交给了大儿媳妇，只能泪眼婆娑的摸着小外孙的脑袋。
也是在于大为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又是老姑雪中送炭般拿了两千块钱，终于凑够了学费。
还好，这次跟曾经不一样，这一生他认识了很多人，也收获了很多情谊。
“凤儿，手术费解决了。”于大为转过身，朝大凤咧嘴一笑：“接下来的手术，也一定会没问题的。”
“嗯嗯。”于凤没有说什么客气话，大哥的付出她全都看在眼里，总有一天她会十倍、百倍偿还的。
隔天清晨，于大为再次找到张教授，因为没有预约，大凤跟他站在门口等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屋子里的人出去做检查，他二人才找到机会进去。
张教授再次看见这对兄妹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二人昨天就会回老家了呢，毕竟这个数目真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得起的。
之后听见于大为决定手术的时候，张教授更是惊讶良久，不过脸上同样露出了几分笑容，犹如拨开云雾一般，毕竟能选择手术，而不是回老家等待死亡，这是一个医学从业者比较愿意看到的事情。
但同时压力也给到了张教授这边，因为于凤的病情可以说是他大半生脑肿瘤研究生涯中，比较困难的一个。
脑组织跟肿瘤的位置过于交融，在切除的时候，如果没有顶尖专家和先进设备辅助的话，手术风险将会直接拉满。
“这样，我现在就给你们出个病历本，然后马上就去办住院手续，将相关费用先补上。”张教授开始拿出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之后，我会立马联系院内的专家开个座谈会，先研究一下具体的手术方案。”
“大为，按照我的想法，不仅仅是医疗设备要最先进的，我还会把国外认识的几个脑肿瘤专家请到国内来一起做手术。”张教授将写好的病历本递给于大为，“如果手术成功的话，我会把这场手术，作为近些年来最权威的一次案例来分享，到时候我会申请医院给咱们，看能不能退回一部分手术费用。”
“张教授，那就太谢谢您了。”于大为忍不住握住了张教授的手，“您今晚有时间吗？我请您跟薄晓医生一起吃个饭。”
“大为，吃饭就不必了，你先带着妹妹去办住院吧，一切等手术成功后再说也不迟。”张教授笑着用手抬了一下黑色的眼镜框。
“那行，那我就先去忙，就不打扰您了。”于大为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真诚的看着张教授，右手压在老妹儿的背上，一起给张教授鞠了一躬，“总之，谢谢您！”
“哎呦，不必不必，快去忙吧。”最后张教授坐在椅子上，笑呵呵的看着这对兄妹离开自己的办公室。
其实内心深处，他还是挺喜欢这两个孩子的。
作为大哥的于大为，年岁也就跟他家儿子差不多，却一个人带着妹妹从东北到首都来看病，光凭这份勇气和决心就很让人佩服。
何况还很有能力，五十万的手术费，连他这个老教授都觉得是天价。
可于凤的病情程度，也真不是谁都愿意接的，也就是他这个浸淫在脑肿瘤领域二三十年的老大夫，有那么一点点信心。
这要是换了其他医院，估摸着都直接拒收了。
“张教授，我刚才在走廊看见于大为跟他妹妹了。”一位身穿白大褂笑容灿烂的短发女人，开门迈步走到了办公室里，“他决定要给妹妹手术啦？”
“对，刚给他妹妹开了病历本，准备先住院观察一下，我这边也准备退掉一些学术研究的事情，开始准备手术的事宜。”张教授笑眯眯的看着女孩，“小薄，你是不是还单着呢，我看于大为那个小伙子就挺不错的，年纪虽然比小了几岁，但人稳重，有责任有担当，真的很不错。五十万的手术费用，愣是没皱一下眉头。”
“哎哟，张教授，人家都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有了，我跟人家瞎掺和什么，长的再帅也不能给他当小三呀。”薄晓正无奈的解释，忽然一愣，一脸震惊的开口询问：“手术费多少！我记得脑肿瘤手术费用也就十多万吧，他妹妹这是什么情况！”
薄晓虽然是楼上妇科的医生，但对楼下的脑肿瘤手术情况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毕竟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这俩人没跟你说吗？”
“没有啊，找到我就说晚上请我吃个饭，还有准备安排他妹妹住院。”薄晓满脸震惊。
这年头，哥哥能为妹妹花五十万，确实让人有那么点匪夷所思，问题是，她可是听王卓说，于大为只是个镇子里的修理厂小老板，哪来的那么多钱。
不会是王卓借的吧！这死丫头不会春心荡漾了吧！不行回头我得问问！
只是她还是没明白，这一场手术怎么能有五十万呢。
“唉。于大为估计也没跟你说，于凤的脑肿瘤已经达到了4级恶性肿瘤的地步，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张教授摘下眼镜，起身倒了杯水。
“四级？！”薄晓又被震惊了一下，四级……这种情况还有必要手术吗？
就好比做数学题，原本考试只是考一元一次方程，答题的人还是一个专业教数学的初中数学老师，结果考试当天，试卷的数学题全部换成了大学的高数。
哪怕是初中数学老师也不见得能招架得住，不是一般的难，是很难。
张教授看着暖壶里的热水缓缓流入瓷杯里：“还好，这兄妹俩来对了地方，如果是去咱们市的其他医院，估计还真没人敢签字给他们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