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于老蔫,还是于全,同样看不上儿媳妇的两家人,处事的风格和态度完全不一样。
“大智,帮我打桶豆油,一帮个酱油,一帮个醋,蒜和姜来半斤。”于大为拉开带着弹簧钩子的铁门,掀开挡风帘子手一松,门在弹簧的作用下自动合上。(作者语:一帮个,量词,举例,一帮个白酒,五升到十升不定。)
“呀,稀客呀!老长时间不见你在村里了,干啥了去了?”于大智听见有人进来笑脸先迎,抬头看见竟然是于大为表情便多了几分惊讶。
“家里饭都快吃不上了,还在屯子里干啥,出去找个体力活赚点辛苦钱。”于大为憨憨一笑。
“大为老弟,你就别装了,前两天看你跟家老爷子大包小包的下车回家,村里人都传你家老爷子这次又找到发财的门道了?”于大智一边给于大为打酱油,一边闲聊间带着八卦。
在村里生活便是这样,只要我家的玻璃擦得够亮,就没有我看不到的八卦和听不到消息。
“净瞎说,真要是找到发财的门道,早搬到城里住大洋房了,还回来干什么。”于大为应付着对方,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皱皱巴巴的零钱。
上辈子啥也不懂,更不懂低调,老爷子跟他说了无数遍他也不听。
如今于大为学乖了,就连到小卖店花钱,拿的都是在镇子里破开的零钱,百元大钞就算有也不拿出来显摆。
就是要苟!苟到从我身上挖不到一点八卦。
你们嘴欠可以,挖别人家大姑娘小媳妇去吧。
当初于大为和韩静凡矛盾愈演愈烈,又怎么会没有这群嘴欠的人推波助澜。
于大智人不坏,做生意头脑也有,但就是嘴碎的跟棉裤腰似的。
如今他的小卖店刚开没两年,大家还感受不深,等到于大智这家店成了村里消息的集合地,所有人就会知道,于大智嘴如棉裤腰的恐怖。
于全不待见大儿子,也不待见小儿子,对着他们天天摆着一张臭脸不是没有原因的。
“啧啧,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像于大为这种人也能变得这么沉稳。”于大智走到窗前,看着对方宽厚的背影嘴里犯起了嘀咕。
“咋啦?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里屋走出来一位国字脸的姑娘,好奇的朝丈夫看来。
“于大为,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农机设备的事,整个人变得沉稳多了。”于大智笑了笑,“兴许老高家那俩瘪犊子还做了一件好事,让傻大为长了点脑子。”
“你咋那么说你同族兄弟呢!”女人不满意的翻了个白眼。
“我说的是事实啊!于大为小时候有他奶撑腰,跟个混世魔王似的,长大以后脑子都不转个,就知道莽。”于大智抱着膀努力辩解,“你知道大为有一次,把我九叔气啥样吗?差点没把那么精明的人给气疯了,拿着棍子满屯子打他。”
“那么邪乎?”
“切,这算啥,于大为小时候,俺们这几个当哥哥的,哪个没被他揍过。”于大智脑海的某个回忆被触动,苦笑了两声,“外姓的更惨,天天得叫他大爷。”
这次女人没再说话,像是被震惊到了,可一想起于大为那健硕的体格,便觉得自家丈夫肯定是没撒谎。
“唉呀,这么多零钱你也要。”女人不满的将柜子上一堆零钱收起来。
“媳妇儿啊,咱们不就是赚这种钱的么,这都是大为拿出来的,估摸着这几个月他应该是没赚到啥好钱。”于大智再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舒坦日子,顿时有些飘飘然。
于大为戴着狗皮帽子,刚回到家门口,鼻尖就落下来一片雪花。
昨天刚停的冒烟雪,今日似乎又换了风格。
他望着天上慢悠悠落下的鹅毛大雪,淡淡一笑,转身进了屋。
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会比今年更好的。
第23章 除夕守岁,阖家团圆
年三十,于大为早晨起来便开始准备做午饭,至于晚饭包饺子便不用了。
昨天老爷子过来,交代他今天晚上带着媳妇去吃饺子。
外面下着大雪,屋子里于大为正收拾鲤鱼,三十公分长的鲤鱼张着嘴,死鱼眼睛一直到下锅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
老于家吃的素,不是全素,鸡和鱼是可以吃的,猪肉,牛肉,羊肉不能吃,大蒜,大葱同样也吃不得。
虽然分了家,于大为还是遵从着老一辈的规矩吃素,不过中午的时候,也做了六个菜。
芹菜粉,芹菜是从镇里带回来的,小卖店这个时候青菜很少,几乎没有。
主要是村里的人嫌弃青菜太贵,于大智进了两次货卖不出去便没再进货,至于夏天,家家户户园子里到处都是青菜,谁还上他家花钱买去?那不是成冤大头了吗。
第二道菜,花生米,然后是,摊鸡蛋,红烧鲤鱼,小鸡炖蘑菇,凉拌菜。
韩静凡想帮忙,却被于大为推到了炕上,如今自家媳妇的肚子如同十月怀胎般,根本不敢让她乱动。
于大为虽然知道自己儿子会在哪一天出生,可谁又能保证不出意外呢,还是小心点好。
吃过了中午饭,于大为把炕提前烧热,炕头盖上被子,这样最热的炕头这块就能保存一些温度。
炕上面的炕席,是已经用了很久,如今发黄的皮革,于大为从镇里回来的时候,特地买了新的,上面带着粉色的花格子,不仅美观,而且比之前的皮革厚实多了,不会担心炕太热,烧糊了的事情。
上辈子有一年,自己烧火炕的时候,便把炕给烧着了,还好当时两个人都在家,只是被子和炕席都少了个大窟窿。
于大为这次是长了教训的。
“咱们走吧?”于大为扭头看了一眼低头看书的韩静凡。
如今的韩静凡对自己说的话,比上辈子加起来还多,虽然在外人面前还是沉默寡言,但也算是进步了。
至少对自己算是敞开了一些心扉了。
而且比前一世更好的地方是,韩静凡竟然真的又把爱看书的好习惯捡起来了,如今肚子越来越大,已经干不了什么重活了,每天便会默默地坐在炕上看书,累了的话,偶尔会下地走走。
有一天小芳偷偷告诉于大为,说韩静凡很喜欢她的文具盒里的笔,看了又看的。
他知道,估计自家媳妇是真的想拿笔写点啥了,只不过现在圆珠笔还没有彻底风靡起来,大部分用的还都是钢笔的时代,本和笔都不是那么便宜。
她应该是了解,便一直没跟自己说过想要个笔和本的想法。
不急,等到年后有空,便从镇子里批点本,再买支好点的钢笔,随便她写啥。于大为心里默默地记下这件事。
“稍等。”韩静凡见于大为要带自己去后院,转身跑到炕头,从被子角落拿出一个铁盒子:“小芳还小,过年了,你这个当大哥的总得给点压岁钱吧?”
于大为笑了笑,这次回家他便先把口袋里的一千六百多块钱给了对方,自己口袋里只剩放了一些零钱。
他还没有忘,自己还欠媳妇三千块钱呢,这钱说过了算是先还上一些。
然而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又把钱拿了出来,从里面数了五百块钱递给了于大为。
“用不了这么多的。”
“拿着吧,年前年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于大为接过钱,有些诧异的看着韩静凡,他想起了一句话“你怎么对待世界,世界就怎么对待你。”
上辈子他每次朝对方要钱,就跟要账似的费劲,每次自己赚了钱,对方就第一时间伸手去掏,他一直认为对方是个见钱眼开的女人。
但如今想想,似乎是自己不够体谅,不够主动,也不够大气了。
自己主动上交,她会主动拿出一部分零花放到自己手里,遇到用钱的地方,第一时间便去拿角落里的铁盒子。
不同的相处方式,差距难道这么大吗?
他虽然没想明白,但他很喜欢两个人都很轻松的感觉。
于是两个人穿上厚厚的衣服,戴上棉帽子和手套,互相牵着手,漫步在风雪中朝着后院行去。
“过年咯!”小芳在院子里大喊一声,二哥拿着点燃的香朝着院子里的一挂鞭点去。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屯子里此起彼伏,最后还是自家的院子最响!
放完了一挂鞭不觉过瘾,听着隔壁周围所有的鞭炮声,小芳的心里更痒,于是在央求着二哥过后,于大盛勉为其难的带着妹妹继续放二踢脚(双响炮)。
天渐渐黑了下来,外屋厨房于老蔫系着围裙,正在用笊篱捞木耳,煮熟的木耳放在碗里,然后端到上方供老祖宗的案台上面。
往年的于大为铁定是躺在炕上,嗑着瓜子晃着腿,悠哉悠哉地享受过年的时光。
但今年于老蔫惊讶的发现,这小子不仅没了皮懒的性子,甚至主动撸起袖子给自己打下手。
说真的,于老蔫大半辈子没哭过,看见大儿子撸袖子走到他跟前,差点没忍住热泪盈眶。
“一会弄啥?”于大为旁边看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族谱画像,以及案子旁边摆着的那张黑白老太太的相片,鼻子有些微微发酸。
若是再重生早几年就好了,或许还能看一眼奶奶。
全世界所有人加起来的爱,也不如一个的奶奶,我想了。
“把粉条烫一烫,然后就开始弄炸货。”于老蔫双手擦了一下花围裙,将水渍蹭掉后,拿起一捆粉条,系上将底部放在碗里,热水泼到碗中定型。
“好,炸货我来吧。”于大为帮着老爹将锅里的水掏干净,又在灶坑里添了一把火。
锅里倒油,眼睛扫了一眼锅台旁边摆放着的豆腐,两条十多公分长的鲫鱼。
“你确定你会弄?”于老蔫语气和眼神都在表现出深深的担忧,这可是给老祖宗们准备的菜,搞砸了可不吉利。
屋子里面终于能休息一天的张云芹,同时看到了大儿子要上手,好奇之下也从里屋走到了外屋,其他女人也都到外屋来看热闹了,就连不太方便的韩静凡也站到了婆婆身边看着。
其实今天于大为做的午饭,就已经让韩静凡十分意外了。
结婚快两年了,她都不知道于大为竟然会做饭,而且还做得那么好吃。
“放心吧,老爹。”于大为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感觉好像身处动物园的猴子似的。
不过他还真没骗自家老爷子,他是真的会弄,而且手艺一点也不比亲爹差。
第24章 拜年
上辈子自从老爷子去世以后,家里每年祭祖的事情便落到了他这个老大的头上,不论是一家人,还是最后只剩下自己这个孤家寡人,他每年都照样勤勤恳恳的照顾着老祖宗们的吃喝。
于大为伸手将旁边切好的豆腐下锅,勺子不停从锅边撇出油后,反复浇在豆腐上面,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前世一个人过年,一个人供老祖宗的时候。
豆腐炸的差不多了,大笊篱在油锅里一捞,放到旁边盆子里,一会准备在小盘子里摆个造型。
再然后便是炸鱼了。
周围一家人早已经目瞪口呆,就连自诩定力不错的于老蔫都感到不可思议,这还是自家的大傻儿子么?这动作,好像比他这个爹都要熟练。
不知不觉,于大为成了主厨,老爷子反倒是成了帮厨。
张云芹贴心的把围裙,从于老蔫腰上解下来,系到了自家儿子身上。
夜晚九点多左右,天已经黑了。
于老蔫在院子里弄了篝火堆,旁边有个铁桶里面是沥青和各种稻谷皮子搅拌在一起的。
时间差不多了,该请老祖宗们回家了,老一辈的人都喜欢管这个叫请神,至于为什么这么叫,于老蔫也不知道。
总而言之,只是一种心心念念长辈们的习俗。
小铲在沥青里挖一些放到火堆里点燃,又放在院子路上某处,不断继续延伸,一直到大门口,刚好一小桶沥青也将近用完。
忙完了这些,于老蔫便拿着老式的蜡烛灯笼,走到村子外的某处,烧一些黄纸引老祖宗们回家。
小时候于大为经常跟在父亲旁边一起,帮着父亲提着灯笼。
偶尔抬头瞥见父亲沉默寡言的脸,那个时候,也不知道父亲究竟在想些什么。
最让于大为难忘的一次是,奶奶去世的那一年祭祖,年三十的晚上,老爹看到案台上奶奶的黑白照片,再也忍不住,捂着心口蹲在柴火堆角落,无声的痛哭。
那是于大为第一次看到亲爹那么伤心。
祭祖的事情弄完,便记着上香就行了,剩下的便要下饺子,煮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