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家，齐鸣就知道一个罗丹，一个米开朗基罗，光是看开头字母，也知道肯定跟这二位不沾边，这种时候他也只能再次求助万能的百度。
只是页面跳转，位居首位的，却是一个叫弗朗索瓦，吉拉德的人。这是位加拿大的演员，导演，而且至今还在世，跟这雕塑肯定没关系。
再往下拉，就变成了本拉登。连翻了好几页，搜到的都是和这名字类似的人物，不是影视角色，就是演员歌手，别说年代对不上，就没一个是跟雕塑沾边的。
这下子尴尬了，居然是查无此人！齐鸣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自己这次要赔了？
要是查不清楚作者，或者说作者只是个无名小卒，那可就BBQ了，往日里无往不利的贵气，今天第一次给齐鸣挖了个坑。
叹了口气，齐鸣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师傅介绍的那位美院的雕塑家身上了。他是正儿八经学雕刻的，没准能认识。
在心底，他还是认为，如此浓郁的贵气，这件雕塑的作者就不该是无名之辈。
有点失望的收拾起东西，又受酒精影响，困意袭来，他便准备洗洗就去休息，却没想到都到这个点了手机居然响了。
看了下来电人，居然还是师傅。
“喂，师傅，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电话那头的杨朝明，这会儿声音里没有丁点醉意沉声道
“嗯，你跟克利夫兰博物馆换东西那事儿，出了点问题。”
“问题？”齐鸣顿时困意全消，脑海飞速运转后，瞬间想到一种可能，便怨气十足的道
“是不是美国佬不愿意换，想白嫖。找人施压？逼我交出东西？至于嘛，不就几张美元，又不是华盛顿的棺材盖儿！这么抠搜！”
他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没可能，实际上，华夏回流文物大多时候用的也是这一招。在查清一些近代走私或被盗文物的具体位置后，如果确认持有者并不是官方，而是个人。
华夏的相关部门便会以政府名义，向该国政府施压，让持有人无偿交出。个人利益和两国关系，哪怕是叫嚣着私有财产不可侵犯的西方，该站哪边也是一目了然。
面对徒弟的愤怒质问，杨朝明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事情确实被传到了上面，但是情况和你想的不一样，想从你手上要走那些美元的，是文物局。”
似乎是生怕齐鸣不理解或不够重视。
杨朝明又特意强调了句：“这次不是博物馆，是国家文物局找了过来。“”
第 201章 捐赠
“国家文物局！”
齐鸣听到这名字也是惊在当场。这可不是之前那些个想要他那元朝印章的地方博物馆了，这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副部级单位。
之前他能一躲了之，但这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想躲除非改国籍。
“唉~”
似乎知道齐鸣一时半儿还理不出个头绪，电话那头的杨朝明叹了口气，接着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解释了下。
这次的事情其实是美国佬主动捅了上去，但还真不是齐鸣开始想的那样，是想占他便宜，想在他这零元购。
美国佬是同意文物换文物，他们手上有的是华夏文物，纽约就是当今最大的华夏文物交易市场，不谈当年那些掠夺品，现在每年都还有大批的文物被以各种方式送进美国。
他们手上有的是交换的筹码，只不过，他们这次想要学那旧社会的婊砸，又当又立一次。按他们的设想，既然要换，那就利益最大化。
私底下是交换，但对外公布的时候，必须说成是以政府名义的无偿捐赠。在如今这个中美文物交流展开办的特殊时期，这种捐赠，能为美方政府，能为克利夫兰博物馆带来极大的宣传。
只不过，按照美国佬的调查，齐鸣只能算是个体户，无名小卒一个。
想要扩大影响这捐赠对象肯定不能是个人，所以他们便找上了华夏的政府寻求配合，甚至他们做好了在兑换时做出了一定的让步。
商人的精明市侩早就融进了美国佬的骨髓，他们连司法都能交易，更别说这种在他们眼中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但估计是美国佬也没想到，华夏这边是想直接踢掉齐鸣，单干！
杨朝明说完后，电话里是一阵久久的沉默，他知道自己这徒弟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但眼下他也只能安慰道。
“刚刚联系我的李副局长说了，如果你发扬风格，主动捐赠，到时候对外公开的时候也会打好招呼，你的名字将会以重大贡献者的形式出现在新闻稿上，这对你提升圈内的地位和名气，也算是不小的助力。
但如果你不同意，他们也愿意以市场价收购。所以，你这也不算是白忙活吧。小齐，你还年轻，以后捡漏的机会还很多，有时候退一步，真的会是海阔天空。今晚你就好好想想，明天一早就会有文物局的人来店里，跟你见面协商。”
“嗯，师傅，我会好好考虑的。”
齐鸣无奈的应了声，又简单的聊了几句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师傅最后那句海阔天空，其实已经算是给出了他的建议，在华夏向来是县官不如现管，齐鸣想在古董收藏圈混，文物部门是绕不开的一道坎。
“哎，这都是个什么事儿。”
眼下他认识的人里能帮的上忙的，似乎也就孙虎这官二代，跟上头打交道，他比较熟。
但是电话打完，孙虎也是无奈的说了句抱歉。
他老子倒是部级正职，比文物局还高半级，但是他老子管的是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文物局是隶属于文化和旅游部，压根不在一个系统。
整整一晚，他都被那种宛如巨石压胸的憋闷感折腾的一晚没睡好。
第二天九点，齐鸣赶到博古斋会议室的时候，就看到师傅杨朝明陪坐在两人身侧，只不过这次，他这个店主却没能坐在最前的首座。
坐在首座的，是个看着50多岁，衬衫西裤，很是干练的中年男子。
看到他这主角进来，里头的人倒是都客气的站了起来，笑呵呵的迎接。
经过师傅的介绍，齐鸣才知道，刚刚他注意到的这位正是文物局的副局长，秦茂勋。
握手见礼后，齐鸣便在杨朝明身边坐了下来。
等众人都落座后，秦局长便笑呵呵的开了口。
“小齐，这次的事情，你师傅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齐鸣轻轻颔首。
“呵呵，那我也就直说了，我这次来就是想代表文物局，收购那几件美国藏品的。其实你想做的事，我们文物部门很多同志都是大力支持的。
但是，个人和国家，这谈判主体的不同，在谈判中占据的主动权和话语权，也是不同的。由我们出面，才能最大化的利用这次机会，你说对吗？”
杨朝明似乎生怕自己这徒弟年轻气盛，出言顶撞，也是帮着劝道
“小齐，说到底，都是文物回流，谁出面都是一样的，殊途同归嘛。”
秦局长听着也是点头应和道“你老师，这殊途同归用的好啊。说到底，都是为了让流失在外的国宝回家，至于是回个人的小家，还是回国家这个大家庭，见仁见智，你说对吧，小齐？”
“秦局长，师傅，我也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标准90后，你们不用这么劝的，我的觉悟还没那么低。”
齐鸣实在是不想听他的长篇大论，也是轻笑着开口道。
他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就轻松了起来。尤其是杨朝明，自己这徒弟还是有点脾气的，当初初出茅庐就敢怒怼故宫博物院的副馆长。
他之前是真的怕，齐鸣脑子一热再正面硬钢一回文物局。真要这么做性质可就变了，以一些人的尿性，说不定就会被黏上，甩都甩不掉。
而且他还知道，齐鸣的屁股也不干净，从土夫子手上买的乾隆金瓶，从黑市淘的大宋铜龟，这两件东西，真要被文物稽查部门盯上，也是够吃一壶的。
而秦局长也是暗暗松了口气，来之前他就调查过齐鸣，这小子可是有过“前科”的，当初就没给过故宫面子，至今掐着那元代印章，没有捐献或售卖的意思。
今天让他这二把手来，为的就是表现出足够的重视，以及适当给点压力。
“那小齐，你具体是个什么打算？”
知道了齐鸣会配合，秦局长语气也是轻松了起来，是捐是买，姑且不谈，这大方向已经能确定是上头想要的就行。
齐鸣笑笑，毫不犹豫道
“我愿意捐献。”
这答案，倒是大大出乎了杨朝明的意料，暗道这小子转性了啊！他知道齐鸣是农村出生，眼界限定了格局，这只能靠后天一点点改变，所以原先他预想的最好的处理结果也是出售。
“啪啪。”
秦局长闻言鼓起了掌，欣赏的看着齐鸣，语气带着赞赏
“小齐，我这边代表国家文物局，感谢的你付出。你放心，任何一个人的贡献，都不该被埋没，等文物交换完成那天，我们会以捐赠者的名义邀请你出席，另外你要是还有要求，只要合法合规，我们这也是可以适当的给与一定帮助。”
来之前他们就调查过，如果按照市场价收购齐鸣手上的东西，大概是要6百万美元，按照当下汇率就是4300万人民币，这可是真金白银的捐助。
对一个国家单位来说，4千多万很多吗？事实是，这笔钱，还真不少。2021年，华夏全国文物事业支出是556亿，但这笔钱80%都用在了全国各大博物馆和各级文物机构的日常运营维护。
剩下的20%里，文物保护一项就要占据一半以上，仅剩的几十亿还要兼顾，文物科研，文化旅游提升工程，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周边环境治理及保护，以及类似这次交流展的活动等等，锅就那么大，围着吃的却只见增多，从来没少，这钱自然也就不经花了。
秦局长自己就是主管经费这一块的，去年分到他手里的活动经费一共就17亿，这17亿除去部门开销，能用来做文物回购的，仅3亿不到。
3亿，还是人民币，放到如今的国际艺术品市场，连朵水花都砸不起来。
眼下齐鸣不但愿意交出东西，还是捐赠的形式，所以秦局长这会儿的夸赞，100%出自他的真心。
齐鸣被他看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他愿意捐赠，可不单单是发扬风格，所以他没让这局长多等，便直接开口道。
“秦局长，还真有些事情，想要你们帮帮忙。”
第 202章 历史有国界
齐鸣坐直了几分，自己的付出能不能收获回报，也就看眼前这位的了。
“秦局长，您说的出席活动之类的就不必了，我不太适应那种场合。至于要您帮的，其实就两件事。”
听到有三件事，秦局长也稍稍严肃了些，这要是狮子大开口，那还不如花钱买，但等齐鸣一说，他都又松了口气，因为事情都不大，还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齐鸣提的第一条，是在日后他申请开设私人博物馆时，文物局方面能够行个方便，在合法合规的基础上，能够快速通过。
在华夏，想开办私人博物馆，牵涉了国土资源，消防，民政，等各个部门，这些其实就是个国家来验资的过程，考验你有没有经济实力经营一家博物馆。
等这些部门通过后，就需要属地文物管理部门的审批，这一步算是验证专业性。前者考察的都是一些客观存在的东西，只要钱到位，有问题也能整改好。
但这后者的专业性评估，就有点唯心了，通没通过，全看人家怎么给你评。不少有钱人想开设私人博物馆都被卡在了这一步，所以齐鸣提这个算是有备无患。
对于这个小忙，秦局长当场就一口应下了。不谈齐鸣今天真金白银帮的忙，有杨朝明这位收藏界的前辈在，专业性上也就无需操心。
这事儿甚至都算不上帮忙，顶多就是他一句话，让下头办理的人到时候别为难，别拖拉就行了。
而齐鸣说的第二件事，让他稍稍有点犹豫。
齐鸣想将自己的收藏，转运去香港，给的理由是暂借给香港历史博物馆展出。
“小齐，愿意把私人珍藏拿出来展出，让更多的人欣赏，那是好事儿。但国内就有各大博物馆，完全没必要送到香港嘛。”
秦局长打了个商量。
只是这才说完，他就看到齐鸣和杨朝明都是那副欲言又止，又似笑非笑的表情。
随后他自己都摇头苦笑起来，说什么送到国内博物馆展览，这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这种例子太多了。
第一个忙，算是白捡的，这第二个，不帮说不过去，而且这文物出境也确实是他们文物局管的事情。
只不过答应前，他还是谨慎的问了句“小齐，你的东西，应该没有国家禁止出境的那些吧。”
齐鸣立马摇头道“那哪儿能啊，其实最珍贵的就是那枚元朝王保保印，这秦局应该也知道，其他的都是一些我最近收集到的东西，明清为主，有些还放在马老师的博物馆。等在他那展览完毕，我就打算送到香港历史博物馆。”
秦局长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在正大光明的展览了，那来路应该没问题。
“那成，等东西要审批的时候，我会打好招呼的。不过，打招呼归打招呼，该走的流程可一个不能少的啊。”
“呵，有您这话就行。”齐鸣满意的道。
流程确实不会少，但这上头一旦打过招呼，下头办事的人自然也不会再多为难，国情就是如此。
“至于这最后一件~”说完前两件，这第三件，齐鸣反而表现的欲言又止起来。
秦局长见状心里打了个突突，但还是笑呵呵的跟个弥勒佛一样，开口道：“小齐，有话就说，就别吞吞吐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