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七.一二零.二五二.二零五
“十五号！”张子义大喊一声，王连生把贴着“15”号纸条的那坨猪肉捧过来，递给这人，他看看分给自己的这块肉，有瘦的有肥的，还附带一段猪肠子和大骨头，噤了下鼻子，掏出一个布口袋装进去。
孙建平正在磨坊里挥汗如雨，这一百多斤的糜子舂掉壳，用温水泡了一夜，现在一个个涨得饱满，上磨一磨，黄米吸水，就成了纷纷扬扬的细粉，哗啦啦落到下边的石槽子里。
曹春贵扛着扁担进来，挑起两桶黄米面，呼哧呼哧来到徐金山家里，此时徐大娘正守在大锅边，将高粱杆串成的盖帘子擦得干干净净。
她往里屋喊了一声，王金刚正和徐家二丫头趴在炕头看小人书，一边看一边笑，听到老太太招呼他干活，脸拉拉得跟毛驴似的。
“我妈叫你呢！”徐二丫推了他一把，王金刚这才不情不愿的偎缩到炕沿边，趿拉着鞋跑到厨房，坐在灶坑旁，抓起一把树枝往里塞。
那边年猪也分好了，一头三百多斤的猪肉，扣除要给上级“上炮”的两个大猪肘子，剩下的都切成小块，摆在地上。
一层层黄米面撒上去，被灼热的水蒸气蒸透，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盘状黄米糕，眼瞅着厚度可以了，徐大娘把红枣碎都倒出来，均匀洒在上面，再盖上一层层黄米面粉、红芸豆……
按照二马架村的规矩，这个猪头，要送给过去的一年里出力最多，对村子帮助最大的人！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盯着那个大猪头，不停咽唾沫。
徐大娘抓了一把，放在手心搓了搓，点点头，“就要这样的，金刚啊，你忙着不，过来帮大娘填口柴火！”
“建平干啥去了？”老张有半天没看到孙建平了，还有点怪想的。
“建平这孩子真是有心了，我就代表咱屯子妇女谢谢他！”徐大娘哈哈一笑，又抓起一把黄米面洒在盖帘子上，“这玩意也没啥，就是得撒的匀乎点，别有死面疙瘩就行……”
“田会计给建平的，说是啥黄河滩枣，这孩子没舍得吃给我拿回来了，我寻思都撒年糕里吧，让大家伙也都尝尝！”李秀芝双手支在锅台沿上，饶有兴致的看徐大娘撒年糕，“顺便过来跟您学学这门手艺。”
张子义一招黑虎掏裆，吓得徐金山往旁边一蹦，“瑟是不，杀猪呢！”
“抓紧把猪肉分了……”老曹催促道，王连生擦擦刀上的油脂，“今年咋分，还抓阄啊？”
一个破瓷碗里早已塞了不少纸球。
“我可不要那玩意！”张子义嫌弃一撇嘴，“给金山吧，那家伙虚的，俩眼楸黑，走道都打晃了！”
“他去磨坊那边拉磨了，这不来到年了嘛，把那点大黄米磨了，撒点年糕吃……”
这些农民不懂解剖学，也不懂什么科学养殖，在他们看来，只要不劁掉这头母猪的零件，就能感恩戴德投桃报李，给大家伙一年生二十个小猪仔，让大家伙过年都能吃上猪肉！
却不知养了两年的母猪竟然是个子宫发育不完全，不能揣崽子的残疾！
“下一个就把你宰了！”老曹伸手量了一下这头老母猪的肥膘，又看看王连生扯出来的猪肚猪肠子等东西，脸一抽抽，“不怪人家建平说这猪生育不行，你瞅瞅，这玩意长得都不像个样子！”
所有人家都分到了猪肉，就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边角料，以及那个大猪头。
猪头……
这头老母猪足有三百斤，光猪头就有二十多斤，烀完剃了骨头，也能出个十斤八斤的肉，省着点吃，足够一家老小吃上一个月了！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大家伙都站在生产队队部院子里，吸着鼻涕，闻着旁边酸菜烀猪下水散发出来的香味，眼巴巴看着那个大猪头。
这大玩意，究竟该给谁呢？
第99章 老子在一重厂顿顿吃肉！（求订阅）
“咱们生产队发扬一下风格，大家都提一下名，然后大家选举，就从连生兄弟开始吧！”
老曹撇了一眼张子义，清清嗓子，“下血肠了，你去瞅着点别煮冒了！”
“擦！”
张子义也明白，百十个人就是百十张嘴，谁都有可能推荐他不喜欢的人，老曹怕他那沾火就着的脾气发作，把场面搞得太僵就不好了。
大过年的吵吵把火的，成何体统！
“草，老王你有话说有屁放，这大冷天谁跟俩搁楞嗓子呢！”有脾气急躁的催促起来，王连生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我觉得这个猪头应该给咱们队的知青孙建平小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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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哄笑着一散而去，张子义蹲在灶火胖，看着锅里翻腾的肉汤，忽的一丝忧愁爬上心头，微微叹了口气。
“一天天的，不够你们折腾！”老曹笑骂一句，“抓紧收拾收拾吧，老张你在这看着点火候，剩下的该回就回吧！”
驴兄仍旧舒舒服服躺在地上，睡得直冒鼻涕泡，小毛驴的鼻子两边已经凝成两团冰花，看上去颇为滑稽。
现场掌声一片！
“切！”王金刚一脸不屑，一个破猪头显摆什么，老子在一重厂顿顿吃肉！
“对喽，乖乖干活，好好表现，明年给你找头母驴作伴！”孙建平翻身骑上小毛驴，搓搓的耳朵，一个劲的给驴子开空头支票。
“嘎嘎！”小毛驴似乎是听懂了，小尾巴摇得像鞭子，根儿噶叫起来！
“好好吃，多吃点，等下还有两百斤麦子没磨呢！”
“我提一个人，大家伙看这个人称不称职，该不该拿这个猪头！”王连生擦擦手上的猪油，这个人无论说话办事从来都是慢声细语，四平八稳。
还，还干活啊！
“吃啊！”孙建平拍拍小毛驴的驴脸，小毛驴歪着头，一努一努咀嚼着嘎嘣脆的黑豆，下意识往后躲！
“还睡呢，盖起来干活了！”他掏出一把黑豆，凑到小毛驴嘴边，小毛驴看到吃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开大嘴卷住，上下牙一错，嚼得满嘴直喷黑豆渣子。
“大家把猪头奖励给我，是对我的错爱，咱们七队是全体人的七队，大家要抱成团，拧成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建议把这个猪头烀了，大家都吃上一块，以饱满的精神态度迎接新的一年！”
王金刚顿觉心里像塞了根鸡毛一样，堵得慌！
草！
咋地不想吃我的大麻花了？
锅里的酸菜炖猪下水煮好了，每家每户都拿来一个搪瓷盆，盛上点酸菜血肠猪肝猪肺什么的，再领上一斤年糕，趁热端回家去，就是一顿全家老少共享的美餐。
那特么可海了去了！
“别扯犊子了！”老曹笑着抢过猪舌头，扔进滚烫的大锅里，“炖吧炖吧得了，就这一头小猪折腾一天了都！”
一桩桩一件件，听得大家伙脸都有些红，没注意到这个小知青竟然在短短半年时间里给队上做了那么多好事！
“我同意把猪头给建平哥！”小陆这孩子先吵吵起来，随后徐金山、徐金水、徐金贵、邹文华、陈培林、老蔡头……
大家伙都愣住了，王连生继续说，“从他来到咱们村子，就跟着咱们下地干活养马喂驴，原先咱们队的马瘦得登楞噔楞的，我不是批评说老程的马养的不好，可是呢大家伙都看到了，自从建平接手马倌后，那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你看现在把马养得多肥多胖？谁见了不竖起大拇指？”
我也有功劳！
“咱们队口粮不够，他就做豆腐拉到纳河农场去卖，差点没让人抓起来，给咱们换回了两千多斤黄豆苞米；咱们队账上没钱，他就做麦芽糖拿到集市上去卖……给咱们队换回不少钱……”
就知道黑豆不是白吃的！
过年了，给驴子放几天假，不干活行不行？
“真墨迹！”
“那你们知不知道，前几天赶集，咱们队上挣了多少钱？”
“快点说啊！”
孙建平笑着拍拍小倔驴的脑门，这货叼着满嘴的黑豆，眼珠子瞪得老大，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主人！
至于猪头、猪蹄猪尾巴，也按照孙建平的意思，都刮干净毛，用大斧子剁成小块扔进锅里，撒上花椒大料，炖得软烂后也分给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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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以你的智慧骗得了你吗？”孙建平信誓旦旦。
除了几个极个别的……
“好！”
善良淳朴的农民啊！
“瞧瞧你这几个月胖得……”孙建平拍拍小毛驴的脖子，“再不多干点活，当心把你一刀宰了，做成驴肉火烧！”
几乎所有人都对孙建平的功劳非常认同，现场齐刷刷举起一片手！
诚如乡亲们所言，在他的细心喂养下，马厩里的马儿们个个膘肥体壮，毛色发亮，看到主人来，一个个都抻长了脖子哕哕的叫，向他讨要黑豆吃。
“建平呢，等会让他给咱们写几副对联呗！过年了，咱们也喜庆喜庆！”不知是谁提议，张子义哈哈一笑，“行啊老曹，生意上门了，一副对联一毛钱，这回你这个地主老财又要发一笔！”
原来我做过的事，他们都记在心里呢！
孙建平悄悄摸过去，一把堵住小毛驴的鼻子，毛驴被憋醒了，睁开眼，一见是主人来了，扑棱跳起来，张开大嘴眯起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说好了给驴子找母驴，不准耍赖皮哦！
咋办呢！
甭管是过年还是过节，孙建平都恪尽职守，从不忘记伺候自己那些宝贝疙瘩们。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两句！”孙建平摆摆手，“其实我做的这些，都是组织上教育的好，我在下乡的时候组织就教导我说要扎根农村，干出一番事业，和大家一起脱贫致富，我只是做了些我该做的事情……”
钱慧赞许的冲他眨眨眼，带头鼓掌！
“来一二三……”
徐金山和王连生俩人用手指粗的麻绳套住猪拱嘴和猪下巴，坐在地上，双腿蹬直，憋足了劲，喊着号子，咔吧一声把猪头一分两半。
说着在小毛驴脖子上抹了一把，小毛驴一脸惊恐的杵在原地，乖乖让他把缰绳解开，低着头跟在身后，直奔磨坊而去。
“大家想不想知道咱们队现在欠了多少饥荒？”他一句话把大家伙都给逗笑了，队上的饥荒……
张子义拎着雪亮的大斧头，把猪下颚骨砍开，切下舌头拿开水烫一遍，刮掉上边那层白膜，冲老曹晃了晃，“老曹，老曹，你吃了我的肉分了我的骨，还我命来！哼哼哼……”
“擦，还有啥事啊？不就是磨面么！”
张子义扯着灌好的猪血肠下锅，一边扭头瞪了王连生一眼。
人群鸦雀无声，王金刚探着头往后院的马厩扫了一眼，不服气跺了下脚！
养马……
孙建平臊得脸通红，他有些感动，这些乡亲们真好！
老曹微微颔首，居功而不自傲，孩子好样的！
他在人堆里搜寻曾经的小迷妹周薇的背影，没想到周薇也正一脸笑意看着孙建平，小手拍得通红！
孙建平给马铡了豆秸，拌上温水和大粒盐，撒上黑豆，将草料搅匀倒进马槽里，马儿们一个个摇着尾巴低着头，大口大口吃着草料。
小毛驴欢快跑起来！
拉磨……似乎也没那么累啦！
找母驴……想想都激动得不行！
第100章 你看选谁当副队长？（求订阅）
二百斤麦子，出了一百二十斤面粉，剩下的麦麸子也不浪费，收拾收拾装进麻袋里，留着喂鸡喂鸭。
农民们凭借着自己的勤劳智慧，几乎将每一样东西都利用到了极致！
每家两斤多，大家伙排着队把面粉领回家，当天晚上，二马架村上空满是麦香味。
张子义、曹春贵俩人赶着马车，拉上五百斤黄豆，去纪家油坊榨了油，出了七十斤豆油，每家每户分上那么一大碗，靠着这点玩意，从年头吃到年尾。
剩下的四百多斤豆粕也不浪费，全拉回来，存在仓库里，作为精饲料，留着给春天时揣马驹的稞马补身体用。
“建平你上吧！”张子义抓起孙建平的胳膊，高高举起来，“我们家建平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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