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的。”
“还有,不管你在截江城听到任何消息,都不许回来,直到成婚,我说清楚了么?”
“清楚了。”
不明所以的首座二公子连夜便赶到了截江城,在首座府住下,开始让福伯开始准备三媒六聘的事宜。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意思是,一个有经验的长者总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给家人以信心。
唐森与徐姝惠不在,三媒六聘复杂的事项光是看看清单就让唐星头大,但在常福手中却有条不紊的展开,不多时,截江城所有人都知道了,首座唐森二公子要跟代首座唐谦的宝贝女儿唐贞成婚。
这样的族内联姻总会被沾染上几分政治的色彩,好事之徒总是喜欢将几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凑在一起,将一些似是而非的细节拼凑成蛛丝马迹用以佐证。
首座唐森虽被徐氏召回,却不忍放弃手中权力,之所以安排唐谦代理首座事务,便是因为两人乃是姻亲,唐星与唐贞的婚姻,也成了首座唐森发出的一个信号。
唐弥大战中,三房耗尽了底蕴变得孱弱只剩几位宗老撑场面,反倒是分家而出的唐森正值壮年,两子更是绝代的天骄,明眼人一看便能知道,未来唐氏的顶级武力,定然是从三房唐森这脉涌现。
再加上唐谦又是少年成名的顶级武者,更让唐星与唐贞的联姻蒙上一层难以言说的感觉。
好的、坏的,唐星的婚宴牵动了截江城太多人的神经,也让这场姻缘,成了截江城的盛会。
宁氏这边还在等待宗所的回执,转天便发现整个截江城都在讨论自家女儿的婚事,那群平时眼高于顶的夫人们,更是三五成群地连连登门,语气中的殷羡与酸气,真是藏也藏不住。
天知道还未成人的唐星究竟是哪来这样雄厚的财力,聘礼一车一车的从首座府运到唐谦府,从来只听说过为了彰显贵气红妆十里的嫁妆,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奢华丰厚的聘礼。
几乎每个截江城的人都在议论,唐星身家雄厚,并且爱惨了唐贞,不然也不会拿出这样多的聘礼。
而三姑六婆的不断洗脑,也让唐贞从谎言的痛苦中慢慢托出身来,开始审视自己与唐星的感情。
女子向来比男子早慧一些,理所当然也更敏感,其实两人历经生死从小灵界出来后,彼此的心意便再也藏不住了。
终归是要嫁给他的,毕竟就连身子都给了他,哪怕是个厉害的武者,可唐贞的骨子里,只是一个倔强小姑娘而已。
这些天唐星不知多少次上门求见,都被她赶了回去,看着今天尴尬离去,明天又来的情郎,她的心早就软了,眼下之所以还在等,只是想看看,他答应自己的事,究竟能不能做到。
直到大喜日子的前三天,宗所的武者来到唐谦府上,对着宁氏禀报道,那个私通主子还坏了孽种的黑心婢子,已经被当代唐氏最杰出的医官唐青衣施了针,将孩子拿了。
听到此处的唐贞终于放下心来,不再矜持,安心的准备当自己的新娘。
原本,这样的婚事都是要等到双方父母齐聚,大宴八方的,可因为唐贞身怀有孕的关系,只得从速从简。
在获得首座唐森与其夫人徐姝惠的首肯后,便由宗正代收高堂之礼,两个新人便这样和和美美的成亲了。
只是结婚那天,新郎唐星却喝了个酩酊大醉,因为他刚刚知道,妙竹肚子里的孩子三天前就被拿了。
洞房之夜,唐星抱着唐贞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泣不成声,那无数句对不起,不知道是在向谁告白。
唐贞出奇地没有恼怒,只是抱着哭得像个孩子的唐星,柔声安慰。
或许在她心里,也有一丝后悔吧,所以,哪怕证明了唐星最爱的是她,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随着孩子在肚里一天天的长大,与母体的羁绊越来越强,她便越来越愧疚,总会想到,在那兰山城,有一个婢子,因为她的一时激愤,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破天荒的,唐贞主动向唐星提出:“你不是想要纳那个婢子为妾么,选一吉利纳星吧。”
揉了揉连,唐星红着眼道:“我现在没脸见她,以后再说吧。”
自成婚之后,他再没回过兰山城,转眼已经数月,唐贞的小腹已高高隆起,每当他看到唐贞,便会想到那晚在将星馆的厢房中,小丫头如泣如诉的话。
“少爷说过,会护着婢子的。”
这句话好像比衍空的佛种还厉害,他只要一闭上眼,便能想起妙竹那张凄苦的小脸。
伸手摸了摸妻子的孕肚,唐星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当初他不犯蠢的话,或许此时的妙竹,肚子也该这么大了吧。
……
兰山城、将星馆
十几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正坐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些什么,她们大多都是将星馆弟子的家眷,毕竟人不是机器,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谁不想成家立业,作为一个传承千年的世家,唐氏深谙此道。
所以将星馆的不少弟子,都已经有了妻室,一些都有了孩子。
妙竹挺着孕肚坐在一群夫人中间,毫不违和。
二百五十二章:小技巧
妙竹就藏在将星馆驻地中,与将星馆成员的家眷生活在一起,好像所有人都把这个小侍女忘记了。
直到唐青衣数月后回来复诊却被馆主拦下,并拒不让医官见到妙竹,这事儿才暴露出来。
截江城宗所的律长唐凌亲自赶到了兰山城,而将星馆的令官也将暴露的消息迅速递交给正在闭关的唐罗。
从闭关室中走出的唐罗无奈地朝着方源道:“所以说有时候,医者太过负责也未必是件好事儿,我以为至少能等孩子生下来的。”
来到将星馆驻地,律长唐凌已带着律所武者堵住了将星馆的大门,却被杜沙和将星馆的武士们拦在门外,灰头土脸。
自宗所戒律所成立以来,这还是唐凌第一次在执行家法的时候被阻,偏偏将星馆这群小子战斗力极强,与律所的战士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而那个被称作西陵豪侠的杜沙在转投唐罗之后,武道修为也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他这样的顶级武宗,也被赤晶巨像拦在门外不得寸进,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着,何等憋屈。
“不知道将星馆有哪儿做得不好,惹得律长震怒,不远千里来到兰山城啊?”
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唐罗的来到一缓,而律长唐凌听着唐罗这番明知故问的俏皮话,怒声道:“罗部长何必明知故问,数月前二公子承诺会将那不守规矩的婢女处置了,可宗所却发现,那受孕的婢女非但没有被处罚,反而好好的呆在罗部长的将星馆中,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唐罗点点头,不等律长唐凌再开口,又道:“虽然妙竹此时却在将星馆养胎,过程却跟律长说的有些出入。”
“有何出入?”
唐罗淡淡道:“数月前,宗所已经派了医官前来将星馆处理此事,妙竹也确实按照宗所的要求,接受了处罚,只是她肚里的孩子命不该绝,从青衣先生的针下侥幸逃得性命,所以我以为,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让这孩子过早夭折,便让她与将星馆女眷一同养胎,如此而已。”
“荒谬!”一直默不作声的唐青衣上前一步,冷声道:“一般医者施针,或许会出现罗部长所说的情况,但由青衣施针,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其中定有蹊跷,还请罗部长将妙竹请出,再让青衣复诊一次可好?”
“没问题。”
唐罗耸耸肩,对着身旁的方源道:“通知下后院,让妙竹姑娘出来一趟。”
不多时,妙竹走了出来,本就纤细娇小的姑娘此刻挺着大大的孕肚,唐青衣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上次未曾拿掉的孩子,可他的玄阴针绝不会出现纰漏,这是怎么回事,唐青衣满脸疑惑地陷入沉思。
而律长唐凌则是怒不可遏:“罗部长,律所需要一个解释!”
“我又不是医官,哪能给出什么解释,听说针流本就有成功率一说,或是因为这孩子命不该绝吧。”
唐罗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淡淡道:“妙竹已经受过宗所的惩罚,便没有再受一次的道理,再有几月孩子便要出生了,还请宗所早些造册,今年初秋首座府会添丁进喜,到时会在兰山城摆酒,请律长与医官务必赏光!”
“罗部长。”律长唐凌冷着脸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族律里明明白白的说过,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没有人拦着二公子纳妾,只是妙竹肚里的孩子,绝不能先于二公子嫡子先诞,这个道理,罗部长不会不明白吧。”
“道理我当然明白,所以才会让唐医官施针,事情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的。”
唐罗摊了摊手道:“可眼下孩子都已那么大了,律长觉得该怎么办呢?”
“规矩,就是规矩!”律长唐凌冷冷道:“还请罗部长将人交给宗所,之后的事,自然由族律定夺。”
“这样的话,人就不能交给律长了。”唐罗摇摇头,认真道:“无论嫡出庶出,妙竹肚子里的都是唐氏的血脉后裔,交给宗所就是一尸两命,我做不到。”
唐凌怎么也没想到,唐罗竟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口气顿时变得森然:“罗部长这是要违抗族律么!?”
“规矩都是人定的,不合天理人道的规矩,违抗便违抗了吧。”
如果有的选,他是真不想和唐凌进行这样激烈的对抗,可面对一个油盐不进的律长,他实在没有办法婉转平和,总不能真让对方将妙竹带走吧。
唐罗表情平静,就像是做了个微不足道的小决定:“妙竹就在将星馆,在孩子出生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把她带走,不知道我说得够清楚没有?”
听到唐罗的话,将星馆的战士们表情肃然,战意雄浑,而律所的战士却是脸色巨变,律长唐凌的脸色更是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本以为只要搬出族律,唐罗便会顺从,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决绝,这是唐凌从未预料过的场景,总不能为了一个侍女,正和族中最杰出的年轻人刀兵相向吧。
冷哼一声,唐凌带着律所的武者转身离去,而将星馆的战士们就跟打了场胜仗一样,欢呼起来。
或许在这些年轻人的眼中,妙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唐罗知道,这事儿只是刚刚开始,真正的压力,还是在截江城的唐星那边。
眼下就看,那小子和唐贞的信任重建地怎么样了,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如果唐贞真是一个本性善良的女子,经过这些时日的缓冲,应该能够换一种眼光看待妙竹和她肚里的孩子。
当然,如果自己看错了,那以后唐星那小子,可有的受了。
“青衣还是不明白,罗部长是怎么做到的!”
律长唐凌带着律所武士们离开,只有唐青衣留下,他走到唐罗身前,平静道:“原本这种拿胎之事,一般的医者便可胜任,是罗部长去宗所打招呼,说是要尽最大的可能保护妙竹健康,宗所才派了青衣前来,施以针流,现在想来,这些都是罗部长计划好的吧?”
二百五十三章:纳星小轿
唐青衣是医官不是律长,他在意的不是族律的问题,而是为什么自己的玄阴针会失手。
可任凭他思来想去,都无法得出结论,妙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更没有什么武道的底子,这样的人想要抵抗玄阴针,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唐罗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唐青衣的猜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册,递了过去:“此事原本不想牵连其他人,却让医官蒙羞,这儿是一点小小的补偿,或许会对医官有所补益。”
唐青衣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朝唐罗问道:“此事只因青衣对自己的阵法太过自信,若是能够复诊一次,或许也没有这些纰漏,技不如人的事,哪还有脸要什么补偿。只是青衣十分好奇,罗部长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妙竹避过玄阴针的?”
“就是这个法子。”唐罗表情不变,将手中薄薄的纸册递给唐青衣后,淡淡道:“这上面是我研究出用以分离先天之气与后天灵力的法门,玄阴针的特性便是利用金针特性向母体注入阴寒之气达到破坏幼胎的目的,莫说是一般人,就是凶境强者一时不查也容易被寒气所侵,便是发现的早勉强将孩子生下来了,也是个体弱多病的废人。”
唐青衣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想不到罗部长竟对玄阴针有这样的研究,真是令青衣佩服!”
“哪有什么研究,不过就是按照武技的方式解构罢了。”唐罗淡淡道:“所以在医官施针时,我以两昧先天之气将母胎护住,玄阴针的寒气被先天之气拦住,自然也就伤害不了母体了,不知道这个回答,医官是否满意?”
“原来是这样。”唐青衣摇了摇头失笑道:“是青衣想的复杂了,罗部长修为精深令人佩服。”
……
将星馆十数弟子拦下律所战士百名,唐罗公然违抗族律,律长唐凌铩羽而归。
这样的消息,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迅速发酵,几乎所有唐氏核心族人都受到了相关的情报。
就跟唐罗预料的那样,真正的压力,回到了截江城唐星的身上,律长唐凌铩羽而归之后,唐星便感受到了律所的压力。
谁又能想到受到刑法的妙竹竟然没有流产,这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二公子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落地。
自从成家之后,唐星越来越明白责任的意义,在听到这消息后,迅速回到府中与夫人进行商议。
而经过几个月时间冷静的唐贞也不再那样蛮横倔强,两人开始商议纳星的事宜,本以为事情就会这样顺利滴进行下去,却没想到唐贞的生母宁氏竟然强烈反对。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这句话大部分时候是句废话,而跟一般废话不同的是,一般废话是因为有道理,这句话是因为道理没用。
似唐星、唐贞这种出生的孩子,结婚从来不是两个人就能决定的事,其中牵涉了太多其他的东西。
没有人会阻止一个如唐星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开枝散叶,延续香火这是宗族发展的政治正确,即便是再善妒的主母,也得摆出欢迎纳妾多子多福的贤惠姿态。
可嫡庶之争,却是客观现实存在的东西,人总会为了自己的将来打算,年轻人的风花雪月毕竟只能浪漫一时,只有握在手中的东西,才能让人感到安全。
而眼下对唐贞地位威胁最严重的,便是妙竹与她肚里的孩子,偏偏唐贞还是个心慈手软的孩子,这种时候,她的娘家自然要站出来。
不知道宁氏与宗所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纳星的事宜便这样提上了日程,再没有人提起关于唐罗违抗族名的事。
截江城首座府纳星的小轿几天后便来到了兰山城将星馆的驻地,这让将星馆的战士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最后只能又去找唐罗。
刚安生了没几天的唐罗一头雾水的来到将星馆驻地,四人抬得小娇很符合妾室的身份,几个武士也都是截江城首座府的护卫。
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却没由来地让他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总觉得此事太过顺利,显得很奇怪。
可既然纳妾的轿子都已经到了,他也实在没有理由阻拦,再次让人将妙竹叫出来,听闻是二少爷纳妾的轿子,小丫头笑得很甜。
“多谢大公子,如果不是大公子庇护,妙竹和孩子恐怕...”
“这不算什么。”唐罗摆摆手,看了纳星的小娇一眼,淡淡道:“只是有些事得跟你说清楚,眼下唐星还在武堂中修炼,这纳星的轿子虽然是从截江城发来的,却未必出于他的授意,你真的想好了吗?”
只要妙竹踏上纳星的小娇,唐罗便再也顾不上这个可怜的姑娘了。
他能从律所的手中护住妙竹,却不代表能从唐贞的手中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