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无双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不过是稍纵即逝罢了,转眼间又是一副谦逊的神色问道:“大长老,你说自己还有事要若虚去办,可否告知与我。此时交给我做如何?您毕竟为我欧阳世家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完成你生前遗愿,也是我家族应做之事,您说呢?”
风烈天突然仰天大笑:“多谢门主好意,此事只是我的一些私事罢了,决然不敢劳烦家族。还是交给我若虚徒儿为好!只是不知他是否能度过此次难关!”
欧阳无双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作罢,关切地问道:“他伤势如何?究竟要不要紧!在这极寒之地吸收天地灵气已经长达三天之久,说来再重的伤势也该转好才是!”
“唉,门主有所不知。我这徒儿竟然遭受奸人所害,身重金蚕蛊之毒。我细察其静脉发现金蚕蛊已出,但是还残留诸多蛊毒。这残留蛊毒虽然已无大害,但那是针对内力充沛的情况下所言及的。像现在这种情况,精气耗尽后,蛊毒就会拼命反弹,从而流窜在他奇经八脉之中。金蚕蛊乃是苗人所制,毒性剧烈,但是生性缓和。属于慢性毒药,若非是若虚徒儿身怀绝世内功,恐怕早已被那金蚕蛊吞噬殆尽。可想而知,这些年他过得并非是十分如意啊!”
欧阳无双眉头皱了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莫非就再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解救么?”
风烈天摇了摇头:“此毒相传已在百十年前绝迹,没想到竟然依旧存在。西门世家精通毒理,相比应该能有所解决的法门。只是人家是否会出手相救,这还真的是说不准的事情!在再者,他们身处边陲之地,即便是赶来也要半月之久,那时候却哪里还有所用处。至于能否挺过这一关,我说的不算,任何人说的也不能算数,只能听天由命了!”
欧阳无双一声叹息:“唉,我还是通知薇儿回家看望吧,这万一真出了些乱子,可该如何是好!”
风烈天想了想:“如此也好,不过决然不能声称若虚在我们欧阳世家,我看最好还是以我病重的名义让若虚速速归家看望才是。这样一来,若虚无法看望,薇儿定然会回来的。”
欧阳无双点了点头,随后安慰了风烈天两句这才转身下山。
风烈天左臂空荡荡一片,寒风拂过,单薄的长衫迎风飘忽不定,袖管不时吹打着自己的前胸。眼神中尽是一片痛苦的神色。他缓缓朝着陶若虚走去,眼中不由自己地一阵模糊,竟是滚落掉一滴浑浊的老泪。
不知过了多久,猛地,风烈天大喝一声:“谁!”他右手指尖微微一点,顿时一道疾风卷飞而出。
“师祖,师祖是我!”
“哦,杰儿,灵儿!你兄弟二人深更半夜地不回房歇息,跑到这里瞎胡闹什么!倘若我这一指下去,你们哪里还有命在!”
简杰眼圈一红,一把抓住风烈天的右臂,顿时嚎啕大叫起来:“师祖,求求您了,求求您救救师父他老人家吧!他这么不吃不喝已经整整三天三夜了,会不会……”
“混账东西,你怎生可以如此诅咒师父!休要胡说八道,明天还要和灵儿练功,速速回去休息。你师父没事,有我在如何会有事!赶紧回去。”
简杰虽然心中不愿,却不得不点头默许,当下带着简灵朝着风烈天跪拜三下,随后转身下山去了。
风行烈仰望苍穹,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啸,他如此年岁却要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心中如何能不痛楚万分!陶若虚乃是他唯一的徒儿,他一生没有子嗣,将毕生所有的精力完全投注在陶若虚的身上!可谓是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到了今天,见自己的徒儿生命垂危,心中怎能不黯然神伤!
他不会因为自己所付出的心血而伤神,不会因为自己竭尽全力为陶若虚争取到炼剑炉而悲怆,也不会因为保护陶若虚的周全从而畏惧得罪众人,他也同样不会因为自己为他自断断臂而痛楚。他唯一所在意的一件事情只是自己唯一心爱的徒儿没了,如同流星一般,在漆黑如墨的苍穹中划过一道璀璨即将烟消云散……
第六十七章 失忆
翌日,峡谷中升起一丝丝袅袅烟霞,天空难得晴朗,火红的光芒铺洒大地,流光溢彩,甚是美妙。峡谷中阵阵寒风飕飕掠过,云海交织一处,瞬间变幻成万千姿色。远远望去,仿佛身处蓬莱仙境,让人美不胜收。
全身赤裸的肌肉男此时依旧光着屁股身处那缥缈峰之上,他全身上下已经由火红变成惨白的色彩。四周原先融化的积水也已经逐渐变得凝固。突然,此人眼皮眨了眨,随后双眼缓缓睁开,眼中露出一丝丝茫然之色。
风烈天难得露出一丝迷离的微笑,连忙上前扶住陶若虚的肩膀:“若虚徒儿,若虚徒儿,你终于醒转过来啦!你已经整整昏迷四天四夜了!现在觉得身体如何了?”
说话间风烈天整个人上前一把扯住陶若虚脉门,想要为他察看伤势,然而就在此时陶若虚猛地一声冷哼,手腕翻转,双指直点风烈天手腕。后者大惊,右手连忙回缩,脚下向后退了一步,说道:“若虚徒儿,你这是作何!你某非不认识我了?”
陶若虚眉头一皱,光着屁股,站起身的时候这才发现了自己完全暴露而出,当下连忙捂住私处说道:“你是怎么回事儿,一个老头儿竟然企图非礼我!老子没有那爱好,赶紧滚开!”
风烈天脸色瞬间绿了下去:“怎么,你烧坏脑子了?我是你师父,风烈天,你莫非不识得我了?”
陶若虚被风烈天说得不禁一愣,也直到此时他才开始注意到自己似乎脑海中空荡荡一片,对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回忆不起来。他心中一沉,一道诡异的声响在自己的耳边炸裂而开,自己是谁?自己叫什么?自己来自何方?
这一道道声音在陶若虚的心中炸裂而开,一次次撞击在心坎里,良久未曾做出一丝反应。那声音愈来愈响,自己的心田再也难以承受住如此压力,突然一声大喝,随手挥出一拳,顿时拳头所指向的地方飞沙走砾,山体被击出一个直径达一米的山洞。
风烈天眼中又惊又喜,喜的是陶若虚竟然在这几天中功力再次精进不少,比之先前在内力上少说强有五层。惊的是陶若虚此时这副模样竟然丧失了意识,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已经想不出来。这如何能不让自己心中悲怆。
风烈天脸上闪过一丝愁色:“若虚,你是陶若虚啊!你不要那么激动,听我与你细细说来可好?”
陶若虚完全是一片茫然的神情,他脸色刷白,嘴中喃喃自语地说道:“我是谁,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最后竟然演变成怒吼的声响。对着山谷仰天长啸,整个人已经痴呆万分。
风烈天随手扔给他一件长衫,亲手为他穿戴完毕,仔细劝慰后,见陶若虚此时已经恢复些许宁静,方才淡淡说道:“你叫陶若虚,上海人,现在定居在北京。至于我,决然不是想要非礼你,我是你的师父,名叫风烈天,你现今的武艺是由我传授的。另外,你现在身居要职……”
风烈天从四年前开始讲起,将陶若虚家道破落一直到现在如何混到军委委员的详细过程,一一娓娓道来,其中诸多辛酸却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得到。这一顿说道足足进行了三个小时方才停歇。即便风烈天身怀绝世武艺此时也不禁微微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从始至终陶若虚所表现的完全是一副冷漠之极的神色,不过这副神情落在风烈天眼中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他自然清楚,只有亲身经历过才可能与之产生共鸣,而此时陶若虚的表现从始至终完全是一副陌生人的情形。
“我与你说了这老半天,你可曾回想起些什么?”
陶若虚愕然摇头:“没,我一点也记不清了!我心中只有武功心法,对了,你要学武吗?我可以教你!”
风烈天不禁勃然大怒:“混账!我乃是你师父,你焉能教我武功!罢了,罢了,你还是安心休养为好,兴许你那几个红颜知己一到,你便能回想起些什么!”
陶若虚双眼空洞洞的,没有一丝神采,茫然看了看四周,点了点头,却是一言不发。师徒二人各怀心思,沿着蜿蜒小道下山去了。
依旧是那个梅花暗送芬芳的庭院,依旧有暗香盈袖,房间里依旧典雅别致。这里的一丝一毫与当年陶若虚所离开的时候并无两样。不过此时早已物是人非,即便是当事人陶公子也已经失去所有的记忆,对此地除了一丝惘然,再无其他。
正在陶若虚恍惚地四处溜达着的时候,简杰带着简灵飞驰而来,见到陶若虚后顿时扑倒在地,拜了三拜后方才站起身子,泪眼婆娑地哽咽道:“师父,师父,您老人家终于好了!”
陶若虚眼中闪过一丝疑问,一脸茫然地问道:“啊,啊,你是谁?为何要向我跪拜?快快起身,如此大礼,我如何担当得起啊!”
简杰此时已经听闻风烈天谈及师父失去记忆的事情,心中甚是悲怆,虽然陶若虚已经不再记得自己,不过依旧是趴在他的肩膀上失声痛哭。足足哭了一刻钟的时间,在陶若虚的劝说之下简杰才逐渐缓过神来。
“师父,这数月不见,杰儿甚是想你,可是做梦也未曾想到您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先前你身体通红在缥缈峰上几欲奄奄一息,那时候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谁却知您虽然转醒,不过却,我和灵儿以后可该如何是好啊!”
陶若虚甩了甩头,不解的说道:“你在这里不是挺好吗?与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可以影响到你的命运?”
简杰拼命点了点头,他并未说话,只是将自己的衣衫解开,只见浑身上下竟然布满了一条条伤痕,那其中淤血呈现酱紫的模样,倒是十分悲惨。
陶若虚虽然失去记忆,早已忘却自己和简杰之间的情分,却也不由得为之伤心起来:“你这些伤势从何而来,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快与我说说!”
简杰尚未说话,简灵抢先说道:“这都要拜师叔祖所赐,您让我和哥哥向他学武,可是他非但没有教授我们学武,相反还找寻郑烨师伯教训我们!现在我们之所以会混成这副模样,罪魁祸首就是师叔祖!”
简杰猛地大喝一声:“休要胡说,这事怎能怨得了师祖,都是我们自己太笨拙,怪不得旁人!”简灵哼了一声,当下扭过脸颊竟是不再言语。
陶若虚一声叹息:“我并不识得你们,此事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郑烨是你们师伯?”
“对啊,也就是您的师兄,是执事长老的弟子!您曾经和他有些许过节的!”简灵小声回道。
陶若虚点了点头:“你们走吧,这个事情我会和你们师祖说的!我困了,想要休息!”
简杰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却又没有丝毫办法,只得对着陶若虚再次一拜,随后拉着弟弟走了出去。不过,陶若虚做梦也未曾想到,正是因此竟然导致了一场悲剧的开始。
简灵哼了一声:“什么狗屁师父,见自己的弟子被人打成这样竟然不闻不问!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些人全部死无葬身之地的!”
简杰不禁搂了搂自己怀中的弟弟,小声说道:“师父现在失忆,自然记不得当年的事情。此事还是以后再说。你以后休要再胡言乱语,言多必失,虽然你是无心的!我们毕竟是寄人篱下,郑师伯虽然恩将仇报,但是终究是我们长辈,以后小心行事便是,休要放在心中!”
简灵嘴上嗯了一声,不过眼中却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及的恨意。他先天失去家人的教养,对这个社会的世界观完全来自于当初那帮人贩子。在他的眼中人只有好人与坏人之分,而只要是对自己稍微有些打骂和凌辱的都是坏人,自己总有一天要狠狠地报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