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铺在地方,上面再铺上褥子,枕头拿出来,晚上就能在下面乘凉睡觉了。
孩子羡慕这个啊!
看!这个多好啊!一家子都能在上面睡着,还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死活要缠着睡外面。
小老太还是有自己的坚持的,说什么都不在外面住。她一直秉持着闺阁教育,脚不给人看,晚上洗了脚还得穿着睡鞋才睡。在外面睡?坚决不去。
可自家这地面虽然比别人家的平整,可到底是水泥的。水泥晒了一天,睡到上面跟热炕似的,不会觉得凉爽的。
当天晚上肯定是睡不成的。
没办法,四爷第二天专门去县城买了大竹床回来,床不高,比地面高一点,到大人的小腿肚位置。上面铺上凉席,然后还带了蚊帐,竹床的四角都带着空,叫人专门打出来的,有几个竹竿往里一插,上面就能绑蚊帐了。
这可好了,晚上给清宁乐的,夹在爹妈中间打滚呢。
小风吹着,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等睡着了,夜里静了,还能听到帐子外面的蚊虫叫声不绝。
过了十点,白天的暑期就消散了。得盖着毛巾被才能睡了。远处是田里的蛙叫蝉鸣,近处是蚊虫低唱,鼻尖充斥着泥土特有的清香。
还别说,这样的日子远离里勾心斗角,确实是最惬意舒适的。
四爷伸着左边的胳膊,桐桐枕着。桐桐伸出右边的胳膊,稍微往下一点,闺女枕着。
林雨桐轻轻的挠了挠四爷的肚子。
四爷半迷蒙的‘嗯’了一声。
林雨桐轻笑:“这样也挺好的。”
四爷抬手拍了拍桐桐的肩膀,什么样的日子你不说挺好的?
他嘴角含笑,说到底,凡是自己在的日子,她都觉得挺好的。
孩子住在外面的愿望是满足了,哪怕半夜里下一点过云雨,她跟四爷得起来把小祖宗给连人带床的抬到葡萄架下。别问为什么不直接住在葡萄架子,因为那里躺着看不见星星。
好吧!孩子的理由就是这么的。
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大了一岁,嘴巴利索了,腿脚利索了,胆子也大了。
大到哪种程度呢?大到傍晚的时候敢拎着家里的手电筒,趁着她奶奶去厕所的工夫把清平拐走了,然后姐妹俩一人一个手电筒,巴巴的跟在大孩子的后面,摸知了猴去了。
手电筒这东西,不是家家都有的。这两小的就拿两个,大孩子都爱带着她们。摸知了猴摸知了猴,用的是摸字。就是黑灯瞎火的,在树上草上摸,摸到了就是运气,摸不到就算……就只得继续了。
孩子们出门摸这个,有手电的也舍不得给用啊。
刚好有两个小丫头,一人一个手电,老式的手电重的很,两人举着手电只能照到一人高的地方。大孩子就哄嘛,说给我们用一下,摸了有你们的份。
清平就递过去,清宁赶紧抢了,藏在身后:“说好给几个!”
“摸十个给你们一个。”大孩子这么说。
“三个!”清宁寸步不让,“十个给我们三个。”
“三个你们俩怎么分呢?”大孩子又问了一句。
清宁皱眉,用智障的眼神看他:“你要是摸了二十个,我们就得六个,三个不能分,六个还不能吗?”
大孩子:“……”数学没及格的孩子伤不起。
两人讨价还价半天,得到的结果是一个手电抽取十分之三,两个手电抽取了十分之六。清宁振振有词:“你个手电三个,两个手电是不是六个……”
好像也对。
等金家找疯了的找来的时候,俩丫头已经把短袖脱了,不知羞的光光着身子,用短袖包了两大堆的知了猴。
那边的孩子一人就一罐头瓶的。
让俩小的拿走了大半的战利品。
清宁抱着给她爸:“看!这么多!叫妈给炸了爸爸吃。”
然后刺溜钻到她爸背后去了。
她爸把身上的衬衫脱了,光着膀子把他家闺女包上,“姑娘家羞羞脸,在外面不许脱衣服的。”
然后也不说孩子,乐呵呵的带着他娃连同一包叫密集恐惧症的人都不敢看的知了猴回家了。
孩子的战利品嘛,回去用水洗干净,然后放在盐水里泡着。第二天去点四只,连带着外壳也剥干净,头也被林雨桐给掐了,就剩一点肉。然后放在油锅里给炸了。好家伙,吃的那叫一个香甜。
因为被奶奶训了一顿,晚上不敢自己往出跑了。在四爷和林雨桐下班回来的时候,一个人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手托着腮帮子,一看见两人就跳起来了,“爸爸,妈!逮知了猴去。”
然后他爸可高兴的说好。
回来洗去一身的汗,换了背心短裤。林雨桐拿着手电,四爷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拿着一个长长的竹片子做的镊子,是用来夹知了猴的。清宁呢,手里拎着个小小的塑料桶。
一家三口溜溜达达的。离家不远的地方就是水渠。水渠的边上,一排排的杨树,小丫头可有经验了,“那里最多……去那里……”
四爷和林雨桐都吓了一跳,不知道这熊孩子晚上跟着人家敢跑那地方去。
水渠两边的路都很窄,技术不行的都不敢在上面骑自行车。一边是水渠,一边是斜坡,斜坡的另一边是深沟。就是那斜坡上种着杨树的。你说着夏天,庄稼少的了水吗?水渠里的水就没断过。不管是掉水渠里还是掉沟里,这么大的孩子可得要了命了。
四爷跟她讲道理,告诉她什么地方可以去什么地方不可以去,“……人把自己放在危险的环境下,是很愚蠢的做法。”
清宁一声一声应了,到底没坚持去水渠的方向。四爷干脆就拉着小丫头:“去果园去。”
果园是自家的,里面也都是树,肯定有很多的知了猴。
自家的果园已经结果子了,但一直没用人看着。家里金老头养的大黑狗,叫黑子的一直在园子里呢。金老二按时给喂了,它也不用人拴着,但从来都不会离开。
年初的时候,果树刚刚发芽,金老二干活出汗了,把棉衣里面的毛背心脱了放在树上,回去忘了穿了。没果子的时候,黑子就回回金家的,但是那几天怪了,下了几天雨,金老二没下地去,也不见黑子回来。金老头就问了:“怎么不见啊?”
金老二也觉得是啊,怎么就不见回来呢?跑哪去了?
还以为是被人逮住吃了呢,赶紧去地里找,结果黑子守着那背心就没动地方。没吃没喝就那么守了几天,舌头干的都裂开了。
打哪以后,有果子的时候金老二就不操心了。这是好狗。
不乱吃人家给的东西,有人靠近就叫起来,本来就在自家院子后头,这边人在院子里搭一声,都没人敢进地去。
黑子认识家里的没个人。清宁从后门出来玩的时候经常见。把包里的糖撕了糖纸给黑子喂,然后还摆手说:“……抓了知了猴明儿做好了给你吃……”跟黑子关系很好的样子。
七月份,桃子已经完了。梨还是绿的,吃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酸酸的不算好吃。苹果也不算是成熟了,但是落在地上的味道能好一点。
林雨桐用手电照着地面,顺手从树下捡了一个,在衣服上擦擦土,就咬了一口,递给四爷嘴边叫他尝尝,他咬了一口,皱眉摇头,不喜欢这个酸大于甜的味道。
他伸手从树上把知了猴夹下来放在闺女的小桶子里。
清宁高兴了,叽叽喳喳的开始说话,有些话说的不连贯,但意思林雨桐大致是听懂了。
她想要人家那种红红的指甲,还说人家院子里有那个花,开小小的红红的花,有粉红色的有紫红色的,最漂亮的是大红色的,那个可以染红指甲。说那个叫指甲花。
林雨桐跟她说那个叫凤仙花。
她从善如流:“就是那个凤仙花……拔一根……然后洗了……再弄的碎碎的碎碎的……还要加一点白白的那个东西……再找那种大叶子包住手指……还有脚丫子……睡一觉起来就红红的可漂亮了……妈你给我弄指甲……”
林雨桐随口应着。
继陪着孩子逮知了之后,又开始得给孩子染指甲了。
哪里有凤仙花呢?
家里没种这玩意啊。还是从韩彩儿家里拔来的,清宁选了一个又粗又壮开着大红色花的凤仙,乐呵呵的就回来了,还一路上叮嘱林雨桐,一定要碎碎的碎碎的,还要加白白的东西。
白白的东西是白矾,能叫颜色更红一些,染上也更持久一些。
林雨桐叫她去叫清平,“给姐姐也染。”
然后婆婆带着清宁回来了,“清平睡了,你弄好我包一点回去,给那丫头染。”
林雨桐捣碎了先包了一堆给婆婆,足够染了手又染脚的。
四爷回来的时候,就见林雨桐给自家闺女把手脚都绑好了。小丫头伸着胳膊,无处安放那被裹的胖胖的小手。
他就笑,洗漱完了出来,见还剩下不少,就拉着林雨桐过来,“来来来,我给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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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2章 悠悠岁月(29)三合一
慢慢的,抓知了猴的除了孩子,大人也成群结队开始了。
连英子和金老二晚上也带着还来来果园摸了。
金大婶和金老头还跟在后头。
这都是为啥啊?
大家都在传,说什么三个知了猴顶一个鸡蛋的营养。那这还了得了?鸡蛋舍不得给孩子吃,这知了猴还舍不得给孩子吗?
逮吧。逮的人多了,慢慢的,还有人拿到市场去卖了。
还别说,真有人专门收。
处理了之后,用盐腌渍了,用铁签子穿起来,弄个烧烤的铁丝架,美味的一道烧烤就出来了。不光是这边厂门口有卖的,慢慢的,连县城都有卖的了。
摸知了猴不光是哄孩子为孩子改善生活的一项业余活动,更成了一项创收的正业。
常常是大人孩子全家老少一起上阵,有些人是摸到凌晨一两点都不收手的。大孩子还撑的住,但小的就不行了。来的时候说的信誓旦旦的,结果一过十点就开始哼哼哼,瞌睡的不行不行的。缠着大人要背着,背着就睡着了。
背着小的,带着大的,然后家里就必须回去一个大人带孩子睡觉了。
剩下的继续奋战。有些摸回来的知了猴都已经脱了外壳了,见了这样的,不能跟其他没蜕变的放在一起,要另外放在一个放着盐水的水桶里,这养泡着,它还就是嫩嫩的颜色,要不然不等到家,嫩嫩的肉肉就变成黑色的坚硬的外壳,成了知了虫了。
这种蜕变了的,人家收知了的不太喜欢要。但挑出来并不妨碍自家吃。
隔壁丁爱民家,庄稼都不要了,通宵达旦的找这玩意。晚上坐在门口,还跟四爷和金老二吹嘘,“一晚上能卖一块多钱,这一个月下来得多少钱?不比挣工资差。”然后对四爷这种小公务员有点瞧不上眼:“你一个月多少?有四十没?”
但是亲爱的邻居,这玩意是季节性的,过了就没了,得明年再见。
四爷这属于当一天和尚就有一天斋饭吃的类型,绝对饿不死的。
一起纳凉的刘保就说他:“你靠三十多块钱熬一年啊?”
丁爱民嘴上爱嘚吧,人家说了:“今年就这样了,但我想好了,明年这一季,我得比他们拿工资的全年都拿的多。”
怎么这么肯定呢?
人家说了他的打算,“我准备种知了……”在大家刚要嘲笑的时候人家说了,“别以为就庄稼能种,我跟你们说,看见那被知了吸干的树枝了没?那玩意上面全都是知了的卵。那那东西剪下来,埋在地里,等着吧。明年满地都是,晚上过去捡就行了。不用上肥料不用浇地,任何投资都没有。爱长野草就让它长去,刚好知了猴钻出来要往高处爬的。这可是省时省力省成本的好办法。你想想那一天得有多少收入,三十都挡不住。一个月一千多块钱,顶他们两年的工资……”
这么一算,好像真的很有道理啊。
四爷和林雨桐把这话当笑话听,毕竟嘛,谁脑子抽了种这玩意。种下去不是明年就收的,那玩意得在地下三年,才会出来的。真要这么干,一年不种庄稼那这可真得白瞎了。
谁知道过两天了,听说老三都要在地里种这玩意了,两人才不淡定了。
过去跟他说这玩意真不成,不是这样弄的。这么种下去是收不了的。别耽搁了农时,该种啥种啥去。也叫他跟人家说说,宣传宣传,这玩意真不靠谱。
再说了,就算是能种出来,到时候多了,这卖给谁去。
谁能把这东西当饭吃了。
四爷又在公社专门说了这事,还专门写了宣传材料,下发到村里,又张贴宣传。
可是财帛动人心啊。还是有更多的人半信半疑的,那知了猴长在地底下,你咋知道的那么清楚呢。
虽然不跟一些懒汉似的,地里啥也不种的就种那个知了猴了。但还是在庄稼边上,点种了这玩意,万一要是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