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皇宫:从升级化骨绵掌开始 第894节

  他缓缓转过身,额头、脖颈上密布的汗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后背的衣衫早已湿透一大片,紧贴着身体。

  他的眼神充满了挣扎与痛苦,望向身后那位如同铁塔般矗立的老者:

  “而我……却在这个时候,带着这些银子,行那趁火打劫、恶意压价之事。”

  “看似给了他们几两碎银,让他们能多喘几天气,可实则……却是彻底断绝了他们子孙后代安身立命、赖以活命的根基啊!”

  他深吸一口气,那粘稠灼热的空气仿佛刀子般割着喉咙:

  “我这样做……是否……丧尽天良?”

  站在他身后的老者,银白色的须发根根如钢针般挺立,虽然年逾花甲,但身躯依旧魁梧雄壮,腰背挺直如松。

  他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霹雳手”岑睿峰,曾执掌风雷帮,如今是沈万石身边最受倚重的供奉高手。

  岑睿峰看着沈万石脸上深刻的痛苦,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只能沉声劝慰:

  “东家,您是……身不由己啊。”

  沈万石咀嚼着这四个字:

  “身不由己……”

  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弧度,带着浓重的自嘲:

  “是啊,身不由己。想当年,我沈万石白手起家,以为赚钱是本事,是我在驾驭这黄白之物。”

  “可当这钱财堆积成山,多到连我自己都数不清的时候,我才明白……不是我在驾驭它,而是它,驾驭了我!”

  “它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逼得我……不得不去做那些违背本心、有损阴德之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悲愤和绝望,猛地指向窗外县衙大院的方向,那里停放着装载银两的大车:

  “有时候,我真希望这些运来的银子,半道上就被那些真正的绿林豪杰劫了去!让他们分给这些快饿死的百姓!”

  “也好过……好过被我用在这等……断子绝孙的买卖上!”

  岑睿峰脸色剧变,如同听到了晴天霹雳!

  “东家!”

  他匆忙屏息凝神,敏锐地感知着周遭的动静。

  确认隔墙无耳后,他才压低声音,急促而严厉地低喝道:

  “慎言!东家,慎言啊!”

  “‘改稻为桑’乃是朝廷制定的国策!其中的是非曲直,是圣上与庙堂诸公权衡天下大势所定!岂是我等商人可以妄加非议的?东家!”

  他加重了语气,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们此行,收购长州农田,将其改为桑田,是在辅助推进国策实施!”

  “只有站在秦相、站在圣上这一边,沈家这偌大的基业,东家您和家人的安危,才有保障啊!”

  沈万石虽然是大乾首富,看似风光无限。

  但是许多事情,他也只能按照上头的意思去办,也只能选择站队。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祸患。

  岑睿峰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目光下意识地瞥向县衙另一侧戒备森严的院落:

  “况且……缉事厂的严大人就在这县衙之中!”

  “东家方才那些话,若是有一星半点传入他的耳中……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的警告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破了房间内粘稠的闷热。

  沈万石浑身一颤,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满腔的悲愤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

  岑睿峰口中的“严大人”,正是缉事厂凶名赫赫的四大档头之一,四档头严子安!

  此人一路随行,名义上是“护送”他这位首富和银钱,实则是缉事厂安插在他身边最直接、最冷酷的耳目与枷锁。

  缉事厂,天子鹰犬,专司侦缉、刑讯、暗杀,所行之事多在阴影之中,手段酷烈,令人闻风丧胆。

  而严子安,更是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著称,是踩着无数尸骨爬上高位的狠角色。

  沈万石毫不怀疑,严子安此来长州,绝不仅仅是为了“监督”他收购田地。

  此人身上,必然还背负着皇室交付的、更见不得光的秘密任务。

  他下意识地用汗巾用力擦拭着额头和脖颈不断涌出的汗水,仿佛想擦去内心的惶恐。

  最终颓然垂下手,所有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疲惫的目光,透过窗棂缝隙,再次投向院中那些装载着巨额财富、也装载着无尽罪孽的大木箱。

  曾经,他视金钱如命,唯恐赚得不够多。

  如今,面对这堆积如山的白银,他却只感到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厌恶和……无法摆脱的恐惧!

  岑睿峰敏锐地捕捉到沈万石的目光,误以为他仍在担忧银钱安全,连忙宽慰道:

  “东家不必过于忧心。”

  “行程已定,明早天色微明我们便启程,快马加鞭,子时之前必能抵达长州城!而且……”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信心十足:

  “半途之上,六扇门的名捕擒风会亲自率精锐前来接应!”

  “有老朽在侧,有严大人坐镇,再加上擒风的强援,整个长州地界,绝无人敢动这批银子分毫!”

  “待到了长州城,更有大军守护,固若金汤,那时便彻底高枕无忧了!”

  他自认为这番安排万无一失,足以打消东家的顾虑。

  却不知,沈万石心中翻腾的忧虑,早已超越了银钱的安全。

  而是对抵达长州城后,即将亲手操持的那场对长州百姓的“合法掠夺”的深深恐惧与无力感。

  …………

  锦西城门口。

  梁进勒住缰绳,胯下健马喷了个响鼻,不安地刨着滚烫的地面。

  “看来,沈万石今晚要在这里落脚了。”

  他通过【千里追踪】确定了一下沈万石的位置,很肯定沈万石如今就在这锦西城中。

  “人既然在这里,那银子一定跑不了。”

  梁进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随后取出【巳面】,轻轻覆盖在脸上。

  刹那间,视野被奇异的光芒所充斥。

  通过【火眼】的透视之力,城池的层层墙壁在他眼中变得如同透明的琉璃。

  他迅速锁定了那个被严密保护在县衙中的中年富商沈万石。

  视线再移,县衙大院中,那些被重重守卫看护的巨大木箱内部,不再是凡眼所见的黑暗,而是散发出令人心旌摇曳的、璀璨夺目的银白色光芒!

  海量的银锭整齐地堆叠其中,散发着冰冷而诱人的财富气息。

  “看来没有来错地方。”

  梁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取下【巳面】,重新收入【道具栏】种。

  心中也不由得暗赞沈万石和官府的这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得漂亮。

  无数绿林势力,包括宴山寨的探子,都在长州各地追逐着那些“烟雾弹”车队。

  谁能想到真正的目标已经悄然抵达了距离长州城如此之近的锦西?

  若不是梁进这阵子一直通过【千里追踪】锁定沈万石的位置,又怎能发现真正的目标?

  这批银子,梁进志在必得。

  天下将乱,烽烟四起,何处不需要金山银海铺路?

  再多的前,在即将到来的乱世洪流中,都根本不够花。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这笔钱,为长州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百姓谋求一线生机!

  上一次,朝廷赈灾银被贪官污吏和平城郡主联手贪墨,是他伪装成逐影,杀得人头滚滚,才夺回那笔救命钱。

  他利用【道具栏】用银子在外地兑换成粮食,再通过长州太平道之手,分发给最需要的灾民。

  那一役,活人无数。

  他与太平道的名号响彻长州。

  然而,旱灾依旧肆虐,那点银子不过是杯水车薪。

  如今沈万石“雪中送炭”,他岂有放过之理?

  青衣楼的那具分身与沈万石或许有些交情,甚至承过情。

  但那又如何?

  此刻梁进的这具分身,与沈万石素不相识!

  他只是一个被通缉的绿林豪客,前来劫取不义之财,天经地义,何来负担?

  这次行动,梁进孤身前来,未带宴山寨一兵一卒。

  其一,他身怀【道具栏】这等逆天神技,再多银子也能瞬间收纳转移,根本不需要人帮忙搬运。

  一个人更容易行动。

  其二,若带着宴山寨动手,这笔巨款便成了山寨的公产,如何分配、如何使用,便由不得他梁进一人做主了。

  他岂容他人染指?

  “嗯?”

  梁进正欲驱马入城,目光却被城门内墙上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告示所吸引。

  那是长州官府张贴的通缉令,层层叠叠,如同给破败的城墙贴上了一层灰白色的癣。

  匪患猖獗,通缉令自然也多如牛毛。

  梁进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角落里一张格外陈旧、边角卷曲破损、纸张泛黄发脆的通缉令上。

  显然,通缉令上的“要犯”迟迟未能归案,官府几乎已将其遗忘,连更换一张新告示的兴致都欠奉。

  通缉令上,用粗糙的笔法勾勒着一个男子的画像,面膛黝黑,额头宽阔,嘴唇方正,生了一双丹凤眼。

  梁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线条刚硬的脸颊,低声自语,带着一丝荒谬的戏谑:

  “画得……还真有几分神似。”

  这张通缉令,通缉的正是他梁进。

  如今,“宋江”的大名和这张画像,早已贴遍了长州每一座城池,每一个稍有人烟的村落。

  可谓名动长州。

  梁进并未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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