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火焰出现在了空中。
这代表着居塞城对异能的压制作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裴念也转头看向了帷幕外的烛火,眼中泛起了一丝自得的笑意,却依旧催促着顾经年。
“你……不是裴念?”顾经年问道。
“有什么区别?”
裴念轻声道,依旧还没从那缱绻的气氛中出来,双手还搂在顾经年的背上。
若是顾经年方才还只是怀疑,此时才是终于确认了此事。
眼前的女子虽长着与裴念一模一样的脸,神态却是判若两人。
他当即出手去制住她。
“你伤我,可就是伤了裴念的身体,我可不是易容,而是附身于她。”裴念笑语着,又道:“所以,来……这就是裴念的身体。”
“你是谁?”顾经年问道。
两人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
“怎么?你对我更感兴趣?”
裴念笑着,手指轻轻点了点顾经年的额头,道:“那我告诉你,我叫厉霜云,你也可以来京找我玩……”
她话未说完,顾经年忽然摁住她,用被子将她裹住。
既然不能伤到裴念,那他便先制住厉霜云,等她离开了裴念的身体再谈。
可就在这时,忽然“嘭”的一声大响。
屋门忽然破碎开来,却见外面已是烟雾弥漫,有一人身影绰绰,正立在院门外。
“哼。”
厉霜云轻哼了一声,自语道:“还想玩一会再动手,看来是没时间了。”
顾经年只觉脸被摸了一下,被他摁着的厉霜云已然如烟一般飘了出去,只在被子里留下一点温热。
“再会啊,顾经年。”
走时,厉霜云还不忘打了个招呼,声音依旧轻柔,仿佛她来这里,真是为了与顾经年交欢一场。
顾经年见拿不住她,也不慌乱,起身往外走去,一边走,有火翼在他身后展开来。
眼前的烟雾愈浓,他直到走得近了,才看到站在那儿的人是谁。
沈季螭。
设下这个陷阱本就是为了对付沈季螭,可当他真的来了,顾经年反而皱了皱眉。
因为,时机不对。
“裴无垢。”
一声呼喝在大堂响起,裴念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威严。
众宾客转头看去,只见一身红衣的裴念走了出来,头上的凤冠已经掉了,头发有些散乱。
她对父亲毫无敬意,走到裴无垢面前,径直质问道:“为何提前动手?”
见此情况,宾客们皆感诧异,暗忖往日只知裴念在开平司任缉事,颇有威名,今日一见,方知她如此不孝。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裴无垢的反应。
面对女儿如此不客气的问话,裴无垢道:“因为你不能嫁给顾经年,我们被顾家骗了。”
裴念听了,不悦,叱道:“你坏我好事。”
这话在旁人听来,都认为裴念说的是裴无垢破坏了她的婚礼,裴无垢却知,厉霜云是在指责他坏了她的计划。
裴无垢早便想好了如何应对,上前,低声道:“顾经年手上的沃民是假的,厉副指挥使若不想白跑一趟,当迅速拿下顾北溟。”
他通过运送嫁妆的方式,把成箱的熏香运进居塞城点燃,如此给厉霜云创造了入城的机会,但现在居塞城内士卒已在全力灭火,厉霜云只有很短的时间能做些什么。
除非,在这之前控制住顾北溟,掌握整座居塞城。
厉霜云更关心沃民,但没时间确认裴无垢所言真假,身形一闪,已向顾北溟所在之处奔去。
“裴念!”
宾客之中,殷婉晴一见到裴念出来,便一直盯着她,可裴念根本没看她一眼,这让殷婉晴感到有些陌生。
她能通过裴念盖着红盖头时细微的动作感受到情谊,也能迅速察觉到她似乎换了一个人。
待到裴念展露出前所未见的身法,殷婉晴立即意识到出事了,这裴念果然是假的,但她极可能要去找到顾北溟,否则根本无法短时间内拿下居塞城。
“去救顾老元帅!”殷婉晴反应很快,马上就对麾下将领吩咐道。
说罢,她指向了裴无垢,道:“拿下他。”
裴无垢并不傻等着被捉,早已绕过屏风跑出大堂。几个将领追着扑上,然而还未到面前,一阵狂风便将他们都掀了出去。
“沈季螭!”
殷婉晴赶到,目光看去,只见站在院子内的一人确是沈季螭。
更准确地说,那是沈季螭的传影。
“原来是雍国公主。”沈季螭道,“你先设计助顾经年扣下进贡队伍,又要捉拿瑞国使者,看来,是铁了心与瑞国征战到底了?”
殷婉晴本想下令诛杀沈季螭,闻言沉默下来,什么也没说。
沈季螭抬手指了指她,道:“看在雍帝一心求和的份上,今日我不杀你。”
说罢,他看了眼裴无垢与顾经年,再开口,语气则随意了许多。
“裴无垢,你往日也算识趣。这次,不管你与开平司有何计划,不该抢我的女婿。”
裴无垢根本就不想嫁女,见沈季螭把顾经年当宝,心头有些不以为然,却还是道:“武定侯放心,这婚事是假的,也没办成。”
但这段对话中还有个细节让他觉得奇怪,只是没有提出疑问。
顾经年与沈季螭之女早已退婚,如何又能以“女婿”称呼?
想来,沈季螭这句话是说给旁人听的,此时居塞城中的将士们都已围了过来,对沈季螭这个不速之客十分敌视,直到听了这句话,认为沈季螭只是来抢亲的,敌意顿时消了不少。
同时,还有人认出了这是顾北溟的旧上司,不由执礼唤道:“侯爷!”
“还有你。”沈季螭抬手指了指顾经年,道:“我知你想杀我,可惜,你注定是我女婿。”
不等顾经年反驳,他潇洒地把袖子一甩,又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走吧,先去看看你父亲。”
立即有守卫拦在路上,不让这些外人接近顾北溟,可下一刻,沈季螭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想必他会径直出现在顾北溟面前,而一旦他让顾北溟出面,居塞城便要变天。
第296章 抢婚(一)
顾继泽为人谨慎,担心别人送顾北溟去休息会被策反,因此亲自扶着顾北溟到了元帅府的侧堂。
进了屋,顾继泽道:“看来,父亲还是不死心,非要从儿子手中夺了权才甘心。”
顾北溟睁开了眼,眼神中丝毫不见之前的虚弱,透出了几分精干。
父子二人这般一对视,顾继泽便感到了强烈的威胁,有心把顾北溟送回地牢里关起来。
可转念一想,今日众人见顾北溟昏厥,必然要前来探视。
于是,顾继泽招过梁辛,准备再给顾北溟喂一颗散劲丹。
“给我吧。”
出于对梁辛的不信任,顾继泽接过丹药,亲自走到榻边,一手捏着顾北溟的脸,一手把药丸往里送。
正在此时,他闻到了一股异香,不由吸了吸鼻子,以为这是药丸的味道。
“孽子!”
顾北溟牙关紧闭,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竟是中气十足,颇为有力。
顾继泽一愣,愕然看向他,不由与他再次对视。
这次,目光相触的一瞬间顾继泽便知不好,他的身子忽然僵在了那儿,无法动弹,像是被顾北溟的目光震慑住了,失去了所有力气。
这种感觉顾继泽以前也有过。
那是他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耿学直,因他太过调皮捣蛋,耿学直便以眼神震慑了他。
那时候,顾继泽还不知什么是异能,认为耿学直是用气场压得他动弹不了,从此他非常敬重耿学直。
后来,他发现自己敬重的人被自己的父亲给炼化了。
此时此刻,顾北溟正是用从耿学直身上炼化来的异能对付顾继泽。
“你……怎么能在居塞城使用异能?”顾继泽不解。
“孽子,你所知道的,比我还差得远。”
顾北溟语气非常笃定。
说罢,他抬起手,解开了裴无垢替他包扎的裹布。
伤口已然完全愈合了,但在那原本被割开的地方,还有一个豆粒大小的隆起。
那是裴无垢趁着给他包扎,塞进他伤口里的解药,破解的正是散劲丹的功效。
见状,顾继泽很快明白过来,不由问道:“裴无垢,他为何如此?我分明已答应了他的条件。”
顾北溟与裴无垢交谈的时间太少,并没有得知这些详情,但他并不表现出来,而是轻蔑一笑,淡淡道:“你能给的,岂比得了我?”
顾继泽心知不好,脑子里飞快转动,判断此时若还想扭转局势,便只能依旧顾经年了,遂道:“我们能给他沃民,父亲也能吗?”
“沃民?”
顾北溟的眼神果然有了变化,问道:“你们能给?”
“沃民在十一郎手上。”顾继泽道,“父亲与其和裴无垢或瑞廷合作,不如你我父子共成大业。”
什么共成大业,简单而言,便是他们父子三人一同炼化了沃民,长生不老,那还有何大业是成不了的?
“你们把沃民藏在何处?”
“在……炼化场。”
顾北溟一番盘问之后,身体也渐渐恢复了气力,遂准备站起,号令城中将领。
正此时,外面几声惨叫,门被踹开,一道红色的身影忽然闯了进来。
“裴念?”顾北溟道,“你来做甚?”
“来助你号令居塞城。”
“凭你也敢挟持我?”
顾北溟再次以眼神震慑。
然而,四目相对,裴念不为所动,反而是顾北溟感到了有些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