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物志 第104节

  “多谢恩公!”

  “杀出去啊!”

  大牢那边,又有许多狱卒冲了进来,呼喝道:“拦住他们!”

  双方很快就杀作一团。

  “嘿嘿嘿,真热闹,真好玩。”

  顾继德也被放出了牢房,挤在囚徒之中,睁大了眼看着远处的厮杀,拍掌大笑。

  “好玩好玩。”

  顾经年打开了所有的牢门,从容不迫地去牵出杏儿,将她护在身后,带着便往外走。

  前方,狱卒们正拼命地守着大门,希望能撑到京中各路兵马前来支援。

  透过大门,能看到不远处的大理寺衙门中有烟火冲天。

  那是顾经年在离开大理寺前点的小火,已燃成了大火,足以让京中守备兵力应接不暇,无法立即赶到牢狱支援。

  终于,逃犯们杀破了大门处的防线,冲出牢狱,一哄而散。

  顾经年带着杏儿出了牢房,却没有随着人群逃,反而走向了不远处的司农署。

  他在司农署的侧门内栓了一匹骏马,以备逃跑时用的。

  忽然,余光看到侧面有人影扑来,顾经年一推杏儿,回过身一刀斩向来人。

  “嘭!”

  他刀势不慢,来人出手却更快,一掌重重击在顾经年心口,将他击飞了出去。

  那人披着一身官袍,正是大理寺少卿裴无垢,往日看起来文质彬彬,一出手却是武艺高强。

  杏儿跑了几步,眼看顾经年被击飞,还想回身来救。

  “去牵马。”

  顾经年喝了一声,翻身而起,执刀迎向裴无垢。

  裴无垢不紧不慢地逼迫,双目含威,喝问道:“你是何人?”

  “木头人!”

  顾经年忽然喊道,声音嘶哑,却尽力做到大声了。

  裴无垢一愣,不知这木头人是何意,面前那个面容僵硬的小吏已执刀冲了过来,他遂凝神应对。

  下一刻,裴无垢耳朵一动,感到身后有人正飞快逼近。

  他猛一回头,却见顾继德不知何时已猫到了他身后,伸出手想要偷袭他。

  “嘭!”

  裴无垢瞬间出掌,击向顾继德。

  两人对了一掌,闷响声中,顾继德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在地上一滚,爬起来乐呵呵地拍掌大笑。

  “嘿嘿,好玩好玩,木头好玩。”

  说话声戛然而止,顾继德维持着那拍掌的姿势,竟是一动不动了,唯有眼珠还在转动。

  裴无垢不知他在做什么,但觉肺腑震荡,喉咙一甜,溢出一口血来。

  “呼”

  身后破风声起,一柄刀已劈至脖子上方。

  他双手一夹,险之又险地夹住那刀,却觉气血翻腾,几乎要支持不住。

  “嗖!”

  就在裴无垢自觉要丧生于此时,一支弩箭激射而来,射进那挥刀的小吏心口。

  对方闷哼一声,抬脚踹飞了裴无垢,转身便逃至司农署侧门处,翻身上马,拥着一女婢策马便走。

  “休走!”

  裴念快步赶至,本待追那过去的快马,最后却是扶起裴无垢。

  忽感到身后有动静,她倏然转身,抬弩对准那兔起鹘落向他们扑来的顾继德,叱道:“站住,不许过来!”

  顾继德顿时举着双手,一动不动。

  再回头看去,驰马而去的那人已消失在京城街巷当中……

第94章 灭口

  城南偏僻巷子中有间独门小院,前院栓着一匹马,屋中一对男女匆匆入内,迅速开始脱衣裳。

  “公子,你受伤了。”

  杏儿眼看着顾经年把插在心口的弩箭拔下来,声音带了哭腔。

  下一刻,她眼神里就满是震惊之色。

  只见顾经年褪下衣服,心口处的伤势迅速愈合,杏儿又惊讶又欣喜,同时却已被他那浑身上下的可怖烧伤震惊了。

  “公子,你……”

  豆大的泪水从杏儿眼中不停滴落,她握紧了双拳,又心疼又生气地道:“谁把你烧成这样啊?”

  “没事。”

  顾经年语气平淡,拿出一个绿色瓷瓶,倒了几滴液体在自己脸上,很快,他那张僵硬的脸就像是活过来一般,有液体开始蠕动。

  他又拿起一个白色瓷瓶,一点点把脸上蠕动的液体装进去。

  杏儿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异术。”顾经年道:“而我是异人,世间有许多异人异术,我知道你很惊讶,但现在不是和你细说的时候。”

  可杏儿的关注点其实不在这上面,而是哭道:“公子,你的脸,你那么俊的一张脸……”

  “别哭了。”

  顾经年打开一个包袱,换了一套衣服,又递过一套粗布襦裙给杏儿,道:“换上。”

  说罢,他自转身,拿出几个瓷瓶与颜料,不知在鼓捣着什么。

  杏儿看了看,这破屋子里也没隔间,抱着粗布襦裙走到顾经年身后,地脱了身上的衣服,又担心公子忽然转过来,可见他一点偷看的意思也没有,又有些尴尬。

  等换好了,她低头一看,觉得这布裙的款式,更像是年纪大的嬷嬷们穿的。

  “坐下吧。”

  顾经年说着,从瓷瓶里倒出液体,开始往杏儿脸上抹,神态专注,像是个画师。

  杏儿有时闭着眼,有时偷偷瞄他一眼,遗憾他变得这么丑,后来却又想,丑就丑,丑也有丑的好。

  思绪由此渐渐飘得远了。

  等顾经年忽然说了一声“好了”,杏儿才回过神来。

  方才在她脑海中,两人已经隐姓埋名地生活了八九年,第一个孩子长到六岁,相貌出众,村里人都啧啧称奇,说孩子他爹被烧毁之前一定长得好极了。

  “啊,好,好了?”

  杏儿才反应过来,顾经年拿起一个小铜镜在她眼前,道:“你现在长这样。”

  镜子里,是个相貌普通的老妪,杏儿见自己这么丑,脑中绮念便消了大半。

  顾经年递给她一个包袱,道:“你到城外霜枫镇住上半个月,若我还没来,你的伪装会慢慢消失,那就自己远走高飞。”

  “公子,你去哪?”

  “我还有事要办。”

  顾经年送走杏儿,戴起一个鬼面具,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屋中,裴家父女相对而坐。

  裴无垢双手捧着一碗药抿了一口,道:“问清楚了,顾继德喜欢一个游戏,叫‘木头人’,他想趁我转身发现他之前,拍我的背。”

  “我没玩过。”裴念淡淡道。

  裴无垢咳了两声,道:“我是说,劫狱那人很了解顾继德,能够第一时间想到用‘木头人’来利用他。”

  “嗯。”

  “都说他是妖怪,刀剑难伤。你射向他那一箭,我看得清楚,正中心口,他却像没事人一样。”

  裴念道:“他若没事,当时便杀了你了。”

  裴无垢回想了一会,缓缓道:“他留手了,是故意饶我一命。”

  见裴念不答,他又自言自语道:“为何呢?或是看到你来了,或是觉得杀不杀我都无妨。此人熟悉顾继德,体质特异,还对我留手,会是谁呢?”

  “顾北溟、陆晏宁叛乱的案子,你怎么看?”裴念换了个话题。

  “一个投敌、一个举兵,既成事实,我还能怎么看。”裴无垢叹息道:“只能说越快结案,死的人越少。”

  “可我觉得,也许是有人在幕后……”

  裴无垢摆手止住了裴念的追问,道:“这案子不归开平司查,你就别追问了。我受了伤,要早点歇养。”

  从裴府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有属下匆匆赶回,禀道:“缉事,找到那人的躲避之处了。”

  裴念第一时间到了城南的小屋,首先看到了一个火盆,里面是些烧焦的衣物。

  桌案上放着一本账册,打开来,她认出了是大理寺司直袁伯祯的笔记,记载的该是宗氏向他行贿之事。

  裴念心里不由问了一句。

  “是你吗?”

  她不认为梅承宗会看错,顾经年极可能已经死了,可方才听裴无垢的分析,那凶徒却很像是顾经年,包括手中这账簿,也像是他故意留下的。

  裴念闭上眼,把脑中的杂念摒除,不再去考虑顾经年,只考虑那凶徒下一步会怎么做。

  “顾继业。”

  手中的账簿提示了答案。

  陆晏宁的案子,顾继业是首告,想要查清真相,必然要找到顾继业,问清到底是谁逼他出面告状的。

  裴念快步出了小院,外面的属下们迎上,问道:“缉事,去哪?”

  “去宗家。”

  顾继业作为证人,如今已被允许返回宗家,皆受到严密的保护。

  

  夜深。

  城北一户大宅的侧门处响起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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