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看招 第71节

  秋芜身后传来一道雷响。

  他皱眉回头。

  四件木雕刻组成的囚笼空无一物。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红影。

  那是烈火般甩动的红发。

  秋芜不理解这个红发少女做了什么,他唯一知道的,是对方的力量暴涨了数倍,瞬间冲破他编织的囚笼,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眼光毒辣,知道这并不是对方的真正实力,而是爆气后产生的短暂假象,并没有慌张。

  两只木手臂在他面前出现,呈十字交错,拦截苏真的拳头。

  木手臂在抵挡了两息后碎裂。

  拳势稍弱,依旧狠辣。

  秋芜不得不张开双臂,化掌去接。

  撕拉

  秋芜的衣袖被法力撕裂,化作布条,他的长发向后飞扬,背衫帆鼓而起,以整个身躯去卸这一拳的劲道。

  “到此为止了。”

  虽有些狼狈,秋芜仍然接住了这一拳,他双掌回推,以一股柔劲将他撼回了地面,背脊与石头硬生生撞在一起。

  与那对铁匠童子不同,他丝毫不怜惜对方太巫身的身份。

  他知道,只要没把对方打死,老匠所总有法子医治,至于影响质料……又不是木匠铺子的人料,管那么多做什么?

  苏真及时的出手令封花得以脱身。

  秋芜再回头时。

  封花身躯半蹲,单膝跪地,仰头凝视着他。

  秋芜皱起眉头,不知道这丫头想使什么法术。

  封花没有使用法术,只是简单地屈膝跃起。

  她常年单足行走,腿的力量远比同龄人强大,此时卯足力气的一跃简直是子弹出膛,眨眼间呼啸升空。

  秋芜露出惊讶之色,意识到自己错判了这少女的实力。

  秋芜嘴唇翕动,飞快念出咒语,重新施展先前那道李代桃僵的法术。

  与此同时。

  被秋芜认为已被击溃的苏真竟从地上站了起来,他释放了第二道禁咒,语气平静:“朔灼喏拓。”

  这一息之间,秋芜进行了很多思考。

  这个红发姑娘法力不高,为何接掌坠地之后还能站起来?她所施展的又是什么?禁咒之术?怎么会有人练禁咒,她这么年轻,恐怕连门都入不去吧?

  当然,占据他主要意识的,还是随着苏真念出咒语,凭空出现在他脑子里的信息:故技不可重施。

  这是一道命令。

  无理而荒诞。

  可是,秋芜的替死之术竟真的被中断了。

  草人没能出现。

  封花出现在秋芜面前,形若鹰爪的手指铁钳般抓住了他的喉咙。

  这些年修炼过的七十二种法术在秋芜脑海中闪过,却无一能应付眼前的局面。

  草人替死的法术从未出过岔子,它太过好用,以至于秋芜没有再修炼过其他逃生的法术。

  死亡即将来临。

  这不该是他的结局。

  他远比这两人强得多,只要再让他拉开距离,他将不再保留,用木匠传承中神乎其技的法术将他们碾死。

  他一生受人尊敬,遇事亦极有静气,师父更说他未来能成为一代宗师,这样的他,怎么会死在两个晚辈女孩的手里?

  秋芜的喉咙被封花捏碎。

  少女纤长的手指插进他的脑子里,秋芜从未听过这样轰鸣,他想这是什么?片刻后恍然:原来是死亡在吵闹。

  秋芜尸身落地。

  二十三件木雕齐齐坠地,七零八落,像一片乱葬岗。

  苏真轻轻呼出一口气。

  秋芜的一击的确极为强横,打得他神魂震荡,几欲昏迷,所幸他魂术小成,体魄强悍,竟硬生生扛了下来。

  “做的不错。”

  封花震去了指尖的鲜血,没有去体悟胜利的快感,只是问:“余月,你还好吗?”

  施展逆气生后,苏真绛宫内的法力瞬间空了大半,令他脸色发白,脚步虚浮。

  这还不是主要的,今天醒来之后,一股失血般的眩晕感就始终萦绕在他身体里,以至于他四肢用不太上劲。自从魂术小成后,这种感觉就没再有过,今天怎么……

  “我没事。”

  苏真咬牙摇头。

  没时间多想,这虽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战斗,但动静也算不得小,若是再引来几个匠人,今日他们插翅难逃。

  苏真强打精神,立刻与封花动身。

  “师兄师兄师兄,我按您的吩咐去打探啦,那个洞里没有人,只有一只猫,猫跑的好快,我没捉住,但我看到了好多血和肉漂在水面上师兄,师兄?”

  带着圆帽的矮小少年从溪流那边跳了过来,他的脸上涂满了白生生的粉,左右颊各有两坨红色的圆点。

  他停住脚步。

  脚边是乱七八糟的木雕,还有一具无头尸体,尸体穿着他熟悉的衣服。

  “师兄?”

  圆帽少年意识到了什么,颓然跪倒,嚎啕大哭。

  他皱着脸,一眼就瞧见了那两个畏罪潜逃的凶手,他双手合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叫嚷:“木头人!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

  “捂住耳”

  封花疾声开口,想要提醒,却是晚了。

  一股力量蛮不讲理地冲入身体,锁住了四肢百骸,令两人动弹不得。

  越强大的法术维持的时间往往越短,这是圆帽少年最擅长的法术,日夜勤学苦练,但也只能维持短短三息。

  不过,也已足够。

  这三息里,少年从师兄秋芜的腰间解下了一个短筒,剥开塞子,一道白烟箭啸着冲破云雾,在老匠所的上空炸开。

  法术解除之时,附近的匠人们已破雾而来,将这两个要犯包围。

  逃不掉了。

  逃亡的计划还未真正开始,竟就要夭折在这冷溪之外。

  封花感到一丝绝望。

  这时,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她的后背,她受惊一瞥,却发现是苏真靠在了她的臂弯上。

  “你怎么了?”封花忙问。

  “我……”

  苏真咬牙坚持,却仍是昏昏沉沉,难以行动。

  封花扶他的手臂时,在他腕下摸到了什么,翻开一瞧,大吃一惊。

  苏真的手腕像是被针扎过,留下了好几个鲜艳的红点,红点周围则是一片青黑色的恐怖淤痕。

  从淤青的颜色来看,这应该是几个时辰前留下的,方才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两人竟都没发现它!

  ‘这个伤口是谁留下的?苗母姥姥吗?她对余月做了什么?’

  封花心念急转,又想起了发生自己身上的神迹,直觉告诉她,这两者之间必有某种关联。

  青雾分开。

  匠人们的身影穿过雾气,出现在封花与苏真身旁。

  封花环视四周,她感到讽刺,却又无可奈何,杀意在周遭涌动时,封花心中也出现了秋芜死时的话:怎么是这样个结局?

  

  火焰哔剥作响地燃烧着,一蓬蓬热浪扑面而来。

  苏真隐约听到“铛铛铛”的声音,起初很远,随着他意识清醒,这清越之音越来越响亮,直至占据他听觉的全部。

  苏真睁开眼,看到了那头久违的大黑猴,它正挥动铁锤,击打着烧红的铁片,火星在砧上四溅,照得铁匠的脸一阵红,一阵黑。

  “你们可真是闯了滔天大祸啊。”

  大黑猴见苏真已醒,冷冷开口,道:“苗母姥姥被你们杀了,秋芜也被你们杀了,罪犯杀匠人之事已百年未曾有过,何况还是名匠。余月,若非你是太巫身,定已被处以极刑。”

  苏真感苗母姥姥之恩,被污蔑成凶手,心中不服,但他知道眼下情形,辩解毫无意义,干脆不说话。

  封花也已被擒,跪坐在他的身边。

  她的手和脚都被丝线穿过,残忍地缝在了一起。

  这是铁匠的屋子,可屋子里除了铁匠,还有两人。

  一个是女人,女人容貌年轻,披头散发,披着一身雪白的宽大兽裘,踩着一双鹿皮靴子,会让人误认为是猎户,可苏真几乎一瞬间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她也是个裁缝。

  另一个则是位相貌平平的中年人,布衣布帽,他面容越普通,身后所负的三对手臂就越与众不同。

  门外隐约还站着许多人影,看不真切。

  “就是你们杀了我徒儿?”中年男人语气幽冷。

  “徒儿?他是你徒弟?你也是木匠?”封花皱起眉头。

  “你是在装傻?”

  中年男人冷冷道:“我记得你的名字,封花,我相信你应该也记得我,因为你进入老匠所后,第一个看到的匠人就是我,你是巫刀之鞘,极为重要,所以我让秋芜暗中看护,没想到……”

  中年男人重重叹息:“是我小觑你了。”

  他的一番话看似平实无奇,却在封花本已冷静的心湖上激起涟漪无数。

  在最初的计划里,她的确是要被制成木鞘的。

  如果老匠所的规则没有出错,那诅咒发作时,她应该变成木料才对,可她的血肉分明化作了丝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奇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地发生。

  老匠所的诅咒延续了几千年,从未出过差错,胜过了世间所有的铁律,可这短短几天,为何有这么多异样之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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