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看招 第70节

  血迹在缫池中断。

  眼前的一幕触目惊心。

  缫池像是发生了一场宰杀,洇出大片的红色,被切碎的指头和肉块浸在里面,被风带来腥气。

  苏真迟疑着俯下身,摘起一片被流水送来的碎衣服,放在掌心。

  “这是苗母姥姥的衣物。”他说。

  眼下的场景,很容易推断出发生的事:苗母姥姥用她的死,换了封花的活。

  可是,老匠所的诅咒不可逆转,几千年来从未有过例外,苗母姥姥到底做了什么?

  “喵喵”

  身后,布猫笨拙了跑了出来,它在缫池边徘徊,喵喵叫个不停,像是在寻找什么。

  封花俯下身子,轻轻揉了揉猫的脑袋,她想说什么,万绪回肠只余叹息。

  小猫蹭着她的腿,那是苗母姥姥缝制的假腿,是她最后留存在世上的东西。

  微风在缫池上空拂动,血在水波中变得越来越淡。

  上空的云雾也被风吹淡,老君悬照之下,缫池也越来越明亮,随着光线变亮,苏真忽然瞥见地上有个鹦鹉一样的影子。

  “这是什么?”

  缫池还栖息着鸟?

  苏真顺着影子与光的方向抬头,那里并没有鸟,有的只是三只鲜血淋漓的红色手掌。

  手掌以怪异的姿势交叠在了一起,在光的照射下,两只扮演翅膀,一只扮演身体和喙,竟真呈现出活灵活现的鹦鹉形状。

  苗母姥姥曾对他说,这个洞窟内还藏着一只鹦鹉。

  当时,他左右环顾,也没瞧见那只鹦鹉在哪。

  今日,“鹦鹉”终于出现了。

  交缠的手动了,与之一同动的,是地上的鸟影。

  只见“鹦鹉”扑棱了一下翅膀,发出沙哑而简短的人声:

  快离开吧。

  说完这句话后,三只红色的手掌也失去了魔力,从树上掉下来,咚的一声坠到了池水中去。它们死鱼般翻出冰冷的掌心,与那片残肢碎肉一起,随着水波缓缓飘向缫池深处。

第49章 妖火燎空

  苗母姥姥消失不见,遗言是让苏真与封花离去。

  老匠所倚仗诅咒,疏于管守,按理来说,只要一直向西走,就能离开这里,重回仙山。

  想要离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缫池大若湖泊,浩渺无际,他们没有舟筏船只,无法穿越,商议之下,两人决定沿着洞窟原路返回。

  山谷高耸,常年有青雾流淌,山壁着水汽,无法攀爬,山道又极为狭窄,来去的路只有一条,尽头便横着那条养着鱼儿的冷溪。

  两人进入冷溪,涉水潜行了一段后,才来到岸上。

  他们已是小心翼翼,可来到岸上的瞬间,两个铁匠童子便准时出现在了面前。

  “两位姑娘,好久不见,病是治好了吗?”童子咧嘴而笑。

  没有任何迟疑。

  苏真与封花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掠向两个童子。

  这是苏真修行有成后第一次真正的战斗,他欺身贴近童子,双臂探出,法力瞬间冲破绛宫,灌入双掌。

  苏真一掌托住童子的下颌,一掌按住他的后脑勺。

  “咦?你想干什么?”

  童子看着眼前这幕,觉得好生可笑。

  他想要随手将对方擒住,可对太巫身的忌惮让他迟疑了半刻。

  在童子眼里,苏真依旧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连他铁钳一样的双手都无法挣脱,更别提与他搏杀。

  他无法想象苏真这半个月的改变。

  更想不到,这投鼠忌器般的犹疑竟会直接让他丧命。

  苏真双掌按住他的头颅,手臂与手腕发力,猛地一拧。

  嘎!!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童子的颈椎处炸开。

  这颗头居然直接被苏真拧了下来!

  没有血液喷出。

  脖颈里藏着的是根粗大的弹簧,一面连接头颅,一面连接身体。

  弹簧因为过度的拉伸无法再回弹,只好扯着那颗头软绵绵地垂下。

  另一边,封花也已杀掉了另一个童子,她的手段更残酷,竟是直接抓住对方嘴巴的上下颌,将整个头颅给撕裂。

  简单掩埋了一番尸体后,苏真与封花继续向前。

  山中多雾,丘陵河谷复杂环绕,只要能遁入其中,即便是老匠所的匠人也很难找到。

  可是。

  今天,他们的运气好像不太好。

  刚走没两步,就听到掌声在身后响起,一起响起的,是赞赏的声音:

  “真是一场好戏。”

  身后的青雾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人。

  男人丰神俊朗,体态修长,头顶的发髻以红玉簪子定着,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他继续说:

  “两位姑娘好俊的身手,按理来说,押入老匠所的人都该被废去法力才对,你们怎么会是例外?老匠所里有谁在帮助你们吗?”

  这个男人面带疑惑,苏真与封花同样心怀困惑:

  他们刚刚离开苗母姥姥的洞窟,斩杀两个童子也不过瞬息的事,怎么会这么巧被人撞见?

  只是倒霉么?还是说,这个男人与那童子一样,一直守在这里。

  可他的穿着打扮并不像是铁匠一脉的,没有义务守着巫刀啊……

  两人心念急转如电,对视一眼后,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男人没有等来回答,只等来了苏真与封花的合攻。

  在他的视角里,短发的少女如一柄千锤百锻的匕刃,寒光逼仄,令人心悸。

  另一个红发女孩速度与招式虽要逊色,可她出招时,动作却带着一种奇妙的和谐感,可不可思议的是,她逼近的刹那,沉寂许久的警觉竟被轻而易举挑起了。

  她好像比那个短发少女更加危险。

  “鄙人秋芜,木匠莫师父一脉弟子,修道至今四十五年,精研山派技法,领教两位姑娘高招。”

  自称秋芜的男人颇有礼节,他扬起双臂,一臂划出绵柔劲道,黏住封花的掌刀,另一边五指弯曲如虎掌,撼出惊人力道,震退逼近的苏真。

  同时招架两人进攻的同时,他还不忘介绍自己的姓名、年龄、武功渊源。

  自报家门之后,秋芜出招。

  他的双手在胸前交织成印。

  印成的刹那,危险也从四面八方同时出现。

  那是二十余件截然不同的器物,有的如牛头鹿角,有的如蛇蝎硕鼠,有的如拂尘如意,相同的是,它们都极为精美,这些巧夺天工的木物件,群蝗般悬在青雾之间,密不透风地将封花与苏真笼罩。

  “灰鼠、红雀、剑兰、角鹿”

  秋芜的手指在空中跳舞,像在弹奏一架并不存在的钢琴。

  他居然给一件木雕都取了名字,并以名字精准地选定它们,四个物件被喊出名字时,宛若画龙点睛,忽然间化作了灵动的活物。

  灰雾啮齿,红雀抖羽,剑兰垂落,角鹿顶撞。

  它们齐齐锁住了苏真的要害,各展本事,一同发难。

  敌人在初见时往往是最难缠的。

  面对完全不熟悉的武功法术,哪怕是高手也极容易栽跟头,更何况,现在高手还在对面。

  苏真手上没有兵刃,难以拦截住这些轨迹刁钻的进攻,只能靠身法闪转腾挪,躲避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释放这四件木雕后,秋芜确信苏真破不了这道法术,便没看他一眼,只聚精会神地盯紧封花。

  秋芜又喝出四个名字:

  “白叶、秋雪、黑炉、碳火”

  又有四件木雕活了过来,在雾中收缩膨胀,或飘零,或燃烧,将这方天地烧成绚丽色彩。

  顷刻间,封花被危险包围。

  她无法确定危险来自何处,便干脆忽视,一心朝他面门袭去。

  封花最开始没用全力,秋芜发动攻势时才骤然加速,木雕物件从她身旁掠过,看似险之又险,却无一能触到她的衣角。

  数十丈的距离一息缩短。

  少女提了口气,膝盖下弯,骤然跃起。

  手刀上切,瞬间斩中秋芜脖颈。

  秋芜的喉结没有被切碎之前,嘴唇翕动,念了道极为精简的咒语。

  嘎

  头颅飞了出去。

  草木碎屑如雪飞扬。

  秋芜消失不见,留在原地替他受死的,是一个木头为骨稻草为皮的假人。

  几乎同时,空中一个形若公羊的木块裂开,几寸大小的羊雕腹部,秋芜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钻了出来,布料在他赤裸的身体上舒展开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秋芜张开双臂,广袖在风中激荡,脸上的微笑越来越盛。

  “我奉师父之命守在这里,本以为是个清闲差事,没想到这般难缠。苗母姥姥在老匠所中虽是出了名的叛逆,可她应该也没有无聊到要帮两个必死无疑的料人啊……咦?她好像在们身上做了什么,让我仔细瞧瞧”

  一只木手在空中张开。

  它没有雕琢的痕迹,更像是树枝自然的分岔。

  它朝着封花的罩去。

  封花闪身躲避,她身法已是极快,却快不过这只手,三息之后,她腾挪的余地被尽数封死,眼看已是困兽。

  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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