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看招 第69节

  这时,母亲总会骄傲地炫耀,说她教女有方,家里没人敢不听她的。

  母亲的脚步声很轻,但邵晓晓总能听见,等母亲真正离开后,她才重新打开手机,回复苏真的信息。

  滴滴滴。

  唯月知晓:刚刚差点被我妈抓住了,好险!

  苏真坐在电脑前,听着墙上挂钟走秒的声音,心不在焉。消息声响起后,才重新回神。

  他简单地回复了几句后,邵晓晓又沉默了。

  苏真心想是她母亲杀了个回马枪么?正想着,QQ头像再度跳动。

  唯月知晓:苏真同学,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呀?

  苏真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唯月知晓:我感觉到了哎,苏真同学有心事的话,可以和我说的哦。

  ‘……’

  苏真盯着屏幕。

  盯着邵晓晓关切的用语。

  一瞬间,他的心中涌现出无穷的冲动:他想把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邵晓晓,把他经历的所有诡异与痛苦都说给她听,他可能会被当成疯子,但,也有可能,他会在这个世上多一个唯一理解他的人。

  是啊,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这些事无论听起来有多么天马行空,但又不是不能说出口的禁忌。

  过去,他看文艺作品时,总是不理解,为什么主人公不能将他所见证的古怪告诉身边的人,即使拯救了世界也要装得很平凡,他想,如果有一天他做了英雄,他一定要所有人知道!

  可此时此刻,他又能对那些人的选择感同身受邵晓晓终究只是个普通女孩,她本可以简单而幸福地活着,不该被卷入到这些诡异中来。

  他想向她诉说,只是心中的压抑得不到发泄,可他若贸然将这些讲给邵晓晓听,很可能会改变她的人生。

  苏真的脑海中闪过了妖魔狰狞的面容,闪过了料人们绝望的哭喊,后背一阵阵地发凉。

  可是,这个世界正在被诡异所侵蚀,邵晓晓作为其中的一份子,也该有权力知晓世界的真相,他自以为是的守口如瓶,真的是在保护她么?

  苏真得不到答案。

  他又想起了封花,想起了她被诅咒侵蚀的身体。

  这是一切的症结,死亡的恐怖始终萦绕心头,他无论思考什么,都会陷到痛苦的挣扎中去,永远得不到答案。

  唯月知晓:苏真同学?咚咚咚

  苏真紧绷的身躯忽然一松,他靠坐在椅子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缓缓敲成句子:我有个外地的好朋友生了重病,奄奄一息,我一直在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邵晓晓心头一紧,忙问生的什么病,苏真说医生也诊断不出来。

  ‘年纪轻轻就得怪病,真可怜呀。’

  邵晓晓虽与那人素不相识,也感到心痛异常,她不知该如何安慰苏真,一时也陷入了沉默。

  苏真:对了,邵晓晓同学,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虽然你可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相信我!

  听苏真语气如此严肃,被窝里的邵晓晓也不由紧张起来,她将身子蜷得更紧,“是什么事情呀?”

  迟迟没有回信。

  邵晓晓更加紧张,她莫名地想到了那次坏电视机播报新闻的事,背脊一阵发凉。

  当然,如果此刻的邵晓晓能透过屏幕,看到电脑前苏真的表情,一定会被真正吓到。

  电脑前。

  苏真的姿势全然变了。

  只见他单臂抱胸,阅读着电脑上大段打出的、还未发表的文字,手指在嘴唇上轻轻划动,接着身体后仰,交叠起双腿,嘴唇勾起弧度。

  “这小子,越来越叛逆了啊。”

  显然,此时坐着的,已是余月。

  她按住删除键,将苏真敲打的内容全部删除,只给邵晓晓回了两个字:晚安。

  “晚安?”

  邵晓晓一下愣住了,很快,她想起了以前在网络上看到的帖子:

  你想让一个人晚上睡不着觉,就在他睡前给他发:我告诉你个秘密,然后就不回复了,这样对方准能抓狂一晚上。

  没想到苏真同学也会采用这种阴损的招式,好过分……

  埋怨之余,邵晓晓也在心中给他开脱:也许是觉得之前的话题太沉重了,所以想缓和一下吧。

  还是很坏!

  邵晓晓将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也不回复他了。

  她蒙着被子睡了一会儿,却是无法入眠,便将双手交握身前,默默为苏真同学身患重病的朋友祈祷,希望其平安无事。

  

  “又回来了么……”

  老匠所里,苏真睁开眼睛。

  他刚刚下定决心,要将世界正发生着的诡异变化告知邵晓晓,提醒她注意安全,偏偏这时候,老君亮了。

  这个过程里,余月竟一句话也没和他说。

  老君刚亮不久,尚在由黯转明,洞窟内没有点灯,能见度很低。

  封花痛苦的呻吟声在耳畔响起。

  少女躺在不远处,身上披着洁白如雪的新衣裳,却无法掩盖诅咒侵蚀的痕迹,一绺绺颜色各异的丝线从她的袖口漏了出来。

  她可以在清醒时保持平静,却无法压抑住沉睡后无意识流露的痛苦。

  他默默听着,悲伤时而在心中掀起排山倒海的声势,时而又偃旗息鼓,摇曳不定。

  “你就不怕你也变成这样吗?”

  苗母姥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她问苏真:“这是她今天的结局,但也是明天的你,变成铁块更不舒服,届时你的身体会无比沉重,动弹一下都是奢侈。”

  苏真惊诧回头,看见石台上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盏灯,灯火幽幽,将苗母姥姥的脸照成人的绿色。

  “我……”

  苏真发现自己还没有做好回答这个问题的准备,他犹豫了一下,说:“我怕,我当然怕。”

  “别骗老婆子了,你的确怕,但是更怕封花死,而不是怕你自己死。”苗母姥姥说。

  苗母姥姥没有说错,他对即将到来的诅咒并没有危险的实感,稍一思索,他就找到了原因:余月的态度。

  在余月眼中,老匠所的诅咒好像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东西。

  当然,他也清楚,这种盲信是荒谬的,危险真的降临时,他将和今天的封花一样,在无解的死局中绝望等死。

  “姥姥到底想说什么?”

  苏真知道,苗母姥姥不是喜欢废话的人,她一定有重要的事要和他说。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苗母姥姥接下来的话依旧超出了苏真的预期:

  “你想救她吗?”

  “什么?”

  苏真以为自己听错了,“姥姥有办法救封花?”

  “你想救她吗?”

  苗母姥姥重新问了一遍,语气透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想!”

  苏真怕惊扰封花,压抑了声音,却压不住心中的激动,嘴唇都在发颤。

  可是,要怎么才能救封花?

  苏真神驰时,丝毫没意识到背后多了一只手,掌刀无声切中脖颈,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石台上。

  两只白手一左一右出现,搀扶着苗母姥姥的胳膊,带她从高台飘到了地面上。

  她不知在石台上坐了多久,双脚都已退化,干瘦得和木枝似的。

  她缓缓弯下身子,招呼红手递来了根银针。

  这银针绝非凡品,四周一片黑暗,它却兀自闪烁着奇异的冷光,针孔里穿着根线,线很粗,像是中空的胶管,另一头不知道连接着哪里。

  苗母姥姥手持银针,朝苏真的心脏刺了过去。

  

  嘀嗒、嘀嗒。

  苏真听到了水声。

  又做那个梦了。

  他靠坐在老榕树下,洪水在远处隆起鲸一般的背脊,高高地,一直漫过天空,它轰然落下之际,整个南塘都被吞没,过往熟悉之人的尸体浮在水中,仿佛蔚蓝海水中游曳的鱼群。

  “苏真,苏真……”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是姐姐么?

  苏真去找寻那个声音,却没有结果。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眸,看到了一张苍白如雪的脸。

  封花正盯着自己,瞳孔中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封花?”

  苏真起身太猛,顿感一阵眩晕,他也没去追究缘由,急忙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短发少女,“封花,你,你怎么……”

  眼前的一幕近乎奇迹!

  封花衣裳里杂乱缠绕的丝线不见了,本已被诅咒腐蚀的血肉重新变得光滑细腻,一丁点疤痕都没有留下,完好如新生。

  她依旧是那个英飒清冷的少女,先前的一切仿佛只是场噩梦。

  “这是怎么回事?”苏真喃喃。

  “我,我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就这样了,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封花显然也没搞清楚状况,她只是问:“苗母姥姥呢,你有见到苗母姥姥吗?她去哪里了?”

  “苗母姥姥……”

  苏真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昏迷前的对话。

  他踉踉跄跄地起身,在石窟内四下搜寻。

  平日里藏匿在石缝中的白手们不见了,他将手探进去摸了摸,碰到了软弹的东西,摸出来一看,竟然是几节断掉的白色手指,断裂处是刚结的新疤。

  苏真瞳孔一缩,在空荡荡的石窟内疯狂找寻,黑漆漆的地面上,有着明显的血迹,他顺着血迹一路走,竟从洞窟后面来到了缫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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