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让人准备酒肉,再以粮秣尚需要筹备为由,至少将他们留在幽州城外两日。”
“这两日让咱们那些人先行南下涿州吧。”
幽州、涿州原先都是古燕国的范畴。
涿州小一些,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归属于幽州。
直到大雍开国才分作两州州治。
那明显充当军师、幕僚角色的身影闻言,有些迟疑道。
“主公,这……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吗?”
袁奉闻言,瞪了他一眼。
“不要心存侥幸。”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老夫苦心筹谋这么久,甚至捏着鼻子忍让公孙度、李文静这么多年,以此换得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扰,绝不允许出任何岔子!”
见袁奉口气不善,那幕僚这才躬身领命,没有继续反驳。
袁奉见状,这才缓和了脸色,宽慰了两句之后,缓缓从座上起身。
目光在神念的加持下,透过空间的阻隔,直接落在城外那军容森严、气势冲霄的黑甲劲旅,袁奉眼中闪过一抹渴望。
若有此强军襄助,于大业而言,必能如虎添翼。
“幽州有天子气啊……”
“可笑始毕那小蛮奴竟以为天命在他,也不想想,他配吗?”
草原那苦寒凋敝之地,养龙尚可。
天子?
当真是愚不可及!
袁奉嘴角泛起一抹嘲弄。
可随即换做一声感慨的叹息。
“道诚啊,老夫这一生如履薄冰,能走到对岸吗?”
若非坚信那一句‘幽州有天子气’,他又怎么会费尽心机舍弃天子近臣的身份,远赴幽州这边陲之地为一州之牧?
又怎会为了让陛下彻底失望,将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这么多年在幽州一事无成,甚至背负纸糊州牧的可笑骂名?
“你说……我真能为天子乎?”
听到袁奉话里的犹疑,那被称作道诚的幕僚低垂的眉眼闪过一抹阴霾。
随后振奋了语气,坚定道。
“州牧天命之人!如今坐镇幽州,养此地天子之气!”
“只需时机一至,必能顺势而起!横扫天下!”
听得如此肯定的语气,袁奉回眸望了道诚一眼。
或许因为对方名字中有个‘诚’字。
又或者……对方望气士一脉余孽的身份。
袁奉原先已经被岁月消磨黯淡的眼眸,终于再次耀起光亮。
随后语气认真且郑重道。
“我信你。”
“待来日成就大业,必替你诛尽姬氏,以报你师门尽数被屠的血海深仇!”
道诚闻言,肃然叩首,大礼参拜。
口中大喜称谢的同时,匍匐于地面的面上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只是想借一人之手乱一乱这个姓姬的天下。
至于这个人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成事不成事,过去他觉得很重要。
可现在,却觉得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同样的事情,不只他一人在做。
他失败了,还有旁人。
就拿他师兄临死前收的那个姓周的弟子来说,不就做得很不错?
……
第516章 壁虎断尾!神都不神!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因为你的计划是你的计划,别人却不是按着你的计划来。
对于幽州牧袁奉而言,便是如此。
他想要以准备粮秣尚需时间,将城外万骑镇辽精锐铁骑拖延在眼皮子底下两日,以方便自己那些藏在暗中的力量转移他处。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不好了!州牧!”
“城外那些镇辽匹夫拿了咱们的酒肉,并未宴饮便直接移军南下了!”
面对来人神色惶急地禀告,袁奉也是脸色一变。
下一刻,神念一展,见到的却只剩城外那些黑甲铁骑策马奔行远去的背影。
“蠢货!不是让你们拖他们一拖吗?”
对于自家州牧的指责,来人也是冤得很。
“我们都按州牧说的做了啊!可他们却以军情紧急、兵贵神速直接给否了!”
人家不听咱的,咱有什么办法?
至于说强行阻拦,抱歉,咱没这个胆子,更没这个实力。
毕竟镇辽军那些匹夫可是刚从北边的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万一激得对方起了性子,伸手一刀给咱砍了,咱跑哪去说理?
看着眼前这人的窝囊模样,再想到这些年自己苦心豢养的都是这种货色,袁奉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滚!都给本州牧滚!”
听得自家州牧这话,来人如蒙大赦。
可心中那道忠心的底线,还是让他鼓起了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州牧,咱们留在外面的那些人怎么办?”
自家州牧这些年在四野各地蓄养的力量不少,但却是零碎散落在四野各处。
若是放任不管,一旦被那些镇辽军的匹夫抓到马脚,不说会不会牵扯到州牧大人身上,损失也肯定是毁灭性的。
袁奉闻言,气急反笑。
“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来人闻言,似是苦思冥想了一阵,随后面色一狠,在袁奉面前比划了个手势。
“州牧,不若咱们先下手为强,寻个地方将这万骑坑杀了了事!”
幽南多山,谷地绝地颇多。
只要提前布下埋伏,再以阵法遮掩,别说是区区万骑,就算是十万骑,又能如何?
可尽数坑杀之!
看着他这副杀气腾腾的模样,袁奉面无表情。
“你有信心将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不着痕迹?”
来人赶忙应声道。
“州牧放心!只要咱们调集足够的人手,再筹备得当,属下绝对能够做到!”
足够的人手?多少算足够?
筹备得当?怎么才算是筹备得当?
他知不知道,这区区万骑里单单七境真仙就有两尊?
余下仅存的两百多陷阵营聚起军势,再配合那两尊七境真仙,甚至能够匹敌八境天人。
真当姓韩的那厮说他麾下这万骑堪当百万兵,只是随口吹嘘?
可偏偏这蠢货竟摆出这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当真是……蠢而不自知!
袁奉心中颇感无力,面无漠然地冲对方摆摆手。
而他没想到自己这一动作,明显让对方误会了什么,当即掷地有声地躬身拜道。
“喏!”
“属下这就下去准备,保管这万骑镇辽军有来无回!”
说着,袍袖一挥就要转身离去。
这转身的一瞬,颇有几分顾盼睥睨,视一万黑甲铁骑为蝼蚁草芥的豪情。
可下一刻,一方玉砚直直砸得他栽倒在地。
狼狈起身,抹了把脑后嫣红的他,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家州牧。
“喏喏喏!喏你妈个头!”
“你他妈自己想死可以,坏了老夫的大局,老夫要你满门陪葬!”
面对袁奉那副宛如要吃人的眼神,来人瞬间一个激灵,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袁奉见状,心中越发愤怒。
“蠢货!蠢货!没有一个顶用的!”
“老夫怎么就尽养了你们这些废物!”
好是发泄了一阵才终于稳住了几分情绪的袁奉,其实心中也明白。
这便是他这么多年韬光养晦的代价。
自古以来,君择良臣而用,反过来说,良臣亦择贤君而投。
在不明内情的情况下,谁又会冒着前程未卜的风险,选择替一头扮猪吃老虎的‘猪’效命?
颇为无奈地叹息一声,袁奉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跪伏的那人。
“起来吧,以后不要自作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