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钉子撤了,但我镇魔司也没有钉子在那里啊,问我何用?”
“这不是你聪明么,总能有点分析……”
“真要问我的意见,我让你不去,可以么?”
“……”
“既然不可以,那我的建议是,你换条路,去找一个人,带上一起去。”
“谁?”
“思思。”唐晚妆悠悠道:“首先,和厉神通的交流不能只用大义说话,无论他起事之初是为了什么,现在他也是一方首脑,需要对势力很多人负责,讲大义的同时,需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来求他的,是对他也有威胁的。威胁何在?苗疆就在他们屁股后面呢。”
赵长河“嘶”地一声,他没想过这些。
“莫把这当成我们勾连异族,区别在于这个异族是臣服于你、为你所用的。”唐晚妆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能保证这一点么?”
赵长河犹豫片刻:“应该可以。”
唐晚妆点点头:“这就是你的势,与天下所有人都不同。”
顿了顿又续道:“再说盗门……季成空那些人不行,一把年纪了才勉勉强强凑个潜龙之末,现在怕是要下榜了。盗圣一门真正能传承其意的,反而只有思思。当初也未必真是盗圣多么大气不追究思思,实则有这个原因在内的,换句话说,思思真能影响盗圣的决策。此外,盗圣在昆仑呆了那么久,他与玉虚是什么关系?你当初了解过么?”
“……没有,大家的关系未曾到追根究底的程度。”
“那么这一次,你带思思北上,关系就到了。”
赵长河由衷道:“四象教被你压制,真不是没有来由。”
“也不用夸晚妆……”唐晚妆低声道:“当今乱局,我们都做不了太多,能做的只有为你营造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君出征于外,妾日夜忧惧,惟愿平安归来,不要总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就算做不成什么,没关系,局面再坏,记得有我们一起扛。”
赵长河道:“放心,这老天是瞎眼的,我这么坏的人,死不了。”
也不知道这话是承诺呢还是调侃谁。
唐晚妆懒得去分辨,低声道:“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往年读诗,以为知矣。自君南下清河不过区区旬月,却已忧思如焚,日夜翘首,方知纸上之浅。”
赵长河调侃的心思没了,低声道:“放心。”
“君为天下收拾河山,一身重担,我们不能阻你。此去万里,不知何日才有相见之期……你要记得,京中有人在等你。”
【第七卷终】
(本章完)
第699章 今日江山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总是在需要的时候肚子里没诗的赵长河同学,这一次策马长空之时,心中反反复复地回荡着这首全词,一个字也不会漏。
固然因为作者是最崇敬的人,同时也是因为此时此刻,心境类似。
每一次在见过晚妆之后,总会不自觉地让自己的心慢下来,无论在多紧张多心急的氛围里,她总有这样的魔力。
清河琅琊,行色匆匆,看似天上飞来飞去,实则根本没有闲工夫去看下方的山河。而此番出京,明明速度还是差不多,可心中就安宁很多,坐在乌骓上有了放眼风光的心情,于是诗歌便入心头。
如此壮阔的天下,如此瑰丽的山河。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赵长河不知道当今之世谁堪称英雄,莫说与这位词作者比,便是比之词中的帝王,也没有一个能稍微近似的。
曾说江湖让人失望,唯有岳红翎映射着心中的梦。
可若以江湖视角去看玉虚厉神通他们,一个个都还算得上高人气度,这江湖说来倒也不差。然而当着眼天下,他们的格局忽然就感觉低了一层,于是这天下就比之江湖更让人失望,反倒记忆中的江湖美了起来。
所幸天下仍有唐晚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而从魔教转为国教的四象教,明显也有了向好的趋势。夏迟迟一心要做到父亲做不到的事情,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朱雀的心思也在治理内患、抗击外虏。现在的朝廷虽然虚弱,缺钱缺粮缺兵马缺官员什么都缺,但偏偏开始有了一种朝气,一种大家众志成城为了同一个目标前行的力量。
什么江湖,什么天下,老一辈的乱世榜已往矣,瞎子都在考虑重排了……
且看今朝。
乌骓悬停与函谷关与潼关之间的上空,赵长河低头看着潼关正在逐步增兵加强的守卫,神色冰寒。
在各家皆反之后,显然很快依据各自的地理位置形成了割据范围,正如王家占据了整个齐鲁大地,崔家占了河北,杨家占了河南,李家也把持了整个关中,其与杨家的分水岭就是这两道雄关。
两道雄关之间的间隔其实很近的,在高空俯瞰可以同时看见两端。
潼关以西是李家的范围,函谷以东是杨家地盘,两家各占一关。
两家原属同盟但并不是一体,各自都还是有兵布置在防备对方的,只是都没有屯驻重兵。自从杨家被崔文劝退,李家嗅觉还是十分敏锐,他们并不需要知道杨敬修做出了什么决定,只需要知道在琅琊之战时杨家没有如约与崔家大战,就知道其事有变,于是增兵潼关,严加守御。
而相应的,杨家兵马就到了函谷,与李家相对。当然,此时理论上不能叫杨家兵马了,只是改制尚早,这里的军队还是杨家在管理,包括后勤供应。
面上来说这是个对峙之局,实际杨家这边很吃亏。首先因为函谷关废弃已久,早就不能算个雄关了,关城都不完整,和潼关不在一个量级。这与赵长河在现世的认知也很接近,这是由地理所决定,哪个世界的文化都会导致类似的必然走向。
其次杨家的割据乃至争霸的意愿一直都不强烈,其准备不可能有始终闷声积蓄力量的李家那么雄厚,兵力粮草差距都很大,指望靠杨家来坚守并不现实。一旦被破关而入,那便是直抵洛阳。
还好李家绕道太行以北直扑京师,被埋伏了个底朝天,朱雀一把烈火烧得损失惨重,一时半会也无力组织新的进攻。但他们自身实力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与胡人混在了一起。胡人损失那些轻骑并不伤筋动骨,依然是压在北方让人喘不过气的乌云。
离京之前,接到了三娘从塞外传回来的消息。
巴图一场大败,把原先依附他的一些小部落全丢了,人家又依附大汗铁木尔去了,只剩自己的战狮部族,还死伤惨重,仓惶逃窜。被一路赶到了西北大沙漠里,在这风雪冰天极为凄惨,这腊月不知道怎么过了。
巴图凄惨就算了,可他原先替大家镇在塞北漠南一线,那并不仅仅是雁门屏障要知道京师的位置也是典型的前线,夏龙渊坐镇这里本就有极为浓郁的天子守国门的意味。这回夏龙渊没了,巴图也没了,关中还成了引狼之地。可以说单有个雁门防线几乎已经没啥意义了……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巴图终究没死,战狮部族再惨也存在着,只要保住不被冻死饿死,那就是悬在铁木尔侧后方的一根针,让他很难肆无忌惮地南下攻伐。
终究是风雪冰天,突袭打个巴图就算了,真打雁门险关或者翻山越岭去打京师,那显然难度太高了,再被巴图从后面捅一次谁都绷不住。
目前来看,开春也已经不久了,铁木尔的动向会更集中于逼死巴图,然后等开春南下才是军事正途,这连月来各项战争都很违背常识的,没谁一直这么做。
三娘的北上极为及时,否则真让巴图被砍了,战狮部族消亡,现在大家面临的情况会更难得多。而现在则成了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正好让刚刚经历大动荡的新朝稍微喘一口气,消化琅琊获胜与杨家避隐的战果,让接近瘫痪的京城重焕生机。
也让赵长河与朱雀得以离京,去做计划的事。
赵长河盯着潼关上下的火把看了很久很久,忍着想要下去大杀四方的冲动,终于一夹马腹,继续向西南而行。
荒殃口口声声的默契还是要守的,你能屠杀潼关,别人也能去屠杀其他地方,那就乱套了……对方的高手可一点都没比自己少,其实更多。自己之前违反默契那是在擦边,理论上自己真是地榜人士……这种擦边可一不可再,再来一次那可不行。
说函谷这边弱,倒也未必,这个时间央央就在弘农,距此也没太远……说不定杨家这边能整出的活,还能让李家大吃一惊。
苗疆很远,哪怕用飞的都要飞很久,乌骓也需要休息和进食。赵长河没有强行,入夜时分,策马落于襄阳。
这也是属于自家的地盘。当初弄死了吕世衡,是唐晚妆的人来接了太守,其中部分城卫之责还是血神教的人负责的,薛苍海率众北上也没全带走,还有少量驻留做个分舵。
赵长河本只打算在这里歇一夜脚就走,却没想到连这路过驻个脚都能遇到新的事件。
PS:卷初过渡章。
(本章完)
第700章 没有硝烟的另一个战场
夜晚的襄阳,从空中俯瞰颇有点万家灯火之意,比此刻的京师看着都要繁华,这几日的京师宵禁,夜里黑灯瞎火,点灯的地方都不多。
襄阳在弥勒之乱中没受到过重创,虽然吕世衡瞎搞差点耽搁耕种,在被及时制止之后也拉回了正轨,这个时候的襄阳堪称一片福地,比世上大多数地方都安定。
尤其是城南,灯火集中得最明显,到处是灯笼,还有鼎沸人声,远远看着像有什么游园活动。
赵长河惊奇地策马过去,在远处树林落下,把马藏好,自己漫步出去看游园。
很远就能听到人们的笑声,女孩银铃般的声音回荡在夜里。实在太不容易了,在这种兵荒马乱的世道,居然有特么这样的场面,简直像是弥勒造反之前的苏扬,看着就让人怀念那时候的潇湘馆。
嗯,此地即潇湘。
赵长河漫步过去,很快看见了这竟然是一座寺庙前的庙会,寺庙颇为宏伟,庙前广场极大,都快赶上皇宫外面的大广场了……经历过弥勒之乱,赵长河本能地就对寺庙这东西有了几分戒备感,这种到处荒芜的时候,怎么就冒出了这么宏伟的庙宇?
正盘算找个路人问问,目光徘徊间忽然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一个年轻汉子坐在花灯附近摆摊子,摊子上都是香喷喷的卤鸭:“诶诶,这位姑娘,鸭腿不单卖,最少切半只。”
“我一个女孩子……”
“这辆小姐,您趴下来能碾死我,就别孩子了。”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给你切了个腿,我这鸭还怎么卖,买别的鸭会只切中间那条腿带回去吗?”
“庙宇之前,怎么有你这种流氓!”
“我就是个卖鸭的,爱买不买。”
顾客气鼓鼓地开走了,汉子懒洋洋地靠在身后树上,那眼眸四下打量,也不知道是在看庙会的姑娘呢,还是在看别的什么。
面前忽地冒出一张大脸:“周哥,做鸭啊?”
大周呆滞了片刻,眼里泛起狂喜之色:“该不会是什么幻术?你怎么可能忽然到了这里?”
赵长河“嘘”了一声:“人多耳杂,换个地方?”
大周立刻抓起铺在面前的油布,一股脑儿把鸭子全部兜走,迅速跑路:“来,请你喝酒。”
后面有顾客喊:“诶诶诶,卖鸭的?”
大周头也不回:“被人打包了,包括老板!”
…………
“莫非是首座收到了我们的消息?也怪,我们也没加急啊这雪天路难,这时候信使都未必到京了。”镇魔司秘密驻地,大周乐呵呵地温着酒,一边切了个鸭腿递给赵长河:“不管怎么说,来了我们就有了主心骨,这回心安了。”
赵长河接过鸭腿啃着:“你怎么就确认不是幻术了?”
“,这幻术能真成这样我也认了。”大周道:“哪有傻鸟玩意儿见面就问我做鸭啊?”
赵长河:“……喂,我现在在朝廷序列里难道不该是赵王、皇储?你这骂得挺开心哈?”
“啊?你喜欢被人恭恭敬敬?”大周稀奇地看着他:“我也没见过一个王爷自己骑个马满天下去拼命的。”
赵长河抚掌大笑:“好好好。”
大周倒着热酒,笑道:“老子要是喜欢当官,也不会做个密探做一辈子。还不就是懒得应酬鸟官嘛,你可别跟我来这套。”
“那你做密探为了什么?”
“为了看见官面上看不见的东西,为了让妖魔鬼怪无所遁形。”
“好好好。”赵长河举碗和他干了一碗,笑道:“这事什么情况?既然说已经派信使赴京了,说明确实有点问题,不是我多心?”
“嗯……问题确实有,当然也不到什么战时加急标准,不知道首座收到消息没。”
“没收到,就算收到了,你们既然没加急标识,估计也会被放在后面处理,现在她的事太多了。没事儿,我来了你跟我说就行。”
“这庙宇吧,倒不是凭空冒出来这么大的。你知道在很早年前,世上佛门还是比较昌盛,是被先帝灭佛之后一蹶不振。弥勒教在地下传教崛起,也与这背景有关。”
“嗯……所以这庙宇是早年就有的?”
“对,只是年久荒废。但在弥勒教灭亡之后,传统佛门又有了复兴的迹象,之前还不敢太大张旗鼓,可先帝一亡,那就再也无所顾忌,蓬勃发展。”大周喝着热酒叹息:“你看,其实先帝去世也没有太久,满打满算两个月?这庙宇已经重新修缮,信徒捐钱捐物热火朝天,各种庙会活动人流如织。”
赵长河道:“这没节没庆的,怎么也有庙会?”
“有啊,今天腊八啊。腊八就是佛门节日以前没人过,现在开始了。”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