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牵连广大,其实地方都要瘫痪,目前唐晚妆的纲领是除了沿途放人进来的各关各城之外,其余地方与此事一律无关,无论你是谁的门生故吏,一概不问。否则真追究起来连地方都要停摆。
即使如此,也是上下惶惶,每一个人都怕清算。
这是真正的谋大逆加上引胡人入京,最顶格的清算都不稀奇。
皇甫情等人并没有这么直观的感觉,只有唐晚妆知道这其实是新朝最大的政治危机,从上到下、从高官到中层到地方都无人可用的危机。
早前唐晚妆曾经建议过夏迟迟要先用好卢建章等人,稳定朝局,后续用科举等手段慢慢培养自己的政治班底,这会是一个很长期的过程。
等到赵长河根据时势变化,建议示敌以虚,钓个鱼,她也没反对。钓不上鱼说明卢建章那些人还有救,真钓上了说明没救了,若能毕其功于一役也是好的,只不过她要更累得多就是了。
不提别的,单是眼下的人手怎么可能够啊,涉案的人随便一算都过万了,还不算后续牵连,镇魔司才多少人?当然得向四象教借人,不然治安都稳不住。
今天的早朝,唐晚妆是特许提前退朝干活的,她就上去汇报了一下情况就跑路了,期间听皇帝陛下说起找番薯的事,回头给侄儿写了封信,就一直工作到午后,连饭都没吃。
“小姐,你先吃点吧。”
“嗯,先放那,我等会就吃。”
“你这话半个时辰前已经说过一遍了,这面都坨了,我煮过的一碗!”抱琴恨铁不成钢地端着碗煮面站在一边,气得跺脚:“肺痨才刚好没多久,又要整出肠胃毛病了是吧!”
唐晚妆笑笑:“好好,先放着我真就吃,啊。”
抱琴终于憋不住了:“我看就是故意要弄成一副病弱样儿勾搭男人!”
唐晚妆:“?”
小丫鬟被盘成了一坨呼啦一声丢出门外,那手里还捧着面呢。
小丫鬟没落地,眼前出现一堵雄壮的身躯,大手一伸就把她提溜在半空。
抱琴凌空盘坐,气鼓鼓地瞪着他。
赵长河觉得很萌,揉了揉她的脑袋,把人放在地上,伸手拿了面:“我来吧,你去休息。”
抱琴气道:“她跟了你们的破新朝,比以前更累了。你倒好昨夜就来了是不是,就顾着秽乱宫……唔唔唔……”
赵长河一把捂住她的嘴,满头大汗地左右看。
边上镇魔司干事们低着头,匆匆而过装没听见。
赵长河简直后悔把她提下来,就该让她一路飞奔向星辰大海才对。看来还是朱雀对抱琴的手法最正确,先来一套沉默废了这个主C,别人就不堪一击了。
这会儿抱琴发现周围人多,也撇嘴不敢再说,赵长河也没脸继续扯淡,滚烫着老脸端了面直入镇魔司首座堂。
唐晚妆从案牍中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显然外面的喧闹她是听见了。
赵长河僵着老脸,勉强做出温柔风度,把面放在她面前:“丢抱琴也就算了,怎么能连面都一起丢了……现在大家都缺粮呢。”
瞧这是什么话,唐晚妆直接被逗乐了:“抱琴要是听见,进来咬死你。”
赵长河叹气道:“倒是没想到,换了新朝你还更忙。”
唐晚妆道:“以前事情真没有现在多……只是能够一起好好做事的人太少了,一个人撑显得累,并且很无奈,眼睁睁看着很多事情却只能干瞪眼。现在陛下也很用心,反倒让人更有干劲和奔头……其实现在事多也就是短期,若能熬得过去,之后就安逸多了。”
赵长河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么?”
“你给陛下提案的番薯若是真有用,那就是天大的忙了……而且你的三晋提案,也确实是个省兵省粮的好想法,虽然我对那女人是否能做得好表示怀疑……”
“……连朱雀的江湖手段你都怀疑啊?”
“应该说,在本座压制下,四象教这些年在明面上根本就没做成多少事,只能转入地下发展……尤其所谓朱雀尊者,成的事着实不多。偶尔成的那么一两件,正好你是当事人,记忆美化了而已。”
赵长河听得忽然想笑,这俩女人真有意思……
他没再说这个,取筷挑了一撮面,吹了吹,递到唐晚妆嘴边:“啊~”
唐晚妆飞快往门外瞥了一眼,原本人来人往的堂前此刻鬼屋一样安静,全都识相地跑光了。
事实上这个跑光了的场景本身就很羞人,也不知道大家心中脑补了多少……唐晚妆脸上飞起红霞,却又飞快地探了下脑袋,把筷子上的面“滋溜”吸走。
老公喂的面诶……
赵长河也没再多说,只是一口一口地喂她。唐晚妆也不自立了,就真任他慢慢喂,小口小口把面吃完。
抱琴悄悄探出个脑袋,总觉得自己煮的面里莫名其妙地散发着极为腐臭的气息。咱也没加臭豆腐啊……
不管怎么说,小姐老实吃了就好。看来小姐没长大,是要人喂的,下次抱琴也试着喂喂看。
好不容易喂完了面,正常自己扒拉只要顷刻的事儿生生吃了一炷香,唐晚妆心满意足地靠在男人怀里,低声道:“真好。”
抱琴觉得小姐没救了,这男人一回来先秽乱宫闱,都大下午了才来找你,就喂了几口面就“真好”,面还是我煮的呢也没见你说句好。
什么蠢女人啊,还号称智慧的首座。
“砰!”唐晚妆忽然一挥手,房门无风自闭。抱琴一脑袋撞在门上,眼泪汪汪地抱头蹲了下去。
赵长河失笑:“又欺负抱琴。”
“怎么,没吃到就心疼啊?”
“……哪的话,我只心疼你。”
抱琴觉得人生一片灰暗。
唐晚妆也在笑:“你啊……现在这嘴巴是不能信了。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赵长河道:“就不能是来陪你吗?”
“所以说你现在嘴巴真信不得。”唐晚妆悠悠道:“你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专为了谈情说爱而找谁,无论是我还是陛下与太后。”
赵长河默然。
唐晚妆道:“但这是好事呀,我也不想你跑回来就为了问我,上次离京之前我的许诺什么时候兑现。”
赵长河愣了一下,神色变得古怪。
他都忘了上次离京之前唐晚妆许诺过什么了,被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唐晚妆说,只要安全回来,她要和皇甫情在榻上斗给自己看诶……这居然能给忘了!
更悲剧的是,以现在的情境和唐晚妆夸的“这是好事”,自己已经不好意思要求她兑现这个了……
看赵长河一脸悔之莫及的表情,唐晚妆“噗嗤”笑出声来:“好了好了,以后有你的机会。现在我才没空搭理那些,事情一大堆,你若想帮忙,我真有事让你帮。”
赵长河打落牙齿和血吞:“说吧,砍谁?”
“就是因为砍的人太多了,千年世家政治下,脱离他们之外的人才储备实在太少。此前说要科考,还没来得及实施……并且即使科考实施,也需要一个培养的过程。”唐晚妆认真道:“我们不能处理那么多人,有一部分必须重新启用,这个好人,由你来做。”
(本章完)
第698章 晚妆议局
赵长河可以理解,有些人没涉案只是关系属于门生故吏或沾亲,不算“同谋”也能叫“同党”,常规来说不死也要撤职查办。甚至有些人可能还真涉案了,只是当场都没来得及表现,主谋就被扑灭了,那这些人该不该审个底朝天?
按唐晚妆的意思,前者肯定不处理了,连后者都想要放过。
唐晚妆道:“使功不如使过,定疆我都放出来了,近期颇得其力。相信若能宽宏不究,他们日后是真的不敢再有任何想法,反而因为有把柄担心被人说事,会更兢兢业业不敢犯错。”
赵长河“嗯”了一声,人性如此。
“然而这种事件,与定疆奉命袭击于我,性质又不一样……正如是否宽恕定疆只取决于我自己,如果单单是谋反,陛下自己就可以表示只诛首恶,宽宏余众,以收人心。但涉及了引胡人入京,这就是原则问题,陛下若是这都不追究到底,则好像是为了坐稳江山不在乎别的了……而我更不能做这种好人,做了就成了我拿这种事情为己邀名,培植党羽,我成奸臣了。”
赵长河笑道:“那我就该做奸臣啊?”
“因为你可以培植党羽,崔家就是你的党羽,谁敢置喙。”唐晚妆咬着下唇,低声道:“还有……唐晚妆也是你的党羽啊,要不要造反?晚妆愿为马前卒,帮你弄死那位。”
“……”
我看你是真想弄死她们吧,真话总是以玩笑的形式说的……
唐晚妆哼哼两声,遮掩情绪:“反正你就做做奸臣怎么了,难道你不是奸臣?夜宿龙床,凌辱太后,青史若是有载……”
“会被人说男儿当如是,我确信。”
唐晚妆:“?”
赵长河拥了上去:“本奸臣还凌辱镇魔司首座呢……”
唐晚妆挣扎:“说正事呢!”
“好好好,说正事。”说是这么说,这一抱着就不放开了,赵长河手臂微微用力,把首座大人从椅子上拔了起来,自己鸠占鹊巢地坐了下去,又把首座大人抱在腿上拥着。
真软,真香。
被在自己的办公室这样抱着,唐晚妆感觉比在其他地方羞耻多了,总觉得外面有人……
赵长河的手攀上了姑苏虎丘,口中问:“正事呢?我等你说呢……”
唐晚妆脑子都懵掉了,哪里还想得起什么正事,糊里糊涂地续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事实上也有很多不涉此事的官员们真心认为不应该牵连过大,只不过没有人敢公然站出来说这些,放眼朝野也只有你可以。”
整句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这姿态正儿八经地说正事是多羞耻,可怜首座大人脸都涨红到了耳根,想要挣扎,这厮又在转移注意:“需要我怎么做?上朝说?”
唐晚妆下意识接口:“你懒得上朝那就递个折子就行,这种事只需要有人带头,自然会有人跟上。并且你今天来找我,也可以营造成就是为了这事而来,把我嘴堵上了……”
这就是个满脑子正事的官儿,脑回路随便一拨就能拨向正事,配合着此刻男人的手正从她衣服里塞进去把玩的场景,特别有意思。
赵长河实在忍不住笑:“堵你嘴,怎么堵的?用面条堵的?”
唐晚妆气得满脸通红,恨恨地踩着他的脚尖旋转。
别人肯说用面条堵的还好了,都不知道朝野会有多少人脑补此刻在首座堂上,首座的嘴被什么堵着。事实也差不多……哪有这样一边玩人一边谈事的嘛?
都、都被玩出感觉了怎么办?
看她气鼓鼓的模样,赵长河食指大动,弯腰凑在她耳边:“那给我堵一下。”
唐晚妆急道:“别,我刚吃了面……唔唔唔……”
很快脑袋被掰了过去,吻了个天昏地暗。
唐晚妆睁着眼睛被吻着,脚也不踩他了,两手略带紧张地推着他的胸膛,总担心这禽兽要在这里乱来,这里可不能乱来的被听见一星半点可就全完了……
赵长河看那样子真是萌翻了,却也不敢真让首座大人撑不住脸皮,便也很快松开了她,却又极为喜爱地在她脸上额头亲了好几口:“太可爱了我的首座大人……”
明明知道他是真喜爱,都爱煞了,可唐晚妆还是气愤他那种玩弄的味道太重,恨恨地道:“我改主意了你要是上了位,决计是个古今少有的昏君!”
赵长河只是笑呵呵地抱着她,把下巴抵在她脑袋上,不说话。
唐晚妆骂了一阵,感受到他着实喜爱的心情,心里倒也甜甜的,哼哼着缩在他怀里,一把摁住他作怪的大手不让动。
赵长河便也不动,两人静静地拥着,在这寒冬的午后享受片刻的温存。
过了好一阵子,唐晚妆才低声道:“除了问我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你自己也是有事找我的吧?”
“嗯……只是懒得说,抱着你就心静而喜,迟些再说。”
“说呗……这乱世之下,哪有这样安心抱着休息的时光……等定了天下,我再陪你花前月下,抚琴作画。”
赵长河抱着香香软软的身躯,还是有点不想说话,提不起劲儿的感觉。唐晚妆终于有些嗔意:“你啊……让我猜猜,你要出去了是不是?”
“嗯。”
“你既然提案让朱雀去晋中搞事,你又那么信得过那女人的能力,那你自己就未必会去了。如今形势,迫得秦晋必然连为一体,要对付三晋就不能不考虑关陇,你大概率是去解决李家那边的问题。但你一个人不可能解决得了,极有可能会去联络巴蜀厉神通,看看他的态度。在此之前,厉神通曾经攻打过汉中,并且在屠龙之战时,他对李家之举极为愤怒,是个可以争取的对象……你此行必赴巴蜀。”
赵长河静静听着,心中颇为叹息,最终化为一句:“是。”
“而厉神通与玉虚是多年老友,屠龙之战玉虚其实也是参与者,这两人不能完全分开看待。加上盗圣取了长生天神斧,你应该会去找盗圣,那你也必赴昆仑。二者之间,你说不定会先去昆仑,毕竟厉神通那边付一使节足矣,昆仑非你不可。所以你来找我,是觉得昆仑危险,问问我有什么见解?”
“是。”
唐晚妆终于笑了:“那边不是有他们四象教的钉子么,柳土獐什么的……怎么她朱雀大人不提供意见,反来问我?”
赵长河干咳:“柳土獐在之前我们去的时候就暴露了,早撤了,还能一直呆啊,那等于四象教在挑衅玉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