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书 第443节

  她或许真是最适合做这个位置的人,比赵长河本人适合百倍。

  而赵长河此刻想的却是抽卡时的那张龙椅,那是位置卡,意为穿越的起始位置与皇位相关。原本以为是因为迟迟是夏龙渊血脉的缘故,连带着自己出道后的很多事情都围绕着这个位子展开,但现在发现,这张卡指的好像就是夏迟迟自己。

  如果是这样,送自己到迟迟身边的瞎子,是否真能看见未来?

  夏迟迟正在说:“如果你要出去,临行前还是去找找唐晚妆。她不是一个你摘心的对象,而是这个帝国的万里长城。”

  (本章完)

第654章 世家之本

  见到唐晚妆的时候,她正在镇魔司衙署办公。

  这也是赵长河第一次见到唐晚妆坐在衙署办公室里批阅文件的样子,明明环境很肃敛,却总能感觉她身处小桥流水的亭台,正在写诗作画。

  只要她坐在哪里,哪里就是江南的风景。

  抱琴依然侍立在身边,端茶磨墨。她也是镇魔司挂着内务之职的正式属吏呢,搁现世的称呼叫助理,或者秘书。见到赵长河前来,抱琴有些幽怨和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继续低头磨墨。

  续杯的本来该是抱琴……倒也不是抱琴多想,可就没见过做皇帝的跟丫鬟抢这种事儿的……这国怎……

  与以前不同的是,现在的唐晚妆气色很好,再也不见那纸一般苍白的面庞和时不时的咳嗽声,脸颊白里透红的,在看见赵长河的那一刻眉梢眼角绽出喜意,就更是如同春暖花开一般。

  以前那模样都被人称为天下第一美人了,现在就更润更美,感觉这称号摘不掉了,也不用摘。

  周围有些镇魔司的干事们,都在偷偷看着自家首座,无论已婚未婚,眼里都有些难掩的倾慕。

  太漂亮了,这个女人……可惜她绽放的喜意只给一个人。

  “殿下后方稳定否?”唐晚妆眨眨眼,露出难得俏皮的笑意。

  “咳。”赵长河瞥了眼周边,唐晚妆便挥挥手:“都退下吧。”

  周边干事们都低着头,含嫉带恨地离去。

  赵长河转头目送众人出门,啧啧有声:“如果被人造反是因为妒忌,那这祸水属性可就牛上天了。”

  唐晚妆似笑非笑,没回答这话,悠悠起身换到旁边茶几上,素手沏茶。

  茶香袅袅,热气蒸腾,赵长河坐在面前隔着水雾看她,这些时日闹哄哄的心灵不知不觉又沉静下来。

  可以说现在自己的气质,就是受唐晚妆影响最大,这种美感能让人不知不觉去追逐和靠拢,让自己变成这样的人。曾几何时在山寨里满嘴脏话的赵长河,如今回想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唐晚妆递过一杯茶,偷眼瞥了一下周围已经没人,便低声道:“夫君用茶。”

  那一刹那晕生双颊,微垂螓首,看得人的心都随之跳了一下,如同涟漪在春水之中荡漾。

  赵长河接过茶,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太过了,低着头咕哝:“这几天……”

  唐晚妆微微一笑:“是晚妆让夫君做这些的,何必惭愧?”

  让她对你,如我对你……

  唐晚妆续道:“朱雀之事,我早在杨家那会儿就知道了的……对这个结果不意外。但我从没想过玄武也是……”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终于有了几分古怪:“你知道吗?以前我心中忌惮玄武,比对朱雀更甚。很早以前,我被她揍过……从唐家养尊处优弹琴赋诗的大小姐开始立志出门游学、闯荡江湖,可以说都是拜玄武所赐。曾经着急突破以至于伤了神魂与肺经,有很大一部分压力是源自于她……我曾以为我看不透她,深如渊海……现在才知道,我想多了,我到底都在虚空对个什么敌呀……”

  赵长河哭笑不得。

  “本来即使收服了朱雀,我也以为玄武会是个很麻烦的隐患,结果简直了……”唐晚妆笑得很是轻松:“所以夫君何必惭愧,在我看来明明是超额完成应有的任务。”

  赵长河无奈道:“怎么成任务了……”

  唐晚妆叹气道:“身为朝廷重臣、镇魔司首座,在这种国家大计上出的主意却类似美男计,我也有些丢人的……但确实这就是现如今最直观的方法,也是夫君自己种下的前因,因势利导而成。过程虽然荒唐,结果却造成了现在新朝各方势力的利益一致,再无隐患,我们可以携起手来做该做的事了。”

  赵长河犹豫片刻,低声道:“晚妆,在我角度上,这不是用这种功利来衡量的。我宁愿你骂我花心萝卜,也不想你把她们视为……”

  “她们也是如此视我的,扯平了。”唐晚妆笑笑:“哎呀,夫君后院怎么互相贬斥、互相视对方为被征服者,是我们的事,你就别在这上面费心了……”

  赵长河:“……所以元央那边,你们也是如此看待么?”

  “崔元央啊……她说了不算。”唐晚妆微微摇头:“朱雀玄武是四象教当家的,崔元央不是。之前的方针可不能往这件事里套了。”

  赵长河道:“我此来就是和你商议这件事的,世家的事情,你比迟迟情儿她们都懂。”

  “情儿……嘻……”

  “……”

  “咳。”唐晚妆干咳:“正如王家小姐嫁给崔元雍,现在只能在冷宫里抹眼泪,皇后更是直接被先帝赐死,连遗言都没留下。世家小姐、包括我在内,原本在这种事上都没有什么自我可言的,都只是道具。我还算好,在家族地位最高、武力最强,能为自己争取未来,崔元央嘛……她的态度没有任何意义,你需要打交道的依然是崔文。”

  顿了顿,又补充:“其实你和崔家的交往对象,历来都是崔文,崔元央反而只不过是你们的纽带。”

  赵长河点点头:“是。”

  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和央央谈恋爱还是在和老崔,存在感高得一批。

  “但有这么个纽带,就是与别家关系不同的优势了,他可以做外戚,也是他原本想要争取的。”唐晚妆道:“不过现在主要的问题已经变成了君权与世家的利益冲突。先帝断世家之根,惹出了群起反叛,崔文没有亲自参与,但给出了清河便是代表了割席立场。现在陛下立国为汉,不再承续夏统,崔文应该是在冷眼观望,看陛下对世家的态度比之先帝如何。”

  “嗯。”

  “崔文在各家之中算是最有眼界格局的一位,但他依然是世家思维的典型代表。如果他发现陛下依然沿着先帝的步子前行,那崔文和王家合作的可能性都比向陛下称臣的高……莫以为崔王打得死去活来,家族利益如国家一般,没有永恒的朋友与敌人。目前崔家没有表态,无非是我们的科考计划还没开始公布实施……并且我与陛下还在讨论新朝税制,这对现今世家的人口与土地兼并是一个重大挑战,一旦公布,崔家必定陌路。”

  赵长河终于道:“道理我都知道,但这种事情怎么共赢?这是立场上的完全相悖,根本无法取得一致。靠忽悠是没有用的,老崔那老狐狸……”

  “以前他们靠的是清河剑传承上古知识,包括他们的武道与文化。与一般人典籍传承的区别在于,典籍需要理解,后人不肖则可能学不会,但剑灵则可以神魂传输感悟,让他们取得比任何人都快都稳的修行进展。这些年来剑灵沉睡,各家也都相应地在没落,肉眼可见。”唐晚妆道:“某种意义上说,靠剑灵传承的模式已经被证明未必稳当,一旦剑灵出岔子,家族惯性跟不上,被拖累得反不如别家习惯用典籍的。”

  赵长河颔首:“是这样。”

  “现在剑断了已是既定事实,沉湎过去、纠结是否能恢复此剑、纠结仇恨,都没有意义。需要大智慧和大决心者,引领家族从故有的传承模式里醒来,适应全新的时代,他崔文是否有此决断与远见?”唐晚妆道:“我相信他已经在考虑了,能走在浪潮之先者,才能在新的时代取得最大的利益。”

  赵长河道:“我就这样做说客么,是否应该给点看得见的东西?”

  唐晚妆离座而起,深深一礼:“晚妆徇个私……替舍侄不器讨正式的吴侯册封,此虚爵食邑,不涉任何权柄,但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本章完)

第655章 再临江湖

  纪元历史有过世袭爵位,那是从极早的贵族体制遗留演变的,那种爵位与权柄是一体的,世家的形成也是这么演变而来的。

  从前几朝开始就已经是承袭的爵位降等,几代之后就没爵了,想要封爵就得自己立功。

  世袭一个虚爵,曾经也有朝代这么做过,起初也觉得数量不多,但年年增加,最后导致养了一群无所事事的寄生虫,倒也不是多好的方案。

  但任何方案都要看背景,放在此时此刻的背景下,那就是最合适的、能最快速度稳定后方的方案。话说如果真要养成一群猪,对朝廷来说是好事才对,至于以后会不会年年增加,大家如今春秋鼎盛,还能继续操作,一步一步来。

  唐晚妆说的是不器,实则指崔家,连唐家都能世袭侯爵,那崔家呢?

  即使只是虚爵没有以前那么牛逼了,至少保你后人一个铁饭碗,怎么都比别人无忧,只要国家不亡,总有你一口饭。

  有这个兜底,你敢不敢放开手脚在新的浪潮之中搏击,和一群平民与宗教徒竞争科考,以及迎接新的土地税制?

  剑已经断了,想要恢复以前的模样是不可能的了,这个台阶下不下?

  要下就尽快,迟了无功可言了……

  相比于厉神通那边屠尽公卿,这边的做法已经是最温和的了……除非你铁了心要另立新朝。

  赵长河在心中推演了一阵子,暗道这套对杨敬修那些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对老崔应该是有一定作用的,至少能谈。如果谈不拢,大不了自己带央央私奔去。

  想到这里也吁了口气:“我可以试试。”

  唐晚妆美目凝注着他,低声道:“夫君此离京师,一定要小心……现在和往常不一样了,往常夫君虽然耀眼,但并没有成为谁家眼中的关键,不会不择手段的对付你。但是现在,只要明眼人都知道,你才是这个新朝维系的纽带……包括诸天神魔,曾经目光都被先帝所吸引,而现在目光也会凝注在你身上,尤其是你还手握天书……”

  赵长河哈哈一笑:“我行走江湖已经很久没有经受过早期的压力了,正有些浑身不自在。诸天神魔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能杀一个,就能杀第二个!”

  唐晚妆看着这货战意满满的样子,有些看着大孩子般的嗔意,心中却也喜爱。

  如果说现在赵长河已经变了很多,但那种无法无天的桀骜之气是一直藏在骨子里没变的,吸引崔元央的、吸引她唐晚妆的,都是这个每逢逆境就能更激发动力的精神。

  现在的赵长河看似这个王朝的最高权力者,实际上这个王朝脆弱得如同新生的婴儿,无论是势力还是高端武力,面对的压力都远远比以前大得多,是真正的最逆境之时,随时都有毁灭的可能。

  唐晚妆此前死死维护夏龙渊,这也是关键的一点。都说老夏造成了乱象,是事实没错,然而客观上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彻底大乱,现在没了,才是真正乱成一团……如果说还不够乱,那是因为有赵长河在维系与收拾,这是在此之前任何人都没预料过的,只有她唐晚妆预见到了只鳞片爪。

  现在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人就是赵长河,但他却不能像夏龙渊一样躲在京师的太庙里,因为他要做的事太多。

  “你……该易容的时候要易容,不要逞强。”唐晚妆终于盈盈起身,走到茶几对面,轻轻挨进赵长河怀里,送上香吻:“我会和你的情儿一起辅佐好陛下,当你回来之时,会看见最鼎盛而稳定的大后方。”

  赵长河抱着她,玩笑道:“你确定和情儿不是针锋相对?”

  唐晚妆眼波流转,有些媚意:“我和她争斗了十五年……如今看来,前半生的相斗不过在为后半生预演,将来还要争斗一辈子呢……”

  说着慢慢附在赵长河耳边,低语呢喃:“记得安全回来,到时候……晚妆和她……在榻上斗给你看。”

  这句话比什么“注意安全”的温馨提醒都有效,赵长河敢发誓,就算天道亲临,自己也会一刀把剁于马下,爬都要爬回京城!

  …………

  离京就在当日。

  如夏迟迟所言,这几天看似荒唐,实际是重要的内部稳定过程,缺不了的。但是当事情做完就不能继续沉湎在温柔乡里,尝试把各种排列组合去尝个遍了……

  如今形势实际是紧迫至极,根本没有做昏君的机会。

  唐晚妆的诱惑,实际就是在期许天下大定之日,那时候陪你怎么荒唐都乐意。

  三娘已经提前撤了,去了她当了一段时间的“集长”又索然无味不当了的黄沙集。

  虽然集长没当多久,但当过就是不一样,那边确实是四象教的塞外根据地,有精锐教众在主持,情况比较了解,也有一支机动力量可堪使用。一旦玄武回归,对塞外而言那便是风云乍起。

  毕竟在外人眼里,她真特么是个深不可测的大魔头。

  而赵长河抹成了早期常装的黄脸汉形象,跨着乌骓直奔清河。

  乌骓能飞了,却不敢用来飞,这是现如今最悲剧的事情……因为那太过惹眼。如今自己悄悄出京一时半会还没人知道,一旦骑马乱飞落入有心的神魔眼里,那就像明晃晃地说“向我开炮”没什么区别。

  为了将来晚妆朱雀同台竞技的目标,这点谨慎还是要有的。

  清河距离京师不过七百里,一路也没什么山岭阻碍,一马平川。赵长河惯于在路上沿途观察风貌,而这一次确实感受到了河北气氛的紧张。

  早前赴京,清河到京师这一段都属于天子脚下的繁华地,虽然也有流民乞丐,但沿途商旅如流,驿站遍布,几乎每隔一段都有歇脚之处。但这一次却发现很多驿站荒芜,沿途一片萧索。

  途经一些城镇,人们都有些惊恐的目光,直到看见只有一名骑士才都松了口气的样子。

  “还以为是打仗了咧……”城镇酒肆,邻桌酒客向赵长河解释:“老兄你这高头大马的策马狂奔,不说打仗也是个传令兵卒吧……”

  赵长河不动声色:“为什么河北与京师会打仗?”

  “那不是人尽皆知的事了么,先帝断世家之本,清河崔是吃素的嘛……早就剑拔弩张了好吧。”

  “清河崔也代表不了整个燕赵之境啊。”

  “差不多……先帝只懂给剑搞手脚,却不知做点别的。这么多年下来搞得哪个大世家不是跨州连郡形如割据?说整个赵地都是崔家的或许夸张,说三分之二是,那问题不大,剩三分之一是卢家的……”

  另一桌酒客凑趣:“诶,你们说,修罗王被封赵王,有这方面意思不?”

  “等于把崔家的地盘封给了修罗王?”

  “我看多半有点这意思吧?本来赵王和崔家小姐是不是有婚约来着?现在这气氛,我看悬哦……”

  赵长河:“……”

  这个赵王是夏迟迟被唐晚妆当众逼着指婚给逼出来的应急之策,当时哪有闲工夫考虑一个字的政治意义,就是拿姓氏胡乱应付一下罢了。但只要有心人这么一发挥,好像还真有那么点说服力,至少崔家人心里怎么看就不好说了……

  这次的出使,好像还有点别的麻烦……

  王家李家等等,不会愿意让崔家和他赵长河重新拉扯上那份婚约,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去破坏。

  如果是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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