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骑兵……何时绕到我后方?”
天光延绵的照过来,他慌忙拔出腰间的佩刀:“中军列阵,后阵为前!”
他尚有两千五百人,对面粗略六七百骑,真要敢冲进来,他也有信心将人留下。命令下达,飞快在阵列间传开,军阵迅速变动,一面面铁盾轰的立在地上,一支支铁矛撑地,矛头斜斜向上形成枪林。
弓手脚步飞快,迅速上前挽开弓箭。
“如此逞英雄,可惜啊,骑兵如果多一点,我倒还惧你!”费种从惊骇恢复过来,变得严厉,猛的举起一只手臂,披风掀了一下,立在半空的手掌握成拳头。
阳光下,那道火红像是燃烧起来,静谧的尘土,随后在马蹄轰踏下溅起。
望着疯狂奔驰而来的身影越发清晰,站在前列的一个个甲士发出凶戾的嘶吼,双腿迈成弓步,将盾牌死死顶肩头。
望着越来越近的骑兵,他们发出嘶吼!
“啊啊啊啊”
下一秒。
铁骑席卷而来。
马蹄踏进锋线的一瞬间,为首的骑士一转马头,贴着枪林刺出的边缘奔行,画戟随着转动的身影划过一道轨迹,便是啪啪啪数声,上面月牙小枝刮在一面面盾牌,将其从人手中拉翻。
赤红的战马奔行成圆,迂回来,吕布一夹马腹,战马嘶鸣跃起,撞入枪林,上方挥开的画戟呼啸怒斩,抡出半圆,刺来的数柄长矛悉数断裂崩飞。
七百骑兵犹如潮水般撞入缺口,夹在腋下的一柄柄长矛在人的面门擦过去,挑起一片血肉横飞,战马高速推进,撞在人身上,甲胄都在瞬间凹陷。
一道道人影被撞的掀翻倒地、长矛挑出一片片血肉,吕布冲在前面又杀过数人冲过了三丈的距离,快要杀穿后阵。
费种瞪大了眼睛,不停挥舞刀锋怒吼:“围过去啊”回答他的,是冲击阵列中的吕布插戟挽弓,一箭射了过来。
周围密集的人群将枪林压了过去,箭矢正中大旗,旗杆迸裂,发出‘咔’的断裂声,拖着旗帜轰的倾倒下来。
“杀,敌首伏诛!”董卓在另一边,嘶声大喊。
减员至六千来人的队伍,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随着将领的嘶吼,士气一振,纷纷压着锋线上的敌人向前推进,也有挤出锋线的定安军士兵发足狂奔,跟着董卓缠住敌军骑兵。
两支各一千人皇城甲士,被突然振奋的定安军吓了一跳同时,看到自家大旗倒下,后阵一片混乱,情绪顿时变得惊慌,片刻间,被硬生生的推开了锋线,数千定安军潮水般涌了出来。
血浪与尸体顿时铺了一地,溃败的士兵试图逃向本阵,有的往周围跑去。
听到后方传来的动静,费种整个人吓得差点直接升天,前线崩溃,后阵混乱,整个军阵几乎失去控制,变得瘫痪。
眼下,他只有中阵一千五百人,再等下去,溃兵冲回本阵,一切都完了。
撤!
他脑中此时浮出这个字,而他身旁的许长青,早就远离军阵十多丈了,正纵马飞奔。费种“啊!”的一声大吼,一抽鞭子,促马狂奔起来。
一千五百人犹如崩塌的山崖,再没有任何队形,跟随主将在原野上奔逃,前后两阵,还在组织溃兵的将校看到这一幕,张开嘴久久难以合上。
不约而同的骂了一声:“你娘的!”
崩溃如山倒,已经没有任何挽救的余地了。
原野之上,密密麻麻的逃兵奔向各处,也有冲往云郡,将这股恐怖的信息传达出去,不久后,听闻造反消息的房家那位老人失手打碎了手中茶杯,目瞪口呆里,又是巨量的消息冲击而来,皇城五千兵马、一千燕山铁骑尽数覆没。
造反、数县陷落,平叛的军队覆没被拧成一股庞大信息越过了容州,往东冲向了燕州,此时的朝王会已经接近尾声,得到提拔的两位才俊将等到皇帝亲自召见。
一匹匹快马百里加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燕京,冲入皇城。
此时大殿之中,皇帝亲自召见了筠州、汾州两位侯爵世子,百官位列,皇帝北宫野正拿燕山马场被袭的事,作为两位世子的考校,询问他们应对之策,延伸出如何提高战马数量,或与西戎人如何互市。
然而,大殿中的和谐,随着第一份情报传来打破了。
整座大殿,一片哗然。
第55章 厄事接二连三所有闻,朝中帝王起兵锋
百里加急送达皇宫的前一段时间。
聚贤殿。
莺莺燕燕的宫廷舞姬长袖飘飞,伴随妙妙清音,轻柔的摇摆纤细的腰身,婀娜千娇,顾盼回眸,生出百媚。
编钟、丝竹之声轻柔,檀香的青烟袅袅。
北宫野穿着玄色龙袍,衣领微高,绣有云纹龙爪,他下方两侧,文武百官依次而坐,太师萧文弼也在当中,坐在左侧首位,最靠近御阶,他表情肃穆的看着这场歌舞。
待到歌舞完毕,御前一个宦官,将舞姬挥退。
左右两边,走出这次朝王会文武夺魁的两位侯爵公子,二人来自靠近浑河的筠、汾两州,能得到皇帝亲自召见问对,两人一早就沐浴更衣,跟随百官入殿,在席位上等候。
此时,两人走到中间跪下来,“高庭、王怀义拜见陛下!”
“起来吧。”
龙椅上,北宫野看看着两人,嘴角勾了勾,坐正身子,双手搭在扶手上。
“你们都是这次夺魁的世子,朕的年轻才俊,往后就在朕身边随行,听朝文,讲武略,过个几年下到地方历练,不可学某人,辜负朕一片善意。”
这‘某人’不用明着说出来,高、王两人也明白指的是已死的定安世子苏雍,他俩连忙又跪下,伏首触地。
“臣等绝不辜负陛下恩典。”
“怎么又跪下了,起来说话。”这位年轻的皇帝语气严厉,脸上却是一片微笑,显然很满意两人战战兢兢的神态,这才显出他帝王之威仪。
“正好,朕这里有件事,想让你们听听,看尔等有什么见解。”
北宫野将几日前送来的消息,让宦官转交给两人翻阅,乃是燕山牧场被劫,驻守兵马悉数被杀,一匹上贡皇帝的红烟飞云马也被劫走。
“朕这牧场并不大,但是也有许多良马,每年八月上交朝廷,今年冬月,却被人劫了,若非有人在外面看到有马匹乱跑,寻到牧场一看究竟,恐怕到现在都还没人知晓。”
燕山牧场处于燕山山脉尾端的山脚下,地势连接草原,气候寒冷,水草也异常丰盛,冬月天寒地冻,这段时节很少有外人过来,附近农家也是等到冬雪化去才出来,发现外面有驽马、种马四处觅食,才觉察牧场出了事。
消息经过几日传到京城,北宫野愤然大怒,当即派人前去调查,不过眼下还没有回讯,就当做问对的题目,考校这两人。
“回禀陛下,此不过一撮蟊贼罢了,借寒冬而潜伏,其心大,却也胆小,只会藏匿暗处。”
“陛下,臣觉得此事可大可小,袭宗室牧场,不露身份,显然其身份影响较大,怕引来陛下怒火,但又劫马场,必然缺少战马,此有聚兵图谋不轨之嫌。而往小来说,马场靠近燕山,臣早有听闻,燕山大盗呼啸山林,聚众数千人,看似势力庞大,但缺衣甲兵器,更无辎重支撑,又无纪律可言,袭马场尚可,攻城略地则欠缺,不足为虑。”
高庭武功尚佳,但在马场问对之上,王怀义明显说到皇帝心坎里了。
北宫野笑着点点头,对王怀义的分析,颇为满意,随即招近侍给二人倒了御酒赏赐。如今八个世袭罔替的侯爵已除其一,心情大好,再有两人入到麾下来,可分化两州之地世袭罔替的侯爵。
酒宴再起,舞姬入场。
快过午时,皇城宫道,马蹄飞扬,皇城卫士见其马背上飘荡的令旗不敢阻拦,还让前方同袍赶紧疏通道路,让快马先行。
踏踏……
马蹄翻腾,踏着紧密的地砖冲往皇帝此时所在的宫殿,片刻之后,战马停靠大殿前方,斥候直接跳下马背。
聚贤殿外的殿前宦官飞快下了台阶,看到神色疲惫的士卒,宦官不敢怠慢,接过漆封的竹筒小跑进了殿内。
正与高、王两人说话的北宫野抬了抬视线,宦官已从武将席位那边绕行过来,上御阶微微发抖的交到皇帝手中。
看到竹筒前后沾有的鸡毛,皇帝脸上笑容凝固,一般这种百里加急非边关危急是不会使用,难道是西戎人犯边?
皇帝拆开漆封打开里面纸张,才知这是来自云郡驻扎的费种所部传来的讯息,看完内容,他脸上笑容迅速褪去,下方一侧的太师萧文弼见他脸上表情已经开始变得阴沉。
“陛下,出了何事?”他起身走出席位,站在两个世子前面拱手问道。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他将消息下意识的塞回竹筒,朝众文武笑道:“百里加急,诸爱卿可猜到是何事?”
众人你看我,我看,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接过话头去触天子的霉头。
还没过两息,北宫野的一声将竹筒摔地上,压着怒意,低沉的说了一声。
“苏从芳造反了!”
大殿之中,一帮文武顿时掀起一片哗然,惊骇的看着上方的皇帝,萧文弼上前将滚到御阶下的竹筒捡起,将筒口塞着的纸条展开,上面言明了苏从芳造反,杀皇城副统领韩涛,以及御前侍卫长秦庄,驱定安军拿下城池。
“苏从芳不该有这个胆子!”事态变得严重,萧文弼心里也惊骇不已,他想法里,尽量在削藩中保住妹妹全家即可,眼下那个有些懦弱无能的妹夫竟然造反了,他哪来的魄力和勇气!!
那边,北宫野心里也是满是怒火以及疑惑,原本的计划当中,先将这个没什么实力的侯爷除名,消除一些阻力后,再着手对付另外七家,没想到对方还真敢做出这事来。皇帝沉默的思索、疑惑间,萧文弼捏着消息上前道:“会不会是魏国暗中怂恿,出兵扶他为傀儡?”
这种也不是没可能,几月大旱,数州民不聊生,民心军心惶惶不安,魏国那段时间还陈兵浑河南岸,军队一度到达五万,听说在浑河其他也陆续增兵。
北宫野此刻正与殿中文武商讨消息背后出现魏国影子的可能时,第二份消息再次从外面送来,这也是费种在云地界特意安排的,原本以此来彰显战功卓著,没想到让殿内的文武还有御阶上的皇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仍旧是百里加急。
北宫野看了眼宦官手里的竹筒,拂响龙袖,大声道:“念!”
“启奏陛下,臣费种拜上,闻苏从芳起兵造反,夺定安城,又袭吉、渠、青山三县,臣心中大怒,停下回城脚步,欲与反贼决一死战,收复四城!”
吉县被夺!
渠县被占!
青山县被抢!
北宫野听到城池接连丢失眼里都蕴起了怒火,好在后面听到费种率军返回定安平叛,他才没有发作。
“费将军拱卫皇城,带兵之道颇为老成,朕还是信得过的,那朕与众爱卿就在燕京等……”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又有宦官慌里慌张的跑进大殿,手中还是一个竹筒,殿中文武顿时头皮发麻,纷纷站了起来。
北宫野笑了笑:“一来一去,军情匆忙,该是常态,这份情报或许是费将军凯旋之声。”
随即让那宦官打开竹筒,大声念出来。
那宦官看了一眼内容,有些犹豫的说道:“陛下,这封百里加急非费将军所写。”
什么?!
殿中文武露出惊色,北宫野上前夺了情报,上面内容在视线里展开。
自费种带兵平叛,在定安城北面五十多里,全军被定安军击溃,费种携溃兵逃走,半途集结,又再次被击溃!云郡下长川县尉领兵救援,中途遇敌骑伏击!县尉段治被敌将斩首!溃兵逃窜,一路被追杀到云郡城下!
“啊!”北宫野怒吼,一掌打翻了御阶侧面摆放的青铜灯柱。
萧文弼将这份情报拿过手中翻看,脸色大变,随后有朝中官员上前接过念了出来,从信上内容不难分辨,费种所率兵马被对方击溃,在原野上扑杀,直接杀到长川,一刻不停的推到云郡才退走,也就说长川县也可能落入敌手。
大殿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些不明白苏从芳哪里来的兵力和将领,能有如此姿态杀崩皇城兵马,但还是有不少朝中将领站出来请战。
“作乱反贼,岂能容他!”
到了这个时候,必须要将造反之火直接扑灭,否则一旦成事,各州恐怕也有烽烟升起。北宫野收敛了情绪,转身回到龙椅上。
“抽调京畿兵马,粮秣辎重尽快安排上日程,朕要月底见到粮秣先行出发,京中龙骧军、虎贲军准备,燕山铁骑待命,生奴军待命。另,责令容州刺史、怀州刺史、州刺史,聚三州兵马八万,先行平叛……”
皇帝一拂袍袖,手掌的砸在龙椅扶手:“……铲除贼首,诛其三族!”
第56章 战争阴云
容州位于燕州西南,战争杀伐之气先一步过来。
最先接到诏书的是容州刺史汤怀元,之后就是云侯吴会之,他刚送走宣读使,后者紧跟着就来了他府上,还带了一百名甲士,将府门给堵上,然后带着两个三、四品境界的护卫,直接进了后院,揪住他袍领压在桌上,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要是敢发兵,本侯现在就弄死你。”
汤怀元也是一员大吏,可面对这性情火爆、粗粝的云侯,他是一点脾气都不敢有,毕竟对方真敢将他杀了。
而且也知道云侯和苏家那位三公子交情不浅,苏家造反的消息传过来,这位云侯还在家里摆宴设席,甚至专门派人来请他过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