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法宪回忆录 第71节

经过将近两年的时间,乱糟糟的“文化大革命”终于逐渐安定下来,筹备“九大”一事也被开始提上议事日程。然而就在这时,一九六八年三月,北京发生了“杨(成武)、余(立金)、傅(崇碧)事件”。这个事情,实际上连我也一直搞不清楚真正的原因。

杨成武是林彪在红军时期的老部下,林彪与杨成武的关系一向很好,对杨成武也一直较为器重。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上海会议批判罗瑞卿时,杨成武就是军委三人领导小组的成员。罗瑞卿下台后,经林彪提议,杨成武被任命为解放军代总参谋长。一九六七年九月,中央决定成立军委办事组,杨成武又当了组长,实际上也就是军委秘书长。

杨成武与林彪之间的关系,从杨成武大女儿杨毅的工作安排也可见一斑。杨毅到《空军报》社工作,是叶群出面要我安排的。据我所知,对下属的子女如此关心,由叶群亲自出面安排工作的,仅杨毅一人而已。

除了林彪,杨成武与江青的关系也很好,江青经常找杨成武办一些事情。杨成武对江青也很尊重,江青叫他办什么,他就办什么。但江青这个人很难相处,有时候为她办了事,不仅听不到她的好话,反而要挨她的骂。

有这样一件事,大概是一九六七年十一月,杨成武派人去上海为江青取材料。叶群通知我,要我从空军里派一个人,交杨成武统一安排去执行任务。我当即派了空军司令部办公室的朱铁峥。杨成武也选了总参一个叫陈洪的干部,与朱铁峥一起去上海办这件事情。然后,江青、叶群、杨成武三个人在京西宾馆开会研究,布置任务。在他们开会研究之前,叶群跟我说,这个会议参加的人越少越好,让我不要参加。

事后,朱铁峥告诉我,上海市公安局保存着江青的一箱子材料,江青要杨成武负责把这些材料拿回来。这个任务,杨成武就交给了朱铁峥和陈洪去具体完成。朱、陈二人到了上海,把这一箱材料拿回来交给了杨成武。然后,杨成武就把这箱材料保存在京西宾馆。

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中央文革碰头会在怀仁堂开会。那天,江青到得很早,我和杨成武到怀仁堂时,江青突然向杨成武发开了脾气。她说:“你杨成武是‘放长线钓大鱼’呀!你从上海搞来的材料,迟迟不作处理,你是想钓我这个大鱼呀!”杨成武一听,赶紧申辨说:“我怎么是‘钓鱼’呢?我能放长线‘钓’你江青同志吗?”江青说:“你从上海拿来的材料,为什么不烧了,放在那里想干什么?”杨成武当时脸就变色了,说:“你江青同志不叫我烧,我敢烧吗?”江青说:“你早就应该烧了。你和谢富治、戚本禹一起立即烧掉。”杨成武说:“好,马上办。”当天晚上,杨成武就与谢富治、戚本禹一起,在京西宾馆把这箱材料烧掉了。

另外,当时还有一件事情与江青和杨成武有关,这就是关于组织写作“两条路线斗争史提纲”的事。一九六七年冬,在一次中央文革碰头会议上,江青突然提出,要写一个“两条路线斗争史”,并且提出要先写出一个提钢。对江青的这个提议,周恩来、陈伯达、康生都表示同意。那么这个提纲究竟由谁来写呢?江青提议由杨成武负责。于是会议决定,这个提纲由军队组织写。

会后,杨成武专门从解放军高等军事学院、政治学院抽调了三十多名“笔杆子”,集中在京西宾馆的一层楼上,专门来写这个“两条路线斗争史”的提纲。杨成武把自己的女儿杨毅,也从《空军报》社调进了这个写作班子。

过了三、四个月,提纲的初稿出来了。讨论的时候,杨成武要我也去参加。我一看,这个提纲里面总共只剩下了三个人,一个是毛泽东、一个是林彪,再有一个就是江青。这个中国共产党的党史里连周恩来都没有!于是我就跟杨成武说:“连朱老总和周恩来总理都没有,能行吗?”杨成武和我咬耳朵说:“是江青不叫写的。她不让写周恩来,也不让写其他人。”我这才明白,江青哪里是真的要写什么“两条路线斗争史提纲”,她这样做的目的,只不过是借机抬高自己,为日后进一步掌权作铺垫而已。

我又联想到了另一件事。在这之前,有一次,江青把杨成武和我叫到她那里,拿出一包材料对我们说:“这些都是周恩来的材料,但是你们现在不能看,你们只要知道有这些材料就可以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些材料是许世友送来的,里面装的就是著名的“伍豪启示”。材料送到毛泽东那里以后,毛泽东一看就说:“我早已经知道了,那是假的,没有用处。”我把这两件事情一联系,我当时就感到江青这个人,用心叵测。

“两条路线斗争史提纲”写成后,杨成武就送给了江青,江青又送给了毛泽东。毛泽东看了很不高兴,一下就把提纲摔到了地上,并且告诉江青,赶紧把这个提纲烧掉,一份也不要留;参加写作的人全部送回原单位,一个也不要留。

从毛泽东那里出来,江青连夜通知杨成武,要他把所有的人全部遣散回原单位。

到了一九六七年底以后,我就感觉到情况有了一些变化,毛泽东、林彪对杨成武的信任已经开始发生了动摇。其中真正的原因,我不得而知。但是事情总有症候。从表面上看有两件事是值得注意的。

第一件事情,是与以杨成武名义发表的《大树特树伟大统帅毛主席的绝对权威,大树特树毛泽东思想的绝对权威》这篇文章有关。这篇文章是杨成武领导下的总参写作组写的,文章写好以后,杨成武在陪同毛泽东南巡的时候,曾亲自送给毛泽东看。毛泽东批示:“我不看了,送伯达、文元酌处。”

一九六七年九月二十三日,杨成武随毛泽东回到了北京,便将这篇文章送到了陈伯达处。以后经陈伯达同意,这篇文章以杨成武的名义发表了。文章见报以后,全国各大报纸都转载了,电台一天三、四次地广播。我还记得,文章发表以后,杨成武曾高兴地对我们军委办事组的成员说:“文章点名批判了罗瑞卿,罗瑞卿听了广播以后,马上就承认了自己是假党员。”

谁知道,这篇文章,在不久之后遭到了毛泽东的批评。十二月十七日,毛泽东在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筹备小组的报告上作了六条批示。批示中的前两条都提到了杨成武的这篇文章。其中第一条批示说:“绝对权威的提法不妥。从来没有什么单独的绝对权威,凡是权威都是相对的,凡绝对的东西都只存在于真理相对的东西之中,就如绝对真理是无数相对真理的总和,绝对真理只存在于各个相对真理之中一样。”第二条批示说:“大树特树的说法也不妥。权威或威信只能是从斗争实践中自然地建立,不能由人工去建立,这样建立的权威必然会垮下来。”

毛泽东将这个批示转给了林彪、周恩来以及中央文革。十二月二十七日,以中共中央、中央文革的名义,将毛泽东的这个批示转发给了中央和国务院各部门,各省、市、自治区,解放军各总部和各大军区、省军区,以及新华社、中央广播电台、《人民日报》、《红旗》杂志、《解放军报》和各个地方的新闻机构。这样一来,就等于在全国公开了毛泽东对《大树特树》一文的批评,使人不得不联想到杨成武。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一九六七年底,有一次我们在京西宾馆审查样板戏,周恩来和江青等中央文革成员都参加了这次审查。这个时候,总政治部实际上已经瘫痪了,中央军委任命刘贤权为军委办事组政工组组长,主持全军的政治工作,实际上等于总政治部主任。但是当时刘贤权还没有到任,政工组的工作是由政工小组副组长刘锦平在主持,刘锦平原是中国民航总局的政委,经杨成武提议,调来军委办事组政工小组的。那天的晚会就由刘锦平主持。

这个晚会,江青一定要请林彪到场。这个事,杨成武头一天晚上曾经告诉过我,但他那天大概因为在忙于别的事情,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没有及时通知叶群。林彪有一个习惯,每天晚上到了八点钟就要吃安眠药睡觉,如果晚上八点钟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参加,就一定要早一点通知他。那天因为事前没有接到通知,依照惯例,林彪到了晚上八点钟就吃药睡觉了。而在京西宾馆这边,所有预定来的领导人都到了场,唯独林彪和叶群没有到。看到林彪没到,江青不干了,非要坚持等林彪到场不可。结果林彪迷迷糊糊地被人从床上拉起来,送到京西宾馆看节目。

这一折腾,叶群不干了。演出刚刚开始,她就把杨成武和我叫到休息室,就在那里对我们破口大骂:“你们两个当了总长、副组长,就得意忘形了,忘恩负义了,眼睛里就没有林总了!你们两个主持这次演出,为什么要等林总睡了觉才通知我们,要江青同志在这里等林总。你们这是干什么,用意何在?”杨成武解释说:“这次演出,我已经委托刘锦平主办,要他全权负责。”叶群斥责说:“叫刘锦平主办,你就撒手不管了?你这个总长是干什么吃的?”她这一骂,骂得杨成武一声也不吭了。

被叶群这样一通骂,杨成武不高兴,我当然也不高兴。但当时我的心里纳闷,仅仅是为了审查节目这件事情,就至于这样骂我们吗?看来叶群这场发作,主要还是冲着杨成武来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其中可能还牵涉到了一些什么别的问题,只是我实在搞不清楚罢了。所以,第二天晚上,我跑到杨成武家里问他:“叶群为什么发这样大的脾气?”杨成武只是说:“我也搞不清楚,骂就让她骂吧。”对这件事,杨成武不满意,我也不满意。

这两件事情以后,杨成武的情绪有些低落,经常不参加军委办事组的会议,甚至连中央文革碰头会议也经常不参加,只是要我在会议以后向他通报情况。

杨成武和我在红军时期就相互认识,一起在军委办事组工作,也有半年多时间。本来我们俩的关系一直都是很好的,在军委办事组工作时间也相互配合得很好,但是到了一九六八年三月,我们两个人之间却出现了矛盾。

矛盾是由扬毅引起来的。一九六八年三月的一个晚上,我正在京西宾馆办公处理问题时,空军党办主任王飞和副主任周宇驰一起闯了进来,他们一见到我就说:“吴司令,空军发生大问题了!余政委的秘书单世充的老婆縱素梅找到党办,哭哭啼啼地来告状,要我们救救她。”

事情是这样的:余立金有一个秘书,叫单世充,人长得比较精神,又能说会写,给刘亚楼和我都当过秘书。那天下午,他的老婆来到空军党办大闹,说单世充和杨毅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她提出的根据是,在那一段时间里,杨毅因参加“两条路线斗争史”的写作班子,住在京西宾馆,而单世充则几乎天天往京西宾馆跑,还经常给杨毅带一些吃的东西。每次縱素梅问单世充去干什么,单世充就说是到京西宾馆洗澡。

除此之外,她还在单世充的日记本里,发现了单世充和杨毅两人的合影和两首诗,其中第一首诗上说“春风遥盼玉门关”,第二首诗里却已是“春风已度玉门关”了。还有,縱素梅本来和单世充的感情很好,一直没有发生过什么问题,但是单世充这时突然向纵素梅提出要离婚。在这种情况下,纵素梅说她已经忍无可忍,只能向领导上提出求救。

我听了以后,不觉大吃一惊。我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问题?真要是这样,对杨代总长的影响就不好了,杨代总长会怪我们的。但是,事情还需要进一步搞清楚。你们先找单世充谈一谈,问清楚究竟是怎样情况。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就要单世充承认错误,不准再闹离婚,同时不准縱素梅到外面去乱告状,要注意保护杨代总长的威信。”

王飞、周宇驰回去后就找单世充谈话,但由于单世充坚决不承认,谈话就形成了僵局。王飞和周宇驰一怒之下,就把单世充给软禁起来了。

我听说单世充被软禁以后很生气,因为关押了单世充,一是叫我无法向杨成武和余立金交代,二是我认为这是党办王飞等人借机扩大事态,要整垮我和余立金的几个秘书。当时空军党办的王飞、周宇驰等,对党办另一个和他们有分歧的科长卫球不满。由于卫球曾说过不同意“大树底下好乘凉”这句话,而这句话又正好是林彪讲过的,于是王飞、周宇驰直接向叶群控告说,卫球反对林彪,是“现行反革命”。王飞、周宇驰的这一举动,引起了党办另一些秘书的不满,从而就在党办里形成了两派。一派以王飞、周宇驰为首,有林立果的支持;另一派以卫球为首,包括了我和余立金的几个秘书。当时,他们两派之间对立情绪严重,关系十分紧张。

正是由于这个缘故,我一听说王飞等人扣押了单世充,反映到我脑子里的就是王飞、周宇驰要借机整人了。于是,我立即让人找王飞,王飞不在,我找到了周宇驰。盛怒之下,我骂了周宇驰,让他马上把人放出来,并且对他说:“不经过我的同意,你们就扣人,实际上是夺了我的权嘛!”

没想到周宇驰回去不久,叶群就打来电话,向我大发脾气。她问我:“你怎么说林立果在空军要夺你的权?我们把立果放到空军,是要帮助你掌权,而不是要夺你的权。你好没良心!如果你怀疑,那我们马上要立果离开空军好了。”我解释说:“叶主任,你这样说不是事实。我批评的是周宇驰,并没有说立果。是周宇驰不经我的同意就扣了人,我是批评周宇驰夺了我的权,怎么成了立果要夺我的权?”叶群说:“你说周宇驰就是说立果,因为他们两个人是在一起的。”我说:“叶主任,你要这样说我也没有办法。我是批评了周宇驰,周宇驰是空军党办的副主任,难道我连批评周宇驰都批评不得吗?”叶群说:“你一批评周宇驰,他很害怕,现在都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连立果都找不到他。你是不是已经把周宇驰关起来了?你把周宇驰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说:“周宇驰从我这里走了以后,我就根本没有见到他。他不是和立果在一起吗?”叶群说:“根本不在一起,连立果都找不到他了。你是不是跟周宇驰谈一谈,要他安心工作,别躲着立果了。单世充这个人有错误,应当审查清楚,你怕什么?连‘一O一’都说,这是为了维护杨成武的威信,应当把单世充弄起来,你又顾虑什么?”我一想,和叶群的关系搞僵了可是不行,于是就答应下来,马上去找周宇驰谈一谈,要他安心工作。

消息传得很快,刚刚放下叶群的电话,杨成武的妻子,也是杨成武办公室主任赵子珍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要我和余立金马上到杨成武家里去一趟。林彪和杨成武都是我的上级,而叶群和赵子珍这两位主任也都是了不得的人,我谁都惹不起。在当时,为了一个单世充,真弄得我左右为难。一边要我放人,一边不让我放,真是弄得我好为难。

明知道这次去杨成武家不会轻松,当时我实在是不愿意去,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就在我和余立金坐车刚刚走进杨成武的家门,赵子珍就开始对我们大发脾气,说:“杨毅和单世充之间的关系是正常的,你们空军为什么要把单世充抓起来?你们凭什么关单世充?你们要把杨毅搞出空军,也不必要用这样的办法!王飞、周宇驰、何汝珍都是坏人,你们不作处理能行吗?”

我当时只能申辩说:“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维护杨代总长的声誉。对单世充,我需要严加管教,不能放任,否则我就对不起你们了。”接着,我要求见杨成武说明情况。赵子珍拒不让见,说:“杨成武身体不好,不见!”这种情况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我当时就想,看来这一下子把杨成武得罪了。

余立金看到这种情况,就动上了心思。这以后,他就一下子靠到了杨成武那里。余立金是我向林彪建议,由空军副政委提升为政委的。我自己认为,几年来我们两个人一直合作不错,我当时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

这两位主任都是不得了。

回家以后,我把这一情况打电话报告了叶群。叶群告诉我,杨毅和豆豆对我的态度是不一样的,豆豆是支持我的,而杨毅早就给我写了大字报,批评空军的干部政策有宗派主义倾向。她还对我说:“余立金早就和杨成武串通一气在夺你的权了。许世友不久以前送来一份材料说,余立金在皖南事变时曾经被俘叛变,自首以后才到了上海,是个叛徒。这个材料也送到了毛主席那里,毛主席也知道这件事情。”

她说的这些情况我不知道,而且也不归我管,但对单世充究竟作何处理,我却一时举棋不定。为了慎重起见,当天晚上,我亲自找縱素梅谈话了解情况。縱素梅所说的情况,与党办几个人向我反映的情况基本相同。在同縱素梅谈话过程中,我一边谈话,一边要秘书作记录。最后,这份记录交縱素梅自己看过,并签了字。为了防备万一,我还叫秘书去复印了几份,以备日后查证。

第二天上午,赵子珍带着余立金突然来到林彪的住处,先送上一桌福建菜,说是送给林彪尝一尝,然后哭哭啼啼地想说服叶群报告林彪,说空军以整单世充为名整杨毅。余立金这个时候承认,是他交待单世充多关照杨毅的。空军想整单世充是无中生有,败坏了杨成武的声誉。他还说:“吴法宪这个人很专制,我这个政委没有权,什么都得听吴法宪的。许多人反映刘亚楼的时候是吴(无)政委,现在是余(多余)政委。”但叶群说:“不管怎样,縱素梅的意见已经记录在案,是有案可查的。”

余立金同回到空军大院以后,就立即找縱素梅谈话,警告她不要为人所利用,扩大事态。并一再对她晓之以利害。縱素梅留恋与单世充的感情,不想让单世充真的受到伤害,就想要改口,但是话说出以后,再改也难了。

赵子珍和余立金走了以后,叶群把他俩对我的控告报告了林彪,林彪听了很生气。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他下午把我叫到了毛家湾,告诉我说:“赵子珍和余立金来告你的状,看样子是要夺空军的权,想利用余立金把你搞掉。这种行为是错误的,你要坚持原则,要敢于同杨成武斗争,不要害怕,不要屈服,腰杆子要挺起来,要顶住!”

我报告林彪说:“杨成武已经要秘书给我打来电话,要我晚上到他那里去,他要见我。”林彪说:“你不要一个人去,最好带上一个人,这样有些事情,也好有人作证。”

回到空军大院以后,我就想,带谁去呢?想来想去,只有带我的妻子陈绥圻一起去比较合适,因为杨成武当时称病在家休息,与陈绥圻一起去探视他的病情,显得比较自然一些。另外,当天是星期天,陈绥圻也正好在家休息。于是,我告诉陈绥圻,要她和我一起到杨成武家里去一趟。

临走的时候,我又带上了秘书张云龙。我的本意是,在杨成武和我谈话时,如果有机会,就请他记录一下。后来,车到了杨家门口时,我又考虑这样恐怕不太妥当,就叫张云龙在车上等候。

我和陈绥圻进门后,赵子珍把我们带到了楼上杨成武的卧室。当时,杨成武躺在床上,我和陈绥圻上前问候了他的病情,说了几句话。这时,赵子珍向陈绥圻说:“成武同志要和法宪说几句话,你先到外面坐一坐。”

陈绥圻走了以后,杨成武就开始说服我:“第一、不要讲余立金是叛徒。余立金现在空军没有权,再一宣传他是叛徒,他在空军里就根本没有地位了。第二、单世充没有错,不要整单世充,事情闹大了,就不好办了。今天我找你主要是这两件事情。”

我跟杨成武说:“余立金究竟是不是叛徒,我不清楚,那是许世友从南京直接向毛主席、林副主席报告的材料,我在外面绝没有吐露一个字。我不能证明这个材料是真是假,当然我希望没有这回事情。这个材料怎么办,也不是我做主的事情,要上面来定。我是司令,他是政委,这个事情我无权处理。至于说余立金在空军没有权,那不是事实。你也知道,我每天下午在军委办事组,晚上在中央文革碰头会,空军的事情我没有时间处理,基本上都交给了余立金,怎么能说他在空军没有权呢?第二对单世充,空军的处理没有错。对他,我们是需要教育一下,并没有说要对他进行处理。我们是怕事情处理不好,会影响杨毅的声誉,更怕影响到你杨代总长的声誉。要是弄得满城风雨,影响好吗?”

说到这里,杨成武显得很不耐烦。我就说:“那就这样吧,你身体不好,耽误久了,会影响你的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我和陈绥圻走的时候,杨毅还在那里哭哭啼啼。赵子珍送我们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地在那里大声叫喊:“要把杨毅弄出空军也不要用这个办法嘛!”

三月二十三日凌晨一点钟,中央办公厅突然来了一个电话,叫我到人民大会堂毛泽东那里去参加一个会议。会议的内容没有通知,只是说要赶快去。

我朦朦胧胧地上了汽车,到了人民大会堂时,会议早已开始了。我看到在场的有毛泽东、林彪、周恩来、陈伯达、康生、江青、张春桥、姚文元、谢富治、叶群和汪东兴。这个会议原来没有要我参加,是临时叫我去的。

毛泽东一见到我就说:“你同杨成武的问题,我都知道,你是对的,杨成武是错的。”说完这些话,就没有再说了。过了一会儿,毛泽东问林彪:“这样,谁来当这个总长呢?”

毛泽东这一问我才知道,原来在我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决定把杨成武拿下来了。我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在杨毅和单世充的问题上,即使他全是错的,也不至于受到这样严重的处理!除了空军这件事情以外,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这样处理是不是太重了?我当时也不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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