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法宪回忆录 第55节

我当时想,这几个问题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揭发出来,既能让我安全过关,也不会对黄克诚有什么大的损害。我万万没想到,我所说的第二个问题,竟然被人利用,成了一件让黄克诚十分痛心的事情。

一九九四年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黄克诚自述》中,有关于这件事的两段文字,现抄录如下:

斗争会上对我的揭发中最耸人听闻的是莫须有的“黄金”问题。提出此事的是空军的吴法宪。这一来又像是爆发了一颗炸弹,会上一片哗然。我一向被认为是清廉、克已的人,忽然间似乎成了大贪污犯,人们感到意外。但了解我的同志都不信。

所谓“黄金问题”,是指新四军三师奉令从苏北开到东北时所带的一部分经费。当时数万大军千里出动,当然不能不带钱。但当地的抗币只能在本地使用,一离开根据地就不能用了。三师在苏北根据地经营了好几年,经济情况较好,大军出去时,除换了些法币外,还设法换了些黄金,以备紧急情况下使用。由于用得节省,一直到东北根据地建立、部队改编时,师部所带的金子还有一些剩余。我取得组织同意,将这一部分经费,带到西满军区。东北解放后我出任天津市军管会主任及市委书记。那时这剩余的黄金,仍在负责保管它的翁徐文之手。翁问我怎么办?我当时已知将到湖南任省委书记,湖南的烈士很多,从前是老革命地区,现在又是新解放区,我一向多考虑困难,怕有特殊需要,就让翁徐文请示并取得李富春批准,把这笔钱又带到湖南。到湖南后,开始还用过少许救济军属、烈属。但省的经济情况较快好转,问题均能解决,这笔钱就用不着了。于是我让翁徐文将这笔钱上交给湖南省财政部门。这笔款项由始至终,均由翁徐文经营。我虽有批用权,但从没有直接经手过。

当时我的确没有想到,我在会上说的这个“本位主义”问题,竟然在那种场合下被人曲解为黄克诚有贪污行为,并导致了罗瑞卿等人以后对这一问题的调查。虽然以后的调查证明,黄克诚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徇私的问题,但对于一向注重自己廉洁名声的黄克诚来说,这件事已经对他造成了较大的伤害。因此,这些年来,我每当回想起这件事,总是感到深深的痛心和内疚。

不过话又说回来,直到现在我也仍然认为,我在批斗黄克诚会上所说的三个问题,除了在第一个问题上因受到当初华中局不正确看法的影响,对他有所误解,说得不对之外,其它两个问题,包括这个所谓的“黄金问题”,都没有什么大的差错。就拿这个“黄金问题”来说,他的这种行为,的确有些值得商榷。部队已经整编,就应该把剩余的黄金交由上级部门去处理。可他不仅没有及时将这些黄金交给上级部门,反而将这些黄金带到西满,带到天津,带到湖南。不管他当时是怎么考虑的,我还是认为,他这样的做法,多少有一点“本位主义”的味道。

毋庸置疑,黄克诚是一位党性强、作风正派、坚持原则、廉洁奉公和敢于坚持自己意见的好同志,也一直是我尊敬和感谢的人。抗日战争时期,我很长时间都在他的直接领导下工作,对他是有一定了解的。我认为,黄克诚是一位好领导、好老师,是一个坚强的共产党员,在他的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尤其在个人品格方面,他更是我学习的榜样。关于他的一生,中央已经在他的悼词中作了评价,我认为这些评价是当之无愧的。但话又说回来,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一点缺点也没有,黄克诚也一样。所以,一些小小的缺点,丝毫不会影响黄克诚的形象。

当然我必须承认,我当时在会上的“揭发”,不论我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用心,事实上都给黄克诚带来了较大的伤害,使他蒙受了不应有的屈辱。在此,我再一次向他表示深深的歉意,愿他的在天之灵,能原谅我在他生前曾对他有过的不敬。

就这样,斗争黄克诚的会议,开了五、六天后,大家该说的也差不多都说完了,就没有什么人发言了。就在这时,罗瑞卿突然来到批斗黄克诚的会场。他一来就直接站到主席台前,厉声责问道:“黄克诚,你在三军团时就造我的谣,说我在长征后期,在三军团当政治部主任的时候,杀了三军团的一些人。我杀了什么人呢?你的根据是什么?”

听了罗瑞卿的责问,黄克诚很快就回答:“不错,是我讲的,是钟伟告诉我的。他现在也在会场上,你可以问他。”罗瑞卿当场指名,要钟伟出来作证。钟伟马上站起来说:“是的,有这回事。三军团从哈达铺编队出来,队伍很疲劳,减员大,掉队多。到最后,有的人实在走不动了,我们又没有条件把他们抬走,你怕他们被追上来的国民党军队抓去受折磨,就下令打死了好几个。这是我亲眼所见,后来也是我告诉黄克诚的。”

罗瑞卿说的这件事,是长征后期的事。一九三五年九月,中央红军于哈达铺改编以后,毛泽东派当时任红军北上先遣支队(陕甘支队)政治保卫局长的罗瑞卿,到由红三军团改编的第二纵队兼任政治部主任,又将刘亚楼调到第二纵队任副司令员。红一军团和红三军团虽然同属红一方面军,而且经常在一起配合作战,但我们红一军团长期在毛泽东、朱德和林彪的直接领导之下,军政训练、作风纪律甚至作息时间等各方面都抓得很严,而由彭德怀指挥的红三军团在这些方面则与我们有些差距。因此,当罗瑞卿和刘亚楼两人到了第二纵队,并且用红一军团的管理方式来管理第二纵队以后,曾引起一些干部、战士不满。于是有的人就通过各种途径反映到了彭德怀那里,因而引起了彭德怀对罗、刘二人这种行为的猜疑,认为这可能是在消除他在红三军团的影响。

罗瑞卿之所以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就是因为当初钟伟把这事告诉黄克诚以后,黄克诚又告诉了彭德怀。彭德怀本来就对罗瑞卿和刘亚楼在红三军团搞整顿不高兴,知道了这件事后,更是非常生气,不但借机把罗瑞卿狠狠地痛骂了一顿,还将这件事告到了毛泽东那里。也正因为这些事,彭德怀也同罗瑞卿及刘亚楼结上了怨。造成了彭德怀对罗、刘二人的长期不满和隔阂,这才有了以后他主持军委工作期间的一些事情。

说实在的,我当时真的很佩服钟伟的这份坦诚和勇气。其实,钟伟讲的这件事情,我也知道。那还在抗日战争时期,在苏北根据地,黄克诚在一次和我闲谈中,就说起过。处于当时的压力,很少有人有钟伟这样的勇气来为黄克诚辩解。当然,在那个年代,讲真话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之后,钟伟就被解除了北京军区参谋长职务,发配到安徽省去当农业厅副厅长去了。

我虽然当时没有起来为黄克诚辩护,但我内心里对罗瑞卿的话很不以为然。那都是几十年以前的事情,现在又搬出来,和庐山会议又没有什么关系,这种算老帐的作法,没有多大意义。

会议就这么乱哄哄的斗了黄克诚半个多月。以后不知怎么回事,斗着斗着又把邓华也扯了进来。邓华也跟我一样,是红一军团的干部,以后又在四野工作,本来与彭德怀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一九五O年夏,为了筹组入朝作战部队,根据林彪的提议,把四野十五兵团与十三兵团对换,由本任十五兵团司令员的邓华转任十三兵团司令员,率十三兵团赴朝鲜参加抗美援朝。抗美援朝战争期间,邓华先后出任志愿军副司令员、第一副司令员兼第一副政委、代司令员兼政委。朝鲜战争期间,邓华与任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的彭德怀关系较好。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被扯进了所谓的“军事俱乐部”里。

由于我与邓华的关系,我又被叫去批判邓华。红军时期,我在邓华的直接领导下工作过两年多。解放战争时期,又在一起工作有半年左右。在我南下打猎负伤时,他还曾对我悉心照料过。但大部分时间,我们可以说是各处一方。这次,我虽然参加了会议,但确实是没有什么意见可提。后来有人揭发说,邓华在沈阳军区任副司令员的时候,曾主张组织野战军的机动兵团,主管全国性的机动作战,以此证明邓华有野心。我对这件事情作了说明,说邓华的确提出过这个建议,我当时也参加了讨论,但我认为这只是正常的问题讨论。

现在看来,当时的揭发,不少都像这件事情一样,完全是牵强附会,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从这么多年的党内斗争历史看,斗人的和挨斗的,不过是一种角色的转换。今天斗人的,明天也可以变成挨斗的。十年动乱年代更是如此!

后来,又要我去斗洪学智。洪学智为什么挨斗我同样也不大清楚,大概也是因为在志愿军任过副司令员,才被认为与彭德怀关系密切而挨斗的。我与洪学智在一起工作多年,对他也有相当的了解,不认为他有什么值得批判的地方。所以,在批斗洪学智的会场上,我一言未发,在会上坐了一个下午,我就离开了。

九月九日,军委扩大会议在怀仁堂举行全体会议,听取刘少奇作报告。在讲话中,刘少奇首先表示支持这次军委扩大会议,并且代表中央表扬这次会议开得很好、很成功。接着,他作了题为《无产阶级革命家对待群众运动的态度问题和所谓“个人崇拜”问题》的报告。他在报告中系统批判了彭德怀的“错误”,认为清除“彭德怀反党集团”是我们党内的一个很大的胜利。他还说,“个人崇拜”有两种,一种是正确的“个人崇拜”,一种是错误的“个人崇拜”,我们要的就是“正确的个人崇拜”,反对“错误的个人崇拜”。

又过了两天,九月十一日,军委扩大会议再次在怀仁堂举行全体会议。这次毛泽东亲自到会,并发表了讲话。他在讲话中说,彭德怀等几个人,“据我看,他们从来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是马克思主义的同路人。他们只是资产阶级分子、投机分子混在我们党内。”

接着是陈毅讲话。他首先批判了彭德怀,并列举了若干事例,说明彭德怀的一些意见是和毛泽东对立的。之后,他还检讨了自己在历史上的一些问题,同时继续宣传林彪,再一次表示完全拥护林彪出来主持军委工作,表扬林彪善于作战,井冈山朱沙冲一仗打得非常英勇,对保卫井冈山起了一定的作用。

最后,由林彪讲话。他在讲话中说,这次会议传达了庐山会议精神,揭发了“彭、黄反党集团”的问题,基本肃清了彭、黄在军队中的影响,取得了很大的胜利。今后,中国人民解放军一定要紧跟毛泽东,紧跟党中央,大家团结一致,争取更大的胜利。接下来,他就在讲话里大力提倡对毛泽东的个崇拜。他说:“我们军队离开了毛主席就不行。战争期间,所有的战役都是毛主席亲自和直接指挥的。我们对马克思主义怎么学呢?我向同志们提议,主要是学习毛泽东同志的著作,这是学习马列主义的捷径。这不仅是因为毛主席全面地、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列主义。而且也因为我们学习毛主席的著作比较容易,学了以后马上就可以用。”

林彪讲完话,这次军委扩大会议就结束了。会议结束后,我们回到空军,开会布置传达,将这次会议的精神,一层一层地往下传。

以后所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很清楚,对所谓“彭、黄反党集团”的斗争,可以说是一发不可收拾,一斗再斗,一直延续到以后的“文化大革命”,一直斗到一九七四年十一月底,彭德怀含冤死去,才告结束。这时,我也已经入狱三年了。

从军委扩大会议以后,我一直都没有见到过彭德怀和黄克诚。直到一九六七年初,才在一个批斗会上见到他们一面。当时正值“文化大革命”初级阶段,全国一片大乱,解放军驻京各总部和各军、兵种机关,几乎都被造反派冲垮,各项工作基本上陷于停顿状态。各单位的党委差不多都被“踢”开了,一切都由造反派说了算。

一天,总参的造反派头头把军队过去和当时一些“犯了错误”的领导人,都弄到了总后的大院,开万人大会进行斗争。我参加了这个会,看到被批斗的人里面有彭德怀、黄克诚,还有罗瑞卿。当时在主席台上坐着的,有杨成武、萧劲光和我等各总部,各军、兵种的一些负责人。我坐在主席台的侧面,所以我看到了他们,但他们却看不到我。在这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现在,历史已经证明彭德怀当时的意见是正确的。毛主席在胜利面前急于求成,轻率地发动了“大跃进”运动,一度瞎指挥,导致了当时高指标、浮垮风、共产风的大泛滥。什么十五年超英,二十年赶美。这些提法都是不符合实际的。这场“大跃进”,使中国的经济几乎陷于崩溃,人民遭受了长达三年的空前大饥荒,上千万的人在这场灾难中死去。

庐山会议的另一个严重后果,就是八届八中全会后在全党开展的反“右倾”斗争,这次斗争使得党内的民主生活遭到严重损害,从而导致了“左”的偏差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后来发展成为“文化大革命”。

从彭德怀开刀,把刘少奇、邓小平、陶铸、贺龙、谭震林、邓子恢等一大批党和国家领导人都搞掉了,真是历史上的惨痛教训!

三、庐山会议后的新军委

一九五九年十月,庐山会议后新组成的中央军委,在北京三座门召开了第一次常委会议。毛泽东和朱德没有出席会议,但其他八位元帅:林彪、刘伯承、贺龙、陈毅、罗荣桓、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全部到会。军委各总部和各军、兵种的负责人都列席了这个会议。我以空军政委的身份也列席了这次会议。

会议一开始,林彪首先宣布:“新的军委已经组成。军委主席毛泽东,副主席林彪、贺龙、聂荣臻,常委毛泽东、林彪、贺龙、聂荣臻、朱德、刘伯承、陈毅、邓小平、罗荣桓、徐向前、叶剑英、罗瑞卿、谭政。新军委实行集体领导,一切问题经过讨论研究后,报毛主席审定。”接着,林彪正式宣布了军委常委的分工:军委日常工作由林彪、贺龙、聂荣臻三人负责,刘伯承主管军事院校,叶剑英负责军事训练和科研,徐向前负责民兵工作,陈毅分管军事外交,罗荣桓主管军队政治工作。

林彪在会上还说:“我的身体不好,具体处理日常工作有困难,我就委托罗瑞卿、萧华和谭政他们。总而言之,具体的事情由他们管,需要的话我过问一下。重大问题要集体讨论,最后都要请示毛主席,由毛主席定。希望各位元帅、各位常委给予支持。”

林彪讲完后,其他几位元帅轮流发言,纷纷表态支持林彪的意见。陈毅还表示:“除了国务院的工作以外,一定积极参加军委的工作。军委开会,通知我,我必到。”

元帅们的讲话,都表示出新军委的团结一致。从一九四九年以来,我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老帅在一起开会。听到老帅们的讲话和表态,刘亚楼和我都非常高兴,觉得今后我们空军的工作好做了。果然,从这以后,空军的工作更加受到了重视。应当说,空军的工作一直都是很受重视的。刚刚组建空军的时候,许多工作就是毛泽东亲自抓的。连空军的装备,也是毛泽东亲自过问;同苏联的谈判,则是周恩来亲自抓的。当时,空军副司令员王秉璋主管这方面的工作,他曾经常到周恩来那里去开会。不过,在林彪主持军委工作以后,空军的工作就更加受重视了。

据我所知,庐山会议以后,林彪基本上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由罗瑞卿去办。军委的工作,实际上是罗瑞卿在那里具体主持。大大小小的事情,以及每次召开的各总部、各军、兵种负责人的办公会议,都是由罗瑞卿主持,另外还有萧华在一旁协助。在当时,一些事情他们不点头,就办不通。林彪实际上没管多少事情,但他只有一条,就是对毛主席完全毕恭毕敬。毛主席说东他决不说西,只要是毛主席批了的,他一定划圈,同意照办。一直到后来的“文化大革命”都是如此。

但在罗瑞卿主持军委具体工作以后,对有的老帅不够尊重。例如对叶剑英,他就不够尊重。叶剑英当时分管军事训练及科研工作,他所需要的经费,罗瑞卿就不那么支持,因而产生了一些意见和矛盾。这件事情我曾听叶剑英说起过。

当然,对军队的工作,林彪并不是什么都不管,他管得最多是一件事就是“突出政治”。一九六O年九月初中央军委在北京召开了一次扩大会议。林彪在会上讲话指出:政治工作是很重要的工作,正像毛泽东同志说的,政治工作是我军的生命线,是统帅,是灵魂,是一切工作的保证。做工作要靠党的领导,靠政治工作,靠群众路线,靠人的觉悟。我们要求抓下面的思想,贯彻上面的思想。思想仗是很重要的战斗,不打好思想仗,其它仗就打不好。他还更进一步地强调:“这是我军政治思想工作的方向,也是整个军队建设的方向。在新的历史时期中,我们更应该紧紧掌握这个方向。”

也正是在这次会议上,林彪提出了“四个第一”和“三八作风”。

林彪提出的“四个第一”,就是“人的因素第一,政治工作第一,思想工作第一,活的思想第一”。而“三八作风”的基本内容,则是毛泽东当年为抗日军政大学题的“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和“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林彪将这三句话、八个字概括起来,命名为“三八作风”。和平时期的林彪,也仍然喜欢用一些简洁的语言,来高度概括和表达一些新的思想或原则。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多年来行之有效的工作方法。这样,经他概括提出的“四个第一”和“三八作风”,就成为军队政治思想的重要原则。

林彪认为,要加强军队的政治思想工作,就要搞“四个第一”,发扬“三八作风”,即发扬延安抗大的作风。这对于加强军队的纪律性,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发扬人民解放军的光荣传统,是非常必要的。他的这些意见,会后在全军进行了传达和学习,并由此掀起了部队政治思想工作的一次高潮。

为了更好地贯彻林彪加强军队政治思想工作的指示,一九六一年九月十四日,中央军委又在北京召开了一次扩大会议,专门讨论军队政治工作的问题。军委各总部,各军、兵种以及各大军区的负责人,都参加了这次会议。主持这次会议的是罗瑞卿和萧华,林彪自己很少到会。根据林彪的指示,这次会议的主要任务,是要起草、制定一个《关于加强军队政治思想工作的决议》,把“四个第一”、“三八作风”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军队政治工作的原则,用文件的形势固定下来。

为了写好这个决议,会议组织了一个决议起草小组,由当时的总政副主任梁必业、总政宣传部长姜思毅、《解放军报》社社长唐平铸和我及其他几个人组成。大家经商量决定,由梁必业带领几个人起草了一个稿子,同时由我带着姜思毅、唐平铸等负责起草另一个稿子,并要我在我们的稿子里,加进空军政治工作的一些经验。

两个稿子起草完毕后,罗瑞卿主持会议讨论决定,两个稿子一起用,在这两个稿子的基础上,形成了会议最后决议,即《关于加强军队政治思想工作的决议》。这个决议首先强调了学习毛泽东思想的重要性,提出一定要把毛泽东思想学到手。决议中有不少在后来广为流传的“名句”,如“全军指战员要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把毛泽东思想真正学到手。对毛主席的话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要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做毛主席的好战士”等。

十二月二十一日,中共中央在批准这一决议时指出:“决议不仅是军队建设和军队政治思想工作的指针,而且它基本的精神,对于各级党组织、政府以及学校、企业部门等等都是有用的。”于是,这个决议就成了全国各行各业共同的政治工作原则。

一九六一年春节前,军委又在广州新盖的珠江宾馆召开了一次扩大会议,总结新军委成立一年多的工作。会议由林彪主持,除了朱德及彭德怀以外,其他八位元帅和各总部,各军、兵种,各大军区的负责人全部到会,算得上是军队的又一次盛会。广东省委第一书记陶铸是会议的东道主,他对参加会议的代表非常热情和关照,安排最好的地方给我们住,搞最好的东西给我们吃,最后还送给我们每人一套精美的茶具和一套福建漆具。

与会的几位老帅都在会上发表了讲话,他们一致认为,新的军委在林彪的主持下,取得很大的成绩。林彪也在讲话中表扬了罗瑞卿,说罗瑞卿在工作上积极肯干,任劳任怨,自主持军委的具体工作以来,处理了日常事务八百多件,彭德怀、黄克诚时期积压下来的问题,已经全部处理完毕。另外,他也表扬了萧华。

这次军委扩大会议一直开到春节过后才结束。由于我们是在会议期间过的春节,所以军委领导决定,与会人员可以接自己的家属来广州,一起过春节。这个决定得到了大家热烈的拥护。于是,大家纷纷接来了自己的家属。刘亚楼要我派人把他和我的家属子女一起接来,但我的妻子陈绥圻因为工作忙离不开,刘亚楼的家属就把我的儿子吴新潮带了来。同我们一样,我们的家属也受到了最好的招待。

林彪主持军委工作以后,所做的最主要事情,就是吹捧毛泽东,强调学习毛泽东著作和宣传毛泽东思想,强调要把政治工作摆在各项工作之上,要求以“四个第一”、“三八作风”的原则来全面建设部队。为此,他还在部队中开展了创建“四好连队”、争当“五好战士”的运动。

林彪在军队中一手搞起来的这套东西,得到了毛泽东的充分肯定。一九六三年十一月,毛泽东在给军委的一封信里说:“四个第一这是个创造,解放军的政治思想工作经林彪提出四个第一、三八作风以后,比较过去有一个很大的发展,更具体化也更理论化了。”一九六四年,毛泽东又在一次军委扩大会议上说:“四个第一好,我们以前也从未想到什么四个第一,这是一个创造。谁说我们中国人没有发明创造呀,四个第一就是创造,就是发明。”“我们以前是靠解放军的,以后仍然要靠解放军。”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出,毛泽东对林彪大搞政治和大力树立自己权威的举动,是十分支持和赞赏的。由于得到毛泽东的充分肯定和大力提倡,当时对林彪搞的这一套,宣传得不得了,也捧得不得了,并由此而形成了一个“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的高潮。

这里,我想说句心里话。林彪这个人肯动脑子,点子非常多。战争年代,他曾提出了不少这样的条条。和平时期,他又提出了这一套一套的政治工作原则。我们不说这里有多高的马列主义水平,而且这里形式主义的东西也肯定不少,但是我感到这些东西很实用,很务实。说是“土政策”也可以。可是这些“土政策”对我们军队的工作和建设起了很大的作用。我经历了建国前后解放军建设几个历史时期,比较而言,林彪主持军委工作的一段时间里,军队工作是最好的。从当时的物质生活和军事装备来说,肯定是比现在差得远。但是当时的部队,政治思想素质,精神面貌,却比现在要好得多。那时候部队高度的集中统一,官兵一致,从而产生了高度的凝聚力。与些同时,各总部,各军、兵种,各大军区领导同心协力,团结在军委领导的周围,为着共同的目标拼命工作,不计较个人得失。因此,当时的各项工作,包括政治思想,军事训练,国防战备都是很有生气,很有起色的。这一切也为以后在“十年动乱”中人民解放军经受得起考验,成为稳定全国的一支重要力量奠定了基础。我认为,当时的人民解放军是很有战斗力的,这段历史是不应该予以抹杀的。这一时期军队工作的成绩,也不应该轻易予以否定。

四、“七千人大会”

一九六二年一月十一日至二月七日,中共中央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了一次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参加这次会议的有中共中央、各中央局,各省、直辖市、自治区党委,各地委、 县委和重要工矿企业党委以及部队的负责干部,共七千余人。因此,这次会议也叫作“七千人大会”。

“七千人大会”是在“大跃进”导致的“三年困难时期”还没有结束的情况下召开的,这次会议的主要任务,是对建国十二年以来的各项工作,特别是“大跃进”以来的经验教训,进行认真的总结,清理“左”的错误,以统一全党的认识。同时,进一步作好国民经济的“巩固、充实、调整、提高”的工作,促进国民经济的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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