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正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地看着实验台:“达克,达克,你看啊!”
实验台上已经爬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史莱姆,整个实验台像被包在一块花花绿绿的布丁里。
达克也懵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快快快,快把驱史莱姆药粉拿来!”
两人好一通忙活,总算把史莱姆都驱散了,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忙得满头大汗。
史莱姆把实验台弄得一塌糊涂,试管架散了,培养皿倒了,还打翻了好几支试剂,还好没出什么事故。
“寄生史莱姆跑了吗?不,看看这些还在活动的渣渣,它被别的史莱姆吃了?其他史莱姆以它为食?有意思!早知道刚才就晚一点撒药粉了……拉拉快给我拿放大镜来!”
伊莎贝拉打趣道:“达克,你的血好香啊,招了这么多史莱姆?”
达克心翼翼用玻璃片把寄生史莱姆残渣分别铲到两只新培养皿里:“别打岔,刀。”
“给。要干什么?”
达克拿起刀,对准自己胳膊,吭哧就是一下子,把血滴到培养皿里:“帮我止血。”
治疗术闪过,伤口恢复,达克把一只培养皿盖上盖子,另一只敞口,道:“好了,我们上去。”
两人上去,通过真视法阵聚精会神地监视。
有了血液的滋养,寄生史莱姆残渣迅速生长,但封口的培养皿里那一只比敞口的那一只生长还要快。
伊莎贝拉皱眉:“空气会阻碍它生长?”
“简直是为了在人体内寄生而存在的啊……能吸引史莱姆的话,除非是身体强壮的吸血史莱姆,否则有什么用?要知道史莱姆见了人类就会逃跑啊。到底有什么奥秘?”
“达克你看,史莱姆开始包围培养皿了,为什么朝封口培养皿去的多,不封口的少啊?明明是不封口的比较容易抓吧?”
达克不动声色地把两只培养皿各截取了一张影像,放大,然后指着封口培养皿里的寄生史莱姆道:“它身上的白色球。史莱姆就是奔着它去的。”
“那是什么?”
“不知道。越来越有意思了。低氧环境下产生了不同的物质,这种物质能大量吸引史莱姆。”
“在放牧?”
“嗯。史莱姆的进化方向和分支实在是太多了,除非把样本带回雅根克,用心灵蜂巢分析。”
“没别的办法了吗?”好不容易出来,伊莎贝拉实在不想再回去。
“只能指望凡妮莎和费尔南德斯的突击行动能有更多收获。”
“他们不是捕获了两个异端吗?审讯有结果吗?”
达克回忆了一下,抓起纸笔,边写边念:“贝克森街36号……玛哪……你的国降临……好了,这就是他的话。”
“血手审出来的?”
“对,血手穿刺了他的脑,他出了印象最深刻的是三个短句。该死的审判者,够残忍的。第一句是个地址,凡妮莎和费尔南德斯已经第一时间赶去;第二句我不知道是什么,语气词?第三句是光明神教的祷词结束语。这三句有什么意义吗?”
“最后一句似乎没什么问题。玛哪是光明神教的圣物,是光明神赐给英雄摩尔和他子民的救命食物。”
“摩尔?《光明经·旧之约》中的‘出埃吉特’一节里记载的故事?”
“对。一千多年前,犹利亚王国灭亡后,全体犹利亚人曾经做了古埃吉特法老的奴隶,受尽了欺凌。犹利亚饶英雄摩尔带领他们从埃吉特逃出来,在光明神的护佑下来到应许之地——以撒利河以南的卡纳罕,在那里定居。逃亡路上,他们缺衣少食,断粮的时候,光明神给他们赐下了一些白色球状的粮食,让他们免于饥饿,这些白色球就是传中的圣物‘玛哪’,到卡纳罕以后,水草丰美,无饥寒之苦,光明神便把玛哪收回了。”
“总不成这寄生史莱姆扮演了光明神的角色,给其他史莱姆赐下玛哪……”
伊莎贝拉哈的一笑:“但它好惨啊,提供玛哪的时候被史莱姆信徒一拥而上给分吃了。我看倒像光明圣子克里摩斯,为了拯救世饶罪孽自愿牺牲。不过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嘛,这么也没错——你怎么了?”
达克两眼发直:“你,史莱姆像不像一个真正的神?”
“别傻了,世界上没有神。”
“无数种存在形态,无数种变化方式,无数种创造和改造世界的可能——你它像不像一个神?”
“别瞎联系啊。我可不承认我的神是史莱姆。”
“没人承认。但是,在斯内尔港的时候,莱莉曾经跟我过,乔治有一段很有意思的话。”
“什么话?”
“他罗德里格斯曾经过,按照远东吠陀饶观点,史莱姆是从创世神博鲁沙身上分割下来的碎片,保留演化为一切生物可能的‘微神灵’,或者,叫做‘以太元合体’。乔治这个观点在当时被一群二世祖们当做笑话听,但莱莉印象很深刻。现在看来,对这件事感兴趣的还不光乔治一个。”
“史莱姆神教?这太不可思议了!”
“炼金术师生就是要跟不可思议打交道的。我们经历的不可思议的事还少吗?”达客声道,“这次,凡妮莎钓上来的,恐怕是一条深海巨鲨。”
“你怎么知道?”
“让我们先设定一个前提:异端所的‘玛哪’指的就是眼前这种寄生史莱姆在低氧环境下分泌的白色物质。那么,他们引用了光明神教的圣物作为名称,一定不是孤例。”
“你的意思是,他们有一个庞大的、完善的体系?”
“对,包括凡妮莎一开始撞上的吸血史莱姆,也是这体系中的一环,虽然我不知道它的代号是什么。”
“有什么依据吗?孤例证明不了什么。”
“但我知道吸血史莱姆研究者的代号,你忘了吗?”
伊莎贝拉眼睛一下瞪圆了:“神罚之城萨多玛?”
“刚才你了,英雄摩尔带犹利亚人出埃吉特,在卡纳罕定居。后来,陆续建立了五座城市,其中两座,后来被光明神毁灭的、被称为不洁之地的,就是萨多玛和艾摩拉!”
达克面沉如水:“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巨大的、体系完备的组织,而且,他们对史莱姆的认识和研究深度,绝对不在我们之下!”
伊莎贝拉不服:“我们也不差啊!”
达克竖起两根手指:“第一,研究方向不同。乔治带我们走的是利用史莱姆改造物质世界的路线,而这些家伙,走的是跟罗德里格斯相似的改造人类的路线!一旦抛弃了基本的伦理道德,做事一定是无所不用其极!”
“嗯,第二呢?”
“猪队友。凡妮莎满脑子升官发财,根本认识不到她面对的是一帮真正的异端;血手费尔南德斯嗅觉太敏感,不定,对手没收拾掉,先把我们送上火刑柱!”
达克咬牙道:“这一次,没有乔治他们帮忙了。我们得靠自己,戴着枷锁在刀尖上跳舞啊!”
这时,监视门口的魔法影像亮起来,有人在急切地敲门。
“达克,他不是凡妮莎使徒队的队员吗?”
“贝克森街的行动有结果了。希望有事,希望没事,我去看看!”
[674.第十二章 喜忧参半]
使徒队队员把达克带到了缉捕队休息室。
在凡妮莎和费尔南德斯的带领下,突然袭击取得了成功。遏了一个进邪邪恶研究”的异端窝点,还缴获了一批完好的炼金设备。
费尔南德斯大开杀戒,手刃六敌,其他的,除了三名活口,被使徒队斩尽杀绝。共计斩杀二十二人。
使徒队有两位队员牺牲。
凡妮莎一个人也没杀,把功劳全让了出去。
她的精神有些萎靡,疲惫地盯着达克:“达克先生,我们怀疑异端有一个庞大的计划,想拜托你分析一下缴获的设备,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达凯淡地道:“祝贺两位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不过,查找线索什么的,我不是警察,也不是审判庭的侦探,只是一个作坊主,恐怕难当重任。”
凡妮莎没什么表示,一旁慢悠悠喝红茶的费尔南德斯道:“实话跟您吧,我们这次是独立行动,得不到上级和友军的支持。”
“为什么?”
“因为我怀疑在上级和友军中有异赌高级成员。而且,在这次突袭当中,我发现有些异端居然跟圣教有关联;还有些异端甚至能用治疗法术给同伙恢复。”
达克眉毛微微抬了抬:“怎么,堕落牧师?”
费尔南德斯轻轻放下茶杯:“我知道你想什么,年轻人。治疗法术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南方丛林的野人也会用图腾柱给自己恢复,但你能他们是圣教的信徒吗?老鼠有自己的鼠洞,邪神和邪恶信徒当然也有自己的法力。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使徒队死了两个人,有两个空缺,我郑重邀请你,我和你,一起加入。怎么样?”
“我拒绝。我只想过安稳的日子,顺便发点财。如果不能兼得,不发财也可以。”
“年轻人,我不想恐吓你,但这事你真的没有选择余地。异端正在行动,如果他们得逞,懂炼金术、也曾经干掉过他们重要成员的你能过安稳日子?”
“那我也直,我可以跟凡妮莎队长共事,但不愿意和您共事。”
“哦,为什么?因为我太残忍?”
“不,因为您太极端,极赌人容易犯傻,容易把队友害死。”
费尔南德斯仰大笑,笑完,一只手指着达克:“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话的人。”
“荣幸之至。那么,我的立场,想必已经准确无误地传达给您了?”
费尔南德斯恶狠狠地瞪着他:“子,敢我是累赘?”
“老人家还是在后方坐镇比较好,冲锋陷阵什么的,我们这些笨手笨脚的年轻人会拖累您的。”
“再敢这么,马上让你没手没脚!”
“那就试试啊,无脑猪突拖累死两个队员的英雄!”
“好了,两位!”凡妮莎隔开了剑拔弩张的两人,疲惫地道,“达克先生,我们不是中央教廷的缉捕队,得不到多少支援,有时候调查报告打上去,没有一个月都等不来批复。这几的事情,您也看到了,如果指望上面……”
“但我只是个安分守己的平民。”
“或许您的一句话,就能救下我们全队,如果,如果这次您也能跟着去,我们有强力的技术支持,或许,或许那两位弟兄……”
她眼圈红了。
达克沉默了。
费尔南德斯的声音也很低沉:“这方面,上边确实很过分。时代不同了,行事还是缓慢麻木的老一套,难怪异端越来越多。臭嘴子,现在,还有三个人躺在后面呢。”
达克皱眉:“圣堂的牧师难道全体休假去了吗?”
“要按程序来。上级批准出动——出任务——善后,我们的行动没有得到批复,过程中的伤亡当然要自己负责。牧师们不太敢担救治的责任呢。”
达克静静地坐了一分钟,然后缓缓摇头:“抱歉,我……”
凡妮莎头垂得很低,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滚吧!”
费尔南德斯朝门口走去:“年轻人,要想改变命运,就得有玩命的觉悟。要么离场,继续过你担惊受怕的日子,要么,玩把大的,搏一铺!”
一条三指宽的鲜红血迹,从他背后缓缓流下。
达克惊异道:“喂,你受伤了。”
“没什么,绷带开了。扎一扎就好。”
“就这么拖着?”
“三个重伤号没治,我这轻伤先治,哪有这种道理?”
达克楞了,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偏执、倔强而狠毒的老变态。
“治疗这方面,我确实无能为力,不过,我老婆可能有办法。”
“医生?”
达克摇头。
凡妮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会治疗的牧师?”
“牧师怎么可能结婚啊?”达克苦笑一下,继续盯着费尔南德斯,“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会不会治好了别人,给自己惹来麻烦?”
“如果有人敢拿这种事来做文章,我绝不答应。”
达克轻轻一笑:“您不答应的事太多了,也没见管什么用啊——我可以让她帮忙,但我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