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来了。”郑华从他房间里走出来，他生得更像沈慧娟，因为是嫁给郑父后七个月就生下来的，她告诉别人这是季父的孩子，别人私下里怎么猜测不要紧，面上却不会否认的，并且还会夸郑父，能容得下老婆跟前夫生的另两个孩子，没看郑父对郑华这孩子多好。
至于季元景，下乡插队好几年了，大家也渐渐地抛在了脑后，只当他在农村成家立业不会回来了。
季父季长林是看着郑华走进郑家所在的巷子里的，虽是第一次见郑华，可一眼就认出来了，毕竟这个儿子像极了沈慧娟这个妈，如果不是元景测出来的血型结果，季长林也许真的会认为这就是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季长林很有耐心，见郑华进了那个郑家，他先去找了家饭店解决午饭问题，吃完了午饭，又回到那个巷子口，坐在石板上慢慢等着，等到郑华和郑家的小女儿又去上学了，郑大力也去上班了，他才收起手里看的报纸，慢悠悠地向郑家走去。
这天正好老大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所以郑家就剩下沈慧娟一人，她趁清闲又太阳好的时候，将家里的东西搬出来晒太阳，刚打开一只箱子，将里面的衣服摊开来，头一抬，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
冷不丁地看到有人上门，沈慧娟也没认出来，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眯眼问：“你找谁啊？这里是郑家。”
季父也有些恍惚，无疑，季父相貌是出色的，沈慧娟长得也不差，就算这个年纪了，也因为没吃过太大的苦头，还风韵犹存，看上去比刚从农场回来的季父要小上十几岁，也难怪乍一见面，竟认不出这是和她生活了好些年的前夫。
“沈慧娟，是我季长林回来了。”季父回过神来，看着沈慧娟说，“我儿子元景呢？”
勐地“季长林”三字入耳，沈慧娟差点眼前一黑，中午还在想这是个死人了，下午竟出现在自己面前。
想到曾经做过的事，沈慧娟就一阵心虚，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异样，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虽然老了些，但那五官轮廓，可不正是她的前夫季长林么，这个死鬼竟然活着从农场回来了。
沈慧娟拍拍身上看不见的灰尘，走过去堆起笑容：“老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没给我稍个信，我让老郑去接你一下，回来有地方住吗？要不……”
她装模作样地环顾一下郑家，面露为难之色，想叫季长林住郑家，但郑家又住不下，这下季长林应该会推脱一下吧。
季长林心中泛起冷意，过去的他根本看不出沈慧娟的装模作样，可现在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再看她的表现，就处处是破绽。
“不必了，国家把房子还回来了，我有地方住，元景呢？”
第035章
“元景？”沈慧娟请季长林到院子里的葡萄藤下面坐着，又去泡了壶茶出来待客，同时心里想着怎么打发季长林。
没有接收单位，季长林也没办法把季元景弄回来的吧，再坐到季长林面前，她面露为难之色，“老季，不瞒你说，元景在五年前就下乡插队了，国家政策这般，我和老郑都没办法，只好送他下乡了，我已经跟老郑说了，最近政策放宽了，让老郑想办法把元景调回来，现在老季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季长林越听越发觉这女人假得很，想到元景跟着这女人在郑家生活了好几年，不知怎么被她和郑大力排挤，心里就痛得很，都是他眼瞎没早早看清这女人真面目，害得儿子受苦了。
季长林又说：“听说你还给我生了另一个儿子？他人呢？”
沈慧娟听得眉心直跳，她总不能说是借季长林一个死人名又让老郑担个好名声吧，不然自己还没离婚时就跟老郑有了孩子，那岂不是要被左邻右舍的口水给淹了？
“老季，”沈慧娟开口就眼睛红了，“你不在这些年，我一个女人要拉扯两个孩子，哪能过得下去？幸好这时候老郑不嫌弃我，等到小华生下来，老郑更是待小华比亲生的还好，小华也一直将老郑当亲爹，这时候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好？我并不是想拦着你们父子相认。”
季长林听到这儿都给气笑了：“沈慧娟，我在眼里是不是就那么好骗，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问你，郑华真的是我季长林的儿子？”
“老季，你是什么意思？”沈慧娟心跳如雷，却咬牙就是不松口，偏在这时，她发现院子里的动静还引起街坊的注意，有人在门口往里张望，那些话只怕也听到了。
“老季，你是听了谁胡说八道凭白冤枉老郑？当时你被抓了，你让我们娘儿俩怎么过日子？要不是老郑庇护我们娘儿俩，说不定我们早跟你作伴去了。”
沈慧娟恨不得将院门关上，她之前怎就没想起来呢？现在再去关门就多此一举，反而惹人怀疑，满身的嘴都要说不清了，只能借此机会把小华的身世做实了。
季长林站起来冷笑：“你们真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沈慧娟，我告诉你，你和郑大力早就勾当在一起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凭你怎么说，也没法改变郑华是奸生子的事实，真以为我季长林会没凭没据地找上门？凭我是A型血，你是O型血，就生不出郑华他个B型血的，相反他郑大力倒是B型血。”
“是不是很奇怪你们一家子最近接连遇事出血？我告诉你，就是我派人去做的，就为了查你们血型，查郑华身世，你要再不相信，我就拿我们的血送到苏联去做亲子鉴定，看郑华到底是谁的种！”
沈慧娟脑子里只剩下“嗡嗡”地一片，外面的邻居听得瞠目结舌，太劲爆了，没想到跟老好人似的沈慧娟，居然还没跟前夫离婚时就跟老郑勾搭成奸，还早早怀上了郑华，郑华可不就是奸生了么。
“你胡说！”沈慧娟尖叫起来。
“沈慧娟，就凭你跟郑大力当时检举揭发我，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到你，还有你既然不看重元景这个儿子，他下乡插队这么多年也没联系过几趟，对他不闻不问，你就不配当他母亲，以后他就只是我儿子，我儿子我来养！”
看到沈慧娟又露出心虚的眼神，季长林就知道自己蒙对了，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看看沈慧娟的反应，换了郑大力，也许未必能奏效。
喷完一通，发泄了心里的郁气，季长林心头舒服多了，冷冷地说：“你多保重。”说完转身就走。
院门口聚了更多人，等季长林过来，这些人连忙让开路让他出去，同时好奇地打量他。
说实话，季长林虽然苍老了许多，但身上那股子书生气并没有减少多少，依旧能看出受过极好的教养，是个温文的斯文人，跟郑家的老郑完全不同，郑大力年轻时候可是街头的小混混，没想到沈慧娟放着这样的男人不要，居然挑了郑大力。
季长林走了，沈慧娟眼前阵阵发黑，坏了，都被人知道了，小华身世瞒不住了，那些人会怎样看她和小华？
“啊”尖叫了一声，沈慧娟这回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别看热闹了，赶紧救人，会出人命的。”
“我看还是去老郑上班的地方把老郑叫回来吧。”
“对，我骑自行车去叫人，我速度快。”
到底做了多年的邻居，立马有人救人叫人，但这件事也如同纸包火一般瞒不住了，并飞快扩散开来，等到下午四点多钟郑华放学回来时，就看到往日挺客气的邻居，这回却对他指指点点。
第036章
那些人看他的目光让郑华很不舒服，其实他是个挺敏感的人，发现学习成绩好会让妈妈爸爸更加喜欢他，邻居也会夸他，郑华在学习上就越发用心，现在连大哥都退后一地，这是让他得意的事。
“大娘，你们在看什么？”郑华忍不住向平时对他最和气的大娘问出来。
这位大娘看向郑华的目光挺同情，父母的错却让孩子担着他，说起来投生在哪个娘胎里是孩子能作得了主的，大娘叹了口气说：“你赶紧回去吧，你家出事了，唉。”
最后叹息了一声，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好，郑华什么时候被人用同情的目光看待的，向来接受的都是赞扬和羡慕，他背着书包拔腿就往家跑。
家里闹哄哄的一团，不像平时这个点回来，他妈正在做晚饭，会让他先吃点水果或是冲杯麦乳精先喝着，而且他爸平时这个点还没下班呢，可现在爸和大哥都在，两个侄子正哭闹着。
“妈，爸，这是怎么了？”
郑大哥一看到这小子就拧起眉头，要没有这小子哪来的今天的事？还被左右邻居都知道了，他今天回来还被人拉住，笑嘻嘻地问他知不知道他弟弟的真正身世。
“还能怎么了？还不是你这臭小子惹出来的事，你是我爸跟你妈的奸生子，奸生子懂不懂，你妈没离婚的时候就跟咱爸好上了怀上你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咱家还有脸面在这里待下去……”
话没说话，就被气急败坏的郑父一巴掌甩上去，郑大哥被打懵了，他媳妇心疼，却不敢嘴上抱怨，心里对郑父有点发憷，毕竟这个家都靠郑父养着的。
沈慧娟早醒了，听了继子的控诉呜呜直哭，郑父气得大骂：“滚滚滚！这家还是我这当老子的作主，你瞧不上你弟弟，是不是连我这老子也瞧不起？那趁早滚，别吃老子喝老子的！”
郑大哥的媳妇一听要不好，连忙将郑大哥拉到后面，赔笑说：“爸，他就是一时气煳涂了，才说这些不经大脑的话，爸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们一家四口现在吃郑父的用郑父的，还有沈慧娟帮忙带孩子做家务，可以说小日子过得挺舒服的，最要紧的，郑父手里有不少东西的，现在分开了，这些东西还能落到他们手里？还不都便宜了郑华这个小叔子。
郑华却被“奸生子”这三个字眼震懵了，其实他挺聪明的，隐隐约约已猜到他真正的身世，只是这层窗户纸没捅破，他也乐得当爸妈的乖儿子，并且知道，一旦这身世曝光，对他是非常不利的，今天就已经领教过了。
“呜呜，老郑，这下可怎么办啊？”沈慧娟这时候只剩下慌乱和哭泣了，哭得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哭有什么用？你怎就被那个季长林给唬住了？他说是就是？”郑父对沈慧娟也没好气，认为都是她坏了事，什么血型不血型的，他从来没听说过。
“你赶紧先洗洗做晚饭去，小华他们回来不要吃晚饭的？什么事都得吃饱了再想办法。”
沈慧娟只得擦干眼泪去做一家子的饭，寄希望于老郑真有办法挽救，在她心目中，尽管老郑学历不比季长林，没多少文化墨水，却比季长林这个书生能干多了，什么事到了他手里都能解决，这回应该也一样吧。
吃好晚饭后，各回各房，有郑父镇着，郑家没再闹，却也气氛压仰，没有以前的轻松了。
郑大力出去转了一圈，下午知道这事时他就找人去查季长林的情况，怎就好好的活着回京城了，晚上是去听结果的。
结果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不仅季长林平反了，依旧回高校当他的教授，体面又有地位，而且从郑家离开下乡插队的那个季元景，不仅跟季长林在一起了，而且他还考上了京医大的大学生。
郑家和沈慧娟居然全然不知道，季元景这分明是和沈慧娟这个亲妈也离了心了，否则回京城都快半年，居然没跟亲妈联系看她一眼。
京医大大学生的身份，让郑大力眉心跳了跳，莫非那个血型什么的是真有其事？
当年不是季元景下乡，就是他长子下乡，他当然选择亲儿子留下来，让季元景这个小杂种离开，可没想到这小杂种居然这么风光地回来了。
郑大力第一次生出害怕的情绪，没敢多说什么就赶紧回了家，钻进房里将这情况告诉了沈慧娟，沈慧娟听得差点再晕过去。
沈慧娟伤心地再哭，哭季元景回京城了都不联系她这个亲妈，她能为两个下面的孩子不重视季元景，可不代表当季元景与她离心时她能高兴得起来。
第037章
“哼，哭什么哭？我就知道那是个白眼狼，郑家养了他几年的情分完全忘了，连你这个亲妈都不当回事，也怪你这个当妈的，你平时怎么跟这个白眼狼联系的，居然一点不知道他在乡下参加高考的事？”
沈慧娟嘴巴动了两下，没法回这话，又捧着手帕哭起来，她要照顾下面的儿子跟女儿，还要照看继子的两个小孩，又有一大家子的家务要忙活，哪里还有精力去关注下乡的另一个儿子？原本没下乡时她就下意识地疏远季元景，就是怕季元景发现郑华的身世。
现在怎能都怪到她头上？
“呜呜，我没脸见人了。”
郑大力低声咒骂，现在可不是以前了，他随便编个罪名就能将季长林给弄农场改造去，他现在生怕别人揪出他以前那些事，恨不得越不引人注意越好，哪敢再出头去做什么。
“不行的话我们就搬家了，离了这里就没人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了，不过季元景那边，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挽回，毕竟你养他的时间比他那个爸长多了。”
沈慧娟一听搬家挺高兴的，只是让她去找季元景，她有点不情愿，甚至心里怨上这个儿子，要不是他回京城了一声招唿没打，她至于被季长林打了个猝不及防吗？
沈慧娟低眉垂眼地说：“我再想想吧。”
第二天，小儿子一脸阴沉地提前从学校回来，小女儿哭着从小学里跑回家，这让郑大力意识到，必须尽快搬家了，不能再拖延下去。
手头上现金没多少，因为家里开销挺大，特别是老大娶了媳妇后，小儿子小女儿又养得精心，所以郑大力偷偷地到黑市上转手了些东西。
涉及到原身，元景这几日特地放下手里的学业，多关注了下郑家的情况，他依旧托的是潘建军帮的忙，帮他盯住郑家，特别是郑大力这个人。
季家和郑家的恩怨，元景并没瞒着潘建军，他不认为这是丑事不可告人，潘建军挺讲义气的，最不屑的就是郑大力这样的人，抢了人家的老婆不说还将人家揭发弄去批斗了，这是运气好才捡回一条命，换了他是季元景，都恨不得将郑大力给弄死了。
郑大力一出手东西就被潘建军发现告诉元景了，并且因为忙中出乱，曝露了郑大力不少马脚。
“你是说郑大力在外面还有座宅子？”
“对，我怀疑那宅子是郑大力藏东西的地方，他先是去了那宅子，出来时身上带的那只包就鼓了不少，再去黑市一圈，就弄来了一笔钱。他去那宅子的时候可谨慎得很，要不是我让人一直盯着不放弃，很可能就错过了。”潘建军得意道。
“你把地址给我，我亲自去摸趟底。”
“要不要我一起去？”潘建军对干这种事跃跃欲试。
“好，就让你当个见证人。”元景笑道。
等到天黑，两人摸到了郑大力在外面的宅子，外面看去挺普通的老式房子，不大的院子带三间房，隐在民宅中很容易让人忽略，外人进来也很容易被这里的居民发现，但夜里悄悄地过来却没关系了。
潘建军正想着季元景要怎么翻墙进去还不引起左邻右舍的注意，就见他轻轻松松地爬了上去，还在墙上小声催促潘建军赶紧的。
后者连忙跟上，并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让自己小看人，不知道季元景在农村务农了好几年，还真被他斯文的表象给欺骗了？
两人带了手电筒，潘建军问要怎么找，元景却觉得很简单：“这房子一直没人住，积了不少灰尘，看脚印方向，脚印去了哪里，东西就应该藏在哪里，郑大力来得匆忙，估计还没想起来要遮掩。”
“对，不愧是大学生高材生，就是聪明。”干坏事也比他聪明。
找到脚印后，果然顺着脚印在厨房水缸下面，发现一个地窑，打开地窑后，用手电筒一照，两人都发出了抽气声，这里藏的东西比他们预料的还多。
元景是真的很吃惊，要是他没来这一趟，郑家即使没了季家的支持，也很可能凭着藏的这些东西同样起家，他想原身最不愿意见到郑家再风光，而且郑家风光了，会不回头再对付季家？这次季父将郑华身世捅出来，郑华和郑大力不知道怎么恨季家人呢。
“乖乖，这郑大力可真厉害啊，这几年居然让他捞了这么多东西，元景，要怎么处理？不如……”潘建军眼睛亮亮地说。
“不如我们搬了吧。”反正都是不义之财，留给郑大力干什么？就算举报的话，估计郑大力也能狠下心将这座宅子跟自己的关系撇清。
“好，我们就这么干！”潘建军这下更喜欢季元景了。
第038章
元景和潘建军牺牲了一夜的工夫，将那地窑里的物品统统转移到陶勇国的那个四合院里，在这四合院里，两人进行了分赃。
潘建军说不要的，可元景又怎会一人独吞，本就是不义之财，分出去一半他一点不心疼，何况拿了那一半，潘建军会将这事捅出去？当然得替他一起保密了。
有好几件青铜器和瓷器，还有一些字画，元景也看不出价值，只能以后找人鉴定一下，他提议道：“如果这几件东西价值比较大的话，以后有机会捐掉吧。”
潘建军搓着手直乐，没有不从的：“我听元景你的，到现在还跟做梦似的，”说着还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叫出来，“我真的发财了！”
虽然跟其他人相比他不缺钱花，可身上也最多大几百块的，可现在光是分给他的那一半，银元和金条兑出去的话，得要好几万吧，这还没算其他的文物首饰，那个郑大力，心够黑，也够贪。
“这些金条银元帮我找人换成钱吧。”元景将这部分东西挪出来。
“好的，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两人将剩下东西分别装箱，元景又花了几天工夫，将这些东西像蚂蚁搬家似的，避开他爸的目光偷运到他的房间里，塞到了床底下，等待将来某一日见光，这些东西越往后价值越高，反而那些金条银元，还是换成钱现在花出去合算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