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两位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夜兰微笑着点头,视线随着派蒙的飞行轨迹移动。
而旅行者却像是被突然勾起了好奇心,眨眨眼后向夜兰打听这些稻妻武士的消息:“夜兰小姐,为什么稻妻的武士会给帝君献花呢?”
“……稻妻的局势不像璃月,那里对神之眼持有者而言并非善地,详细情况三言两语很难讲清楚。”
夜兰把玩着手里的骰子斟酌用词,而旅行者却敏锐的发现对方的手腕上多了只幽蓝色的镯子,双手的手镯制式相同,显然本就是成对的款式。
“如果你对稻妻的局势感兴趣,稍后我可以让手下给你送一份情报。”
夜兰的嘴角勾起一抹蛊惑人心的笑,随后又将话题引向仙祖法蜕前的稻妻武士。
“璃月本不应干涉稻妻内政,奈何凝光则与北斗船长私交甚笃,南十字又是为数不多拥有离岛通行证的船队,所以璃月接收了许多因避难偷渡而来的稻妻人。”
“或许远离故乡的漂泊者也懂得知恩图报吧,因此才会以武士的礼仪为帝君守灵。”
语毕夜兰沉默良久,兴许也是受到了倚岩殿前哀伤气氛的感染,从不显露真情实感的夜兰小姐抿了抿嘴,看向远处的璃月南码头。
“传闻血斛这种植物以鲜血浇灌而成,愈是血腥惨烈的战场,血斛便开得愈发盛大艳丽。稻妻人认为,战殁的灵魂将踏着血斛之花铺成的曲折道路前往彼世,归于永恒的元素循环。”
“我知道你是永不停下脚步的旅行者,希望你在旅行途中,不要忘记了我们这些故人……只要你永远记得我,将我埋葬在你的记忆里,纵使我不幸离世,终会有处居所。”
“诶?夜兰小姐?”
旅行者与派蒙疑惑的抬头,不明白为什么夜兰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呵呵,或许最近发生的事也让我有些疲惫了吧?”
夜兰抬手将鬓间蔚蓝的短发捋到耳后,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青蓝色的耳坠反射着微光。
“你应该也有要见的人吧?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稍后我会派人将稻妻的情报送到你下榻的旅店。”
夜兰将头凑到旅行者耳边轻声低语,吐气如兰,随后又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那、那好吧…夜兰小姐再见!”
旅行者还在回味夜兰在耳边的温柔言语,而没心没肺的小派蒙已经匆匆朝对方离去的方向挥手告别。
在经过这短暂的插曲后,旅行者与派蒙继续朝约定好的广场角落走去,而原本应该已经远去的夜兰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乔装打扮,静静靠在倚岩殿背阴的墙角处。
等到金发旅行者与伴飞的小吉祥物走远,两道人影几乎是在同时从暗处迅速靠近夜兰,然后迅速停下脚步,朝隐藏在暗中的幽客行礼:“大人,我们还要继续监视那位旅行者吗?”
“暂时不必了,她们多半是去见「那位阁下」了……文渊,稍后整理一份稻妻时局情报送到白驹逆旅;商华,让你调查知易的事,情况如何?”
夜兰微皱着眉,神情冷淡的等着商华汇报,丝毫不见方才在旅行者面前的伤感软弱。
伪装贯穿着夜兰的工作与生活,她以各种身份游走在各式各样的人群中,推杯换盏间就轻松套出情报,随口捏造的假身份转头换个人就马上随意丢弃,再换上个全新的身份继续与人客套谈笑。
这些事对于夜兰来说本就是家常便饭,一人千面或许是对她最形象的概括,即便是她的隐形上级、七星之首凝光,也很难分辨出夜兰的言行究竟是临时伪装,还是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毕竟对方身上就像是蒙着厚厚的帷幕,显得神秘又危险迷人。
“那个叫知易的学生的确有问题,过去他生活穷困,收入都花在了求学、游历与还债上。但最近却频繁接济周边的邻居和市场的商贩,还时常给虎岩的孩童们买些零食玩具……”
“总务司的税务报表显示,他明面上的收入近几年都没有什么增减,所以这笔额外的资金来源十分可疑。”
商华言简意赅的将调查中发现的疑点讲给夜兰听,而夜兰紧锁着眉头,心下已经有所猜测。
她也曾在行动时远远瞧见过在码头上卖鱼的知易,那时的知易虽然看似温和无害,但夜兰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个学生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待到捋清这种错觉来自何处时,熟知各种伪装技巧的夜兰便立刻警觉了起来。
通过知易卖鱼时眼中偶然间流露出的厌恶、给孩子递糖时手臂不正常的颤抖,以及论政时的谨小慎微和八面玲珑,夜兰得出对方的本性绝非如此,而是时刻都在压抑情绪,做出温良的模样精心营造人设。
这并不奇怪,成年人大都是戴着面具在过日子,但像知易这般刻意营造好名声的仍是少数…至于他为何要这么做,倒也不难猜。
“下届天枢星选拔要开始了,总务司也在催促让天叔尽快返回璃月港主持大局。”
听完商华的汇报,夜兰点点头表示知晓,随后便开始分配任务:“商华,你去轻策庄……”
话说到半截,夜兰又想起照片上天叔那副消瘦虚弱的模样,摇摇头将任务收回,“算了,我亲自去一趟,另外,暂时停止对旅行者的监视,让往生堂那边的探子保持静默,等我从轻策庄回来再做安排。”
“明白!”
商华与文渊低声应答,朝不同的方向各自离去,悄无声息的融入倚岩殿观礼的商贩走卒之中,而夜兰则是等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才轻轻转动手上的幽奇腕阑,遁入似水如雾的幻形之中。
第527章 她们都是我的翅膀
太阳高挂,烈日当空,璃月的大街小巷褪去了热闹,只剩下寥寥行人。知了的吵闹声此起彼伏,衬得热意更甚,港口的热意与内陆截然不同,前者更倾向于闷热,哪怕只是坐着不动,也容易沾染上水汽,浑身上下黏糊糊的叫人难受。
唯有街道旁潺潺流淌的渠水怡然自适,消解些许暑气,葳蕤藤蔓垂落于树枝,无声宣告着生命的张力,殿外的造景泉水清澈透亮,微风带起涟漪,倒影便于水中轻轻荡漾开来。
璃月的午后本该惬意悠闲,但旅行者与派蒙慢悠悠来到广场西南角的石栏旁时,却发现钟离、法玛斯和温迪竟离奇的聚在一起,三人似乎正在友好的闲谈,但其中许多细节却能证明事情并非如此。
法玛斯靠在为帝君立起的旗幡边,看似毫不在意的背着手,双眼失去对焦般放空,实则后手已经悄悄反握住幡杆,大有随时准备将旗杆插在钟离头上的意味。
神明的视线无处不在,已经退休的钟离显然不会再随意使用尘世执政的力量,但即便如此,他也能从法玛斯紧绷的身体表现中看出对方的不耐烦。
不过钟离却并未做出任何防备姿态,甚至还颇感闲适的将双臂叠抱在胸前,面带微笑注视着从蒙德远道而来的吟游诗人,然后又将视线转回少年身上,那底气十足的模样就好像是在告诉法玛斯:
「你有本事动我试试?」
正午阳光暴晒下的建筑光暗分明,在人们视野中是大片大片的亮光,仿佛一切都失了颜色,植物垂下枝叶,毫无生机可言地瘫在花坛中。
然而广场角落的对峙却让周围的空气越发冰冷,夹在两人中间的温迪坐在石栏边缘抚琴演奏,试图缓解紧张的氛围,但随着局势越发严峻,诗人的琴声也变得更加急促,听上去反倒有了几分旌旗战曲的意思。
“温迪这家伙…分明是在煽风点火吧?”
旅行者很快就判断出三人间的微妙局势,忙不迭轻咳两声吸引众人注意力,随后快步上前,直接用身体挡在了钟离与法玛斯之间。
“嗨…钟离、法玛斯还有温迪…你们在聊什么呢?”
旅行者生硬的抛出话题,派蒙歪着脑袋打量着众人,似乎也察觉出气氛有些古怪。
不过在旅行者强势插入交涉后,温迪便停下了正在弹奏的音乐,法玛斯松开背在身后的手,只留下却砂木旗杆上清晰的指印,钟离那双金石般的眼眸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女,仿佛是在注视着璃月大地上的芸芸众生。
“哦?是旅者和派蒙啊…昨日别后,甚是挂念,两位觉得今日的送仙典仪如何?”
钟离没有回答旅行者的话,反倒是微笑着询问两人对送仙典仪的感受,与以往不同的是客卿先生眸中多了些人情味,仿佛彻底划出了神与人的界限。
“虽然一波三折,不过最终顺利收尾,还是挺欣慰的?”
旅行者老老实实的回答,还时不时用余光瞥着法玛斯和温迪。
见到法玛斯情绪稳定,荧妹才终于松了口气。
“喂喂!重点是这个嘛?璃月的民众一听七星公告说帝君重伤身死,都觉得从此再也见不到岩王爷了,看看那追思的气氛…钟离本人倒是一身轻松的感觉呢……”
派蒙撅起嘴抱怨,围着钟离转圈,在经历前些日子的冒险后,旅行者满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繁杂心绪,唯有小吉祥物还是那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模样。
“哈哈,卸下了三千七百年的重担,难道不会变得轻松?”钟离笑着摇头,“重伤身死…这倒是不错的理由,只是让公子阁下蒙受了许多本不应有的冤屈,想必日后很难在璃月见到他了。”
钟离颇为感慨的摇摇头,尘埃落定之后,之前那些细碎的心思如今也能坦然讲出口了。
给达达利亚担任向导的那段时间,也是钟离尘世闲游时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你要是那么喜欢那个傻楞楞的执行官,带几件保暖的衣服跟他去至冬过日子算了。”
法玛斯突然搭话,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温迪同样眨巴着好看的翠眸,侧过头盯着靠在石制栏杆上法玛斯。
法玛斯原本还想嘲讽两句,败败摩拉克斯的兴致,然而这些话在温迪无辜的注视下却全都堵在了嘴边,小诗人坐在石栏上摇晃着双腿,微微笑着,就像是无拘无束的微风。
“在下本有此意,奈何在璃月仍有未尽之事,不得不多做考量。”
钟离并没有因为法玛斯的嘲讽而气恼,甚至还颇为认同的点点头,随后便借着话头抬起右手,两枚散发着璀璨岩光的琥珀圆球霎时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是钟离在黄金屋中封存的禁忌知识。
五百年前的大战余威仍然历历在目,纵使强如摩拉克斯,也对此种禁忌知识敬谢不敏。
好在封存禁忌的活体容器就在自己面前,这些不该被提瓦特生灵所知晓的智慧尚还有适合的归处。
“法玛斯,你是否还记得与命运女神的裙下之约?履行你的职责吧。”
钟离随手将圆球抛给法玛斯,似乎完全不担心对方不接受,而法玛斯也如他所料,呆滞片刻后手忙脚乱的接住了琥珀圆球。
“等等,裙下之约?!”
派蒙捂着小嘴惊叫出声,她和旅行者当然还记得钟离在黄金屋中说过的话,法玛斯曾与命运做出交易,担任禁忌知识的守秘人。
但是裙下之约这个说法…好像和交易的含义差得有点远吧?
听闻此话的法玛斯同样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钟离,手一滑差点直接把两枚禁忌知识捏碎,随后又像是危机感应般转头看向了坐在石栏杆上晃动双腿的温迪。
小诗人微笑着歪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法玛斯,那模样明显就是想说:「哦?原来你还有我不知道的隐秘情史?」
“摩拉克斯…你想害我!?”
法玛斯咬牙瞪着钟离,却发现对方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似乎并非有意提及过往旧事。
只是客卿先生眼底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分明就是在回怼法玛斯方才对公子的论调。
「你曲解我和达达利亚的关系,那我就当着某个诗人的面,拣你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讲。」
第528章 命运的裙摆
港城午后的空气沉闷厚重,就连时间仿佛也被骄阳凝滞,定格于此刻,唯有知了的叫声穿透沉寂,伴着闷热断断续续地回响在耳畔。
好在广场角落闲谈的几人俱非凡俗大众,这点燥热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如此。
只是迎着温迪好奇且带有探寻意味的目光,法玛斯还是忍不住悄悄咽了下口水,心思急转,然后梗着脖子解释:
“裙下之约只是抽象形容,各国史书中不是都有类似的记载吗,比如「掀起命运女神裙摆」之类的……”
“啊,原来如此~”
温迪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意味深长的抿着嘴感慨,只是话语中仍带着戏谑般的怀疑。
还是帝君老爷子活得够久,连这些太古时期的隐秘都能如数家珍。
温迪从未听法玛斯提起过命运女神的事,更别说什么裙下之约,而在他解放旧蒙德、收拢「龙卷之魔神」迭卡拉庇安的权柄,成为尘世七执政后,命运已经全然隐匿,再无觐见之机。
温迪是在高天吟咏的歌者,同样是游荡风土的浪子,千百年来的经历早已让他学会克制,事关禁忌知识,纵使好奇法玛斯的经历,小诗人也没有开口追问。
毕竟从来都不是人在追求禁忌知识,而是禁忌知识在不断地追求人,甚至知识并不是在追求人,而是在追逐人。它的追逐残酷而没有感情,就像猎鹰和猎狗捕捉兔子一样。
即便贵为尘世七执政,也不得不生活在被暗之外海所包围的提瓦特大陆上,这个世界内部最残酷的真相,绝大多数人不应去了解,也不能去了解,他们会生活在理性与科学的逻辑中,神明则会负责将神秘与黑暗藏在这套逻辑的底部。
温迪控制住了好奇心,垂眸不再开口,但派蒙却迫不及待的绕着法玛斯转圈询问:“所以真的有命运女神?!法玛斯你见过她吗?她长什么样?”
“命运的确曾有人格显现…非要形容的话,她是个满腹理论但没有实战经验的老司姬…但我与她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四千七百年前,此后我再没有听到过命运的消息。”
在派蒙与旅行者期待的注视中,法玛斯勉勉强强给出了解释,在快速描述完命运的形象后,法玛斯又瞥了眼温迪,见小诗人没有反应,这才摊开手接着为自己辩解:
“不要被命运的表象所蒙骗,就本质而言,她的行为同样称得上愚弄众生,残酷无情。”
“毕竟命运也不是人类,或许她能模仿得很像,但总不能指望她真有人类的思维。”
法玛斯耸耸肩,将两枚隐约透露着不详红光的罐装知识贴在额头上。
不过须臾,缭绕着红光的禁忌知识便顺着眉心进入了少年的脑海中。
旅行者与派蒙尚未去过须弥,自然也不知道像法玛斯这般使用禁忌知识会造成什么后果,只是好奇的站在原地,观察着法玛斯的动作。
而退休的帝君同样只是稍稍流露出惊异的神情,很快便收敛起来。
唯有温迪惊恐的抓住了法玛斯的胳膊,似乎是想要阻止对方接收禁忌知识,但遗憾的是法玛斯动作太快,等到小诗人行动时,所有禁忌知识都已进入少年的脑海。
“等等!你怎么能直接阅读这些知识!?”
温迪扔下手里的竖琴,双手抓住法玛斯的胳膊使劲儿摇晃,像是要把对方已经装进脑袋里的禁忌知识给摇出来。
“别摇了,我才在北国银行…吃完早饭……”